《小意清欢》丢失的寻

2、回首雾川

　　聂欢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雾川的旧居中。
　　和当年的陈设一样，窗边的风铃也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样子。睁开眼时，身边的人褪去了那层冷漠，像曾经无数个平常的日子里，守着她醒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温暖得让她心里像被暖流击中。她迷失在这虚幻的美好中，一声“墨清哥哥”差点脱口而出。
　　可是下一秒，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眸微抬，向她看了过来。
　　聂欢的勇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醒了？”
　　“嗯。”
　　“揽月阁的凝玉？”虽然是问句，许墨清却说的那么笃定。
　　“嗯。”
　　“除了‘嗯’，你没有其它要说的吗？”
　　聂欢看着他，许墨清深邃的眼眸此刻倒映着她的身影。恍惚间，她觉得那个宠溺她的墨清哥哥又回来了。
　　说什么呢，有太多需要说的，可是一时之间要从何说起？
　　“墨清哥哥……”
　　许墨清有一瞬间的晃神，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没有做声。
　　聂欢轻轻的又唤了他一声:“墨清哥哥”，见他依旧没有应声，失落的低下了头。
　　“你体内有剧毒，几乎遍及全身经脉。”许墨清的语气是那么平淡，可是眼角在话语出口的时候泛红。
　　他的右手捏紧了拳头，这个消息，他消化了近一个月。
　　“你可知，中的何毒？”
　　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关心，聂欢抬起头，看到了许墨清泛红的眼角。许墨清的脸上此刻不再是那副淡漠的样子，而是隐忍的关切。
　　聂欢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落下泪来。
　　她低声答道:“我不知道。”
　　许墨清见她低声喃喃，清瘦的脖子几近苍白。心疼不已。
　　聂欢确实骗了他，可在她昏迷的这一月，梦里心心念念的却也是他许墨清的名字。她在梦里一次又一次惊慌，一次次呼救。可据他所知，她无忧无虑的长大，会有什么事让她如此恐惧？
　　手下传来消息，她身上所中之毒颇为奇特，连江湖中有神医之称的江北涵都束手无策。
　　“尽欢，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三年前，许家门中禁地有人闯入，之后秘库遭到洗劫，爹派人四处追查，却始终没有线索。”
　　“对不起。”
　　“禁地，门中除了爹，以及你我二人，再无第三个人知晓。爹从未怀疑过你，自从当年把你从江南带回来，他便对你视若己出。可门中出事不久，你便不告而别。”
　　聂欢的心在许墨清一字一句中仿若受到凌迟。
　　她多想说，这件事与她无关。可是，她不能，因为这一切，确实与她脱不了关系。
　　“墨清……是我。是我骗了你，那天我在你喝的桃花酿中下了药，所以你才会一睡不起，禁地的地图也是我泄露给了揽月阁的人。这些年，门中诸多意外皆是我造成的。”
　　聂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她没有资格委屈。爹爹对她视若己出，许墨清也将她捧在手心，是她辜负了他们。纵然她有千般无奈。
　　许墨清没有打断她，他从不愿意看到聂欢的眼泪，可是今日，即便他已知晓真相，心头却难免有一丝怒气无法排解，他要聂欢自己说出来。
　　聂欢接着说道:“从爹爹在江南救了我那一刻起，就在揽月阁的计划里。揽月阁以我妹妹为筹码，让我到许家门中，为他们传递消息。他们也没有想到，爹爹他会对我这么好。最开始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直到三年前，爹爹正式宣布我们定亲的消息。他们给我下达了最后一个任务，找到禁地地图，摧毁许家门中秘库……这十几年来的美好，像是偷来的，我常常会忘记我最初是为什么来到许门，我把你和爹爹当成我的亲人。可是我没办法忘记妹妹，我越是快乐，就越是想起妹妹。”
　　聂欢的声音里带了哭腔，许墨清的心也随着她的话又疼了一遍。
　　许墨清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感受到聂欢的微微颤抖，轻抚她的背。
　　“别哭。”他生硬的说出这句话，太久了，许墨清都快忘记了，有多久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
　　这些年，他从最开始的不信到证据确凿在面前，始终还是对聂欢心存侥幸。可是三年后聂欢出现了，说要嫁他。他带着八分的怀疑，却还是选择了赴约。没想到迎来的，又是一场厮杀。倘若他毫无防备，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感受到怀中的人渐渐平复了心绪，不再颤抖。许墨清准备放开手，聂欢却双手紧紧的搂紧了他。
　　“墨清哥哥……哥哥……哥哥……”
　　她一声一声唤他，和往日俏皮的样子不同，声音里都是脆弱和无助。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爹爹。”
　　声音自怀中传来，许墨清抱着她的手紧了许多。
　　爹爹，已去世两年了。
　　“爹，他在临终前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把你带回家。你永远是许家的许尽欢。”
　　“嗯。”
　　聂欢突然不知道怎么说，她就这样躲在许墨清的怀抱里，一言不发。
　　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温暖得让她想要入睡。
　　许久，感受到聂欢的气息平稳下来，许墨清缓缓的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他看着她，他知道，聂欢看起来是睡着，实际上确实毒性发作昏迷过去了。
　　许墨清俯下身，在聂欢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良久，离开了她的闺房。
　　尘封的往事既已揭开，他须得探寻出一个真相。而他的尽欢所中之毒，甚是凶险，若是连江北涵都束手无策，那么他只能顺着揽月阁这条线继续查下去。
　　许墨清站在庭院里，正是春花绚烂的时节，院里的桃花开得夺目，他看着这些缤纷的花儿，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聂欢的笑脸。思绪逐渐飘远，他依稀看到两个稚嫩的少年在这桃树下嘻戏，笑闹。他的尽欢，那时是多么的快乐。
　　许墨清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难得会心一笑。
　　“尽欢，许尽欢。”他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尽欢，须尽欢。而今，她身中奇毒，时日无多。怨或者恨，一切便随往事消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