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老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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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连绵冬雪。
姜妄在赛车场边等人撤干净，神色恹恹。
尽管打扫，场地上依旧有冰雪。
姜妄包场，人都清空，要自己上。
还好人不太多，快过年了，都不爱跟人起冲突。
有些出门放松的富家子弟，也都慢慢开。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人下着雪，地上湿滑，来赛车呢？
姜妄戴着个口罩，不掩出色眉目，脚踩马丁靴，穿着毛呢大衣，裹着一条格子围巾，穿着条黑色单裤。
大衣里是一件短袖体恤。
很冷，冬城的冬天很冷。
姜妄下半张脸窝在围巾里，整个人显到苍白，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细软浅色的发丝自然垂落，他不像是一个二十七岁的青年，倒像是二十出头。
很乖，有点软。
实际远没这么乖仔。
从小到大长辈老师都喜欢乖乖仔，初中开始情窦初开人也爱温柔款，姜妄不知道收获多少赞誉和情书，最疯的时候抽烟酗酒泡吧酒店没什么不做，最近几年收敛了而已。
好像总是有些迟来的叛逆一样。
他是好学生，是好同学，也是老巷子里能一棍打折小混混腿的疯子。
雪花细细密密地飘下来，姜妄已经签完免责声明坐上车，头盔不戴，敞着车窗吹风。
白色的雪花飘落在他发丝、睫毛上，好像他一日之间上了年纪白了头。
对面驶来一辆车，慢慢减速在他车旁停下，里边的人扬声道：“阿妄，结束要不要见面？”
是算不上什么朋友的一个人。
姜妄发丝遮住半张眉眼，回到：“好啊。”
然后冷淡回过头，升好窗，带上头盔，在哨声和丝旗同时落下的一瞬间油门踩到底。
赛车宝贝迈着穿着皮衣的腿快步退回场外，已有候场的绅士为她披上外套，她望着场内，目露忧虑。
姜先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一次，这次明明间隔时间还不长，不知道为什么选着大雪纷飞的时候来飙车。
车场其实原本是不开的，恶劣天气开着风险要多一大半，但是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偏要打开，终于在正午迎来他要等的人。
身边的人一阵惊呼，姜妄断空飞过一段小坡，再一段过侧斜坡时居然差点就甩离赛道。
明明就是要顺着离心力甩到不知天涯海角去，却生生还是抓紧地面平安落地。
围观者长舒一口气，殊不知里边的人自己快和自己打起来了。
发动机热量急剧升高，姜妄好好穿着赛车服带着头盔，但是不喝水。
肾上腺素急剧升高，温度也是，姜妄身处在五六十度的车厢里，双眼紧盯着面前，脑海里想着的却是爆炸、高速漂移、拦腰折断和粉身碎骨。
他握紧方向盘的手一点一点放松力气，脑海中不住翻滚，快要离开方向盘的一刹那，他被挤出身体控制中枢。
双手再次握紧，男人眉压眼，狠狠泄出戾气，到底是抵住失重感控制住车身，“平缓”地向前走。
他嗓音低沉，压抑着火气，怒道：“姜妄。”
姜妄在脑子里躺着呢，双头搭在脑后卧在构建的沙发里，笑着应：“哎。”
男人长叹一口气，无奈：“阿吃。”
姜妄收起无所谓的神态，直起身子回应：“好。”
男人想要摸一摸他的头，但做不到。
他身体的手握着方向盘，他精神的手从来不能和姜妄在同一个地方。
他俩互相依存，又永远不能相互触碰。
男人心中戾气横生，狠拍一下方向盘，将身体的控制权还给姜妄。
他对外界从没有兴趣，他只在乎姜妄的一切。
姜妄一下回归，甚至身体都没有睁眼合眼的过程，口中是甜甜咸咸的电解质水，脱水几公斤，他到底是被强硬地续上了命。
他踩足油门，全油过弯。
场边的人戴着耳塞，面前是艾尔罗格弯，雪依旧吹，远处传来巨大的破空轰鸣声，直道一拐，姜妄飞驰而过。
雪花瞬间像刀片一般刮过，但一片欢呼。
结束。
烤肉、热汤、香槟塔，和伏特加。
二楼休息区，姜妄被按在门板上和人接吻。
对方扯掉他的赛车服，强硬地向他渡水，姜妄浑身汗涔涔的，肾上腺素还未消退，血液全涌在头上和心脏，姜妄被掐着腰，按住后颈，动弹不得。
眼睛半睁半阖间，姜妄看向勉强的所谓“朋友”，场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赛场的老板，他的眼神和车里曾在反光镜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又差点意思。
狠厉、冷漠、又全是情意。
他闭上眼热情回吻，被翻过身去，又被搂在怀里。
他缩在男人的怀里度过一个下午，温暖，被实实在在的有热度的身体包裹，他安心睡了一个好觉。
夜幕已至，雪停了，风吹了一下午，星星挂在天上。
姜妄突然就醒了过来，冥冥之中仿佛被召唤，让他醒来，起身，去到外面，去见他永远不能错过的人。
姜妄从男人的臂膀中醒来，掀起，穿好衣服，没有给男人离别吻。
他好像一下子收敛了性子一般，尽管他神情慵懒，唇瓣红肿，脖颈身上还遍布吻痕。
像往常一样，他们礼貌告别。
姜妄慢悠悠走出去，不开车，沿着路边走，高低还是跟随他愈来愈急迫的直觉坐上出租车。
快，快，不然他就要消失了。
姜妄神情不掩焦灼，但他实在想不出会见到什么，或者他到底遭遇了什么超自然事迹。
或许是根本不敢想。
他去往好像命中注定般的老巷子。
在那个巷子里，他灵魂的半身第一次出现，替他杀了他童年的全部阴影来源。
后来也是在那个巷子，他第一次摆脱他自身的畏惧，主动反抗，打断了寻衅的小混混的腿。
现在在那个巷子口，姜妄一眼看到两个巨大的垃圾桶。
二十年前，他瑟缩在垃圾桶的阴影里，手里握着一把削皮刀，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那个畜生喝了酒，抽出了皮带寻找他，他的半身第一次出现，握着刀的手变得坚定有力。
二十年后，还是老地方，垃圾桶更新了，光线好像也不一样。
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一个男人颓然坐在垃圾桶边，一腿半屈一腿伸直，倚靠在墙上，好像要随着光吹散了。
姜妄一步一步走过去，眼睛弥漫出水雾，又被他不自觉拭去。
男人身体逸出一点点光点，好像风一吹就要散掉。
与此同时，姜妄已然走到他面前，站定，蹲下|身来，半跪着，看着他。
男人很慢很慢抬起头。
姜妄看到属于他的脸，他的眼睛和他构思千百遍的属于他的半身的身体。
姜妄身体不住颤抖，泪流满面，唤道：“姜池。”
男人几乎和姜妄长的一模一样，但一眼就能分辨不是一人。他的眼神麻木痛苦，好似生命所有都失去。
“姜池”看到姜妄，一瞬间好像绝处逢生，一把抱住他，好像要把他揉到身体里去，良久才低声应下。
又拉开距离，抚摸他的脸庞，抚摸他的五官，感受他的神采，揉乱他的头发。
然后复又紧紧抱住他。
脑海中从未感受到如此剧烈感情波动的姜池从一片黑暗中惊醒，感受不到身体感觉，只“看到”视线微微颤动，不知前因后果，只知姜妄被人紧紧抱着，情绪激荡到打破壁垒，害怕到不自觉将他唤醒。
眼前一片光点，姜池和姜妄视线统一，他们看到逸散出的光点收回对方的身体，疑惑间，姜池听到姜妄的心声：
你是星星送来的礼物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1 老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