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拉斯特》影月之霜殇

105、（一百零五）重新开始的相识

　　又恳谈了几个小时，路德维恩将灰岚家的现状告诉了父亲和母亲，然后，他们将伊尼奥还有瑟莉斯拉她们又唤回了船长室，关上门，设下隔音措施，讨论今后的行动方向。

　　瑟莉斯拉问冬青夫妇，你们希望得到怎样的一个结果。

　　从喀尔芙女士先发言来看，家里似乎还是她主事多一点：“以王室对于灰岚家的军事需求，国王陛下与摄政王殿下几乎不会动手摧毁整个家族，那样对王国来说也是一种隐患，毕竟大家族，化整为零，很棘手。但是，若是有谋杀这类的指控坐实的话，灰岚家即便是大家族，也需要付出代价才能从贵族院的裁判中逃过一劫。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希望从灰岚家剜一块大肉下来。”

　　亚历克斯很敏锐地意识到：“是狮鹫军团？”

　　路德维恩得意地朝他笑了：“不愧是我的竞争对手，你反应很快。没错，之前于战场回家挨一顿痛骂的时候，我就在暗暗地想这件事了。我究竟是为什么要为家主卖这个苦力，因为灰岚家的姓氏吗。”

　　“那可有意思，如果剥离了狮鹫军团，灰岚家在战功和荣誉方面就剩不下多少能看的地方，古斯塔沃阁下估计会脸上无光，脸色难看。而且，他其实很依赖狮鹫军团。”亚历克斯坏笑到，“如果不是家族派系对立，我都想掺合进来，能帮你多少就帮多少了。”

　　“谢了，不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喀尔芙女士，你手上有什么实际的证据能证明三十年前灰岚家对你们的追杀吗？”

　　“有，但不算完全。我收藏了几具当年追杀者的遗骸和身份证明，辗转查到了他们与灰岚家的关系。可我如今的存活具有特殊性，想要证明我是露希·索希艾拉本尊，必须要有幽冥大魔导师-费连·法图纳，以及死神卡尔玛祭司的权威的证言才行。后者还好办一点，死神祭司们总是一丝不苟，前者……哎，自从我复活之后，我就很少能联系到他了，即便去他的法师塔找学徒们留言，他也总是只读不回。估计是想看看我自己要怎么完成复仇。”

　　“听说他是圣塔莉萨的狂热崇拜者。可一般的圣贤相关纪念品无法引起他的兴趣。他想要独一无二的那种。”

　　圣遗物吗？
　　瑟莉斯拉立刻反应过来。幽冥大魔导师要这个干什么，应该是为了死神卡尔玛而收集？

　　“这个比较棘手，我们各自多方打听，之后再联络。”

　　“嗯。”

　　“对了，母亲。既然当年是被灰岚家族所追杀，为什么没有去灰岚家宿敌的碧岚镜湖镇躲避呢？”

　　“因为那个途径早就被堵住了，我们前往金桦树城的所有道路几乎都有灰岚家的人手和雇佣兵。”金桦树城内有途径可以去往碧岚镜湖。“他们下了重金，要活捉我们。”

　　“这么无法无天？”老萨满遗憾地摇头，回忆起故乡的和平，建立在祖金泽拉布对于南方大陆的绝对统括之力上，除了意想不到的魔兽从深海浮上入侵，国内绝不至于混乱到这种地步。

　　“那年太特殊了，哎。外敌入侵，国家忙于应对，国内秩序多有混乱，灰岚家的杀手和佣兵，贿赂朝中，让上头给我定了一个‘逃避现役的冒险者’的罪名，四处通缉。并且，那一年，守护者苏萨洛病逝，新的守护者还没有接班，即便我能去碧岚部族寻求庇护，也是给没有主心骨和后盾的他们添麻烦。所以才会想要去往教国先避一避，至少教国国内不会允许追杀者们肆意胡来，我还有申辩的机会。”喀尔芙女士追加解释，灰岚家在战场上没什么特别的优势，接连损失部队，不得已又新征召了人手入伍，缺乏对风魔法的基础适应性，让那时还算年轻的古斯塔沃非常焦虑和难堪，因此，他迫切需要外来刺激手段，以满足合格的兵员。

　　这些对于路德维恩来说都不难理解，以灰岚家的德行，统统都干得出来。

　　瑟莉斯拉看了看怀表，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对母子俩说，是该回去休息的时间，你们明天还有新的旅程，我们还要去德斐茵做生意。

　　临走前，路德维恩希望拜托瑟莉斯拉一件事，能不能想办法让摄政王召自己回王都，一直在外面漫无目的的瞎逛，却一点都不自由，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回军营去，好歹还能继续笼络人心。

　　瑟莉斯拉认为这种小事轻而易举，过两天就写封信放到摄政王桌子上，他应该会调你回军部。在此之前，多陪陪你母亲。

　　路德维恩感激地领命。

　　8月16日，晨。

　　雨燕城中心市场门口附近，伊萨克带着休假的一行人四处张望，只见一位中年精灵商人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走来：“让诸位久等了，我是本次德菲茵之行的向导，索拉斯。两天的行程，将由我来带领各位游览拉克索王国最北端的规模海港城市。”

　　从德菲茵往北之后，所有的地形都是山崖临海，且气候更冷，生活条件更艰苦，连渔港村落都很难成型，更别说城镇。多弗尔那个地方，都是相识家庭聚集逃难到边境才落脚最后形成了十来户居民的小型村落。巧的是那里的山崖还有一条坡道可以往下走，走到海边，给捕捞提供了机会。

　　伊萨克锚定了德菲茵城郊的一处地点，开了传送门。

　　向导向守卫西门的卫兵递交了雨燕城某商会的身份证明以及在德菲茵通行的许可，介绍自己带来了来自教国的商会考察团，卫兵立刻充满敬意地望着身后的五人，态度非常友好地欢迎他们入城。

　　“向导先生，这座城对商人有优待？”伊恩小声地问。

　　“商人缴纳的税率比其他地方略低一点，别处是四分之一，这里只需要五分之一或者更低。杰弗逊大人一直很乐于欢迎大家前来交易，嗯，就是船舶泊位费目前还降不下来，前期投资花的扩建费用太高了。目前初步计划是三年后船舶泊位费会逐步下降。即便如此，多数船舶也就在这里执行卸货便离开，没有久留的必要。”

　　“这里有会海盗吗？”艾尔雅问到，在她的印象中，港口城市附近的外海非常容易聚集不法分子，她们就曾经接到过镇压小股海盗的委托。

　　“前些年有，但这些年几乎已经看不到，每日都会有至少一支海巡的队伍在德菲茵城和副岛之间的海域巡逻。除了偶尔有从外海来的深海魔物会对附近造成骚扰，需要冒险者来退治，其他的时候还是很平和的。啊，对了，城郊的公园几个月前新添了一座巨大鲸鱼骸骨骨架当景品，诸位是否有兴趣去参观？”

　　伊恩当然有，他想看看到底有多大。

　　于是，向导带领他们去看了鲸鱼骸骨，那里每天都有一些小孩子在骸骨的尾椎附近玩耍，在固定并支撑起来的肋骨下钻来钻去。伊恩瞪大眼睛站在肋骨下，问伊萨克，骨架最高的地方大概有几个自己长？

　　伊萨克稍微瞥了一眼，至少五个。

　　“哇……德菲茵城的海民们这么厉害的吗？”伊恩忍不住惊叹到，“要将这么巨大的魔兽拖上岸，得靠多少船和人力才能做到……”

　　“你为什么不看看捐赠铭牌上是怎么写的？”

　　鲸鱼骨头附近有一块碑式的金属铭牌，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冒险者苏赛塔击杀巨鲸魔兽，将鲸鱼拖至岸边，最后捐赠了鲸鱼骨为德菲茵城作为城标之一。

　　向导徐徐道来：“德菲茵的海民们齐心协力解剖了这头鲸鱼魔兽，他们的确很了不起。据说剖出来的龙涎香，最后在王都卖了个好价钱。远比一般鲸鱼的龙涎香要贵重。人们都说，德菲茵是海边的一块福地。”

　　“那为什么比起菲瑟特还有其他海港城市，德菲茵在名声上，比较默默无闻？”

　　“因为它有局限性。准确说，德菲茵城是为了拉克索王国西边最后一个重要城市-雨燕城而特地修建的海运渠道。雨燕城靠近地下城雨燕落峡，是确保血月设施产出素材的一个地点，同时负责管理西北边陲的剩余小型人口聚落。然而从东南边其他城镇到雨燕城的陆路特别艰苦，不能一直依赖成本高昂的空运，国家才在这里设立了小型港口，通过相对比较平坦的地形，能用陆运将物资和生活必需品运送到雨燕城。所以说，德菲茵就是雨燕城的运输港，能从一个小码头通过数百年发展到具有三万人规模的港口城市，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银凤家的家主奥德莱恩询问向导：“这地方除了作为海运和陆运的中转，还有什么别的特产吗？”

　　“渔业为主。出产一些只有北方海域才专有的海产，一般会被制成干货销往南边，比如黑线鳕和蓝星斑点蚝。在鄙人看来，美味的特产不得不制作成干货才能发往外地，实属折损了它们本身的美味。而且无论是人工烘干还是晒干，都特别费时费力，使用冰冻与传送的方式送往外地，那所花的物流费用比空运好不了哪里去。”

　　“那为什么宝瓶星商社的海鲜就运来就是鲜活的？！”身为银凤商会的会长，银凤家的家主，奥德莱恩早就听说阿瑟玛出现了鲜活海产交易，羡慕得不行。这次随教皇厅出行，借机访问了宝瓶星商社，商社社长凯茵以“商业机密”为由拒绝了，只委婉地暗示“实现了超远距离传送而已”。那般轻描淡写实在是令奥德莱恩羡慕嫉妒恨，在教国国内，能实现超远距离传送的仅有伊萨克一人，而且局限于血月设施，剩下的地点只能从最近的血月设施再进行较近距离的传送（必须是去过的地方）。

　　“那要看给宝瓶星商社供货的是什么人。很抱歉，鄙人也不甚确定。根据商事圈的各种传闻和讨论，宝瓶星商社一半是炎誓家的资产，或许……炎誓家搭上了那位新晋的‘绯红’勋爵。来路不明却十分神奇的一位女士。在这次远征中，有传闻说是依靠她，军队才实现了海鲜餐食供应。”

　　“太遗憾了，上次没能见到绯红勋爵，若是能商谈一笔生意该多好。”

　　艾尔雅没法将自己与魔女的约定告诉父亲，若是父亲知道那位魔女的“贪婪”，或许他就不会说出如此轻松的话。可是，为了拯救伏罗希，那时……别无选择，连白骑士都为恳求付出了代价。

　　说到海鲜，为了让来客充分感受本地特产，向导带领他们去本城最好的大排档，体验了美味的现烹黑线鳕和烤芝士蓝星斑点蚝，得到了客人们一致的超好评。

　　艾尔雅和伏罗希作为佣兵常年到处辗转，在他们看来，大排档基本就代表了当地的通常饮食水准，意味着还有提升的空间。

　　“这么好吃的海产在我们那很难买到，好可惜啊。”伊恩遗憾地感叹。

　　“我隔三差五来这边给你带点鲜货回去。”伊萨克觉得这点小要求自己还是能够满足的。

　　“什么都搞成特供那就没意思，不说国内能到处都买到，至少希望王都能有一处细水长流的途径。”

　　“那么，陛下。”这可是表忠心的好机会，银凤家怎么能放过教皇陛下的小小心愿，奥德莱恩低声对伊恩说，“我回去就找宝瓶星商社再去谈生意。”

　　伊恩笑而不语，总的来说，他会为此感到小小的开心。

　　吃饱喝足，向导一板一眼地带他们去逛了人声鼎沸的中心市场。比起王都和其他大城市，这里真的只能算是穷乡下，没有让人觉得清爽和规整的五层楼房和街道，没有在阳光下耀眼瑰丽的琉璃瓦片，没有艺术感饱满的雕像和碑铭，走在街上的人们穿着不够光鲜整洁……但是，从市场的氛围来看，比起大城市那种安宁祥和的氛围，此处生气蓬勃，无论是劳动人民还是商贩摊主，各个精神抖擞，扯着大嗓门讨价还价，吆喝生意，当你走进人群当中，你会自然地被感染，提振精神。

　　贩卖牲畜家禽的一隅总是弥漫着各种动物的气息，原本银凤家还担心教皇陛下亲自来这种地方采风，会不会觉得味道太冲，踩到动物粪便会不会感到嫌弃和厌恶。伊萨克则对他们说，放宽心，这孩子小时候也挺野的，不然我不会选中他来支持，况且，身为首脑级的人物，必定要有开阔的心胸和眼界，我对自视甚高的洁癖分子没兴趣。

　　身为冒险家的姐弟俩是很理解这种感受，工作环境可不会给你挑拣的机会。

　　突然，有一处似乎是贩卖蜂蜜和蜂桶的角落，人们对一个高大个子，外貌狰狞的异族退避三舍，而那个高大个子形似异族的人正站在两位精灵的身后，像极了随身护卫的保镖，超过两米的个头往那一杵，就没哪个混蛋胆敢乱做生意。

　　“那是使魔吗？”伊恩小声询问首席护卫，“有宽大的翅膀，看起来有一丢丢像恶魔族。身着皮甲，似乎没有携带武器。”

　　“石裔魔……非常稀有。”伊萨克开启了鉴定技能，“似乎是能在石像和血肉之间通过魔力自行切换的特殊恶魔族。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片大陆上看到这种类的恶魔族……”

　　“等等，那不是，埃奎斯先生吗？”艾尔雅忽然看到了石裔魔左臂皮甲上的纹章，没记错的话，拉斯特小姐手套上的纹章也是这样的。“拉斯特小姐的随从！”

　　“好像是的！”伏罗希进一步給予了肯定。“我在虹云台地见过它！很多人都非常感激它修缮的温泉澡堂！”

　　“等等，这个石裔魔是她的随从？也就是说，她恰好在这个城市？！”伊萨克吃惊地问两位学徒，毕竟自己是没去前线。

　　银凤姐弟用眼神表达了“比较肯定”这个意思。

　　“但埃奎斯阁下陪同的两位精灵我就没见过了，难道是拉斯特小姐村里的邻居？或者是认识的朋友？老师，我们需要过去表明身份吗？”艾尔雅抬头征询伊萨克的意见。

　　伊萨克犹豫，思考中。忽然眼神瞥到泰然处之的向导，心想这家伙是不是在故意的。
　　“你早就知道吗？”它用昆虫语对变装状态的苏赛塔说。

　　“我认为这是一种巧合。”向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应。

　　这种浅显到懒得包装的谎言，让伊萨克挺想揍它，精神层面的摩拳擦掌。人家毕竟是好心递了机会，不能随便冲着它乱发脾气。

　　伊恩用忽闪忽闪的目光对伊萨克暗示，要不要我上前去问问。伊萨克冲他努努嘴，示意你随便。变装状态的伊恩高高兴兴地上前搭讪去了，让人感觉教皇陛下与在神殿时的威严感大为不同，果然是人靠衣装么。

　　伊萨克他们站在不远处观望伊恩与两位精灵的搭讪，不过看起来并未获得很有用的信息。以它的听觉能够在嘈杂的环境中分辨出目标人物的对话，听起来两位精灵是在村子里指导养殖业的被聘用者，这次到德菲茵来是采购蜂种，当伊恩问到他们来自哪里的时候，对方说是菲瑟特，伊萨克就明显听得出对方在撒谎了。菲瑟特作为拉克索王国西海岸的明珠，那里的市场规模和物品丰富程度是这里是数倍，要什么没有，非得跑这里来。

　　“你到底知道多少？”心里清楚能在这里遇到拉斯特的随从肯定不是偶然，否则苏赛塔不会提议在这个点来德菲茵这种乡下边陲小港口溜达，伊萨克依旧用彼此才能听懂的语言低语，心头略有不满，“对我都必须有所隐瞒？还是真如多洛汶所言，魔女拿了你什么短处？”

　　“心态放平和点，我的挚友。算我拜托你，从现在开始，重新去认识一个人。无论你如何努力，她也不是你思念中过去的幽灵。”

　　伊萨克听得咬牙切齿，对方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要否定我过去至今的所有信仰和依赖吗。”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你变通一点。否则的话，以她的个性，你很难和她成为普通朋友，她甚至可能不会答应你一顿饭的邀约。”

　　或许是守护者最后一句话太戳心，伊萨克听到了自己精神上的一声幽深悲鸣。女性是不会对突兀又冒犯的异性答应任何邀约的，这是常理。就算是苏赛塔这种木头人都能理解，自己……连它都不如吗。

　　原本手握特大优势突然变成了特大劣势，伊萨克从未想过如此窘境，它突然感到很慌，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稍微冷静下来，仔细品味，苏赛塔说的有道理。

　　“你和她也是如此平静地在冒险者行列中相遇的？”

　　“初遇很平静，甚至转过头就可以忘记，我曾经不以为然。真正认识，算是那次摄政王指名任务时，在地下城的不打不相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苏赛塔突然冷汗，反省自己对挚友太过实诚，不经意间就顺口嘟噜出来。接下来的话，伊萨克听了，怕是要打一架才能解决问题的。

　　一只极有力的手用力地拍上向导的肩膀，力道大得一般人的肩胛骨早就粉碎：“你跟她打起来了？”

　　“误会，一点小摩擦。地下城黑灯瞎火，我没看清来人，以为是袭击者。很快就停止了。”

　　“虽然你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你以为我听不出来自相矛盾的部分？”

　　“不说行吗，我不想惹你生气。”伊萨克明显感觉对方的肩膀垮了下去，胸腔中呼出一口情绪低沉的气息。

　　“不行，你得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说着，它的手在对方的肩膀上用力一捏。

　　“这样行不行，等这两天行程结束了，我晚一点给你解释。”守护者恳求到。

　　“好吧，我记下了。”

　　伊恩那边依然没有盘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伊萨克觉得见好就收，劝走了他。而它自己则会留下微小的昆虫使者尝试跟踪石裔魔，届时就能知道它们会上哪条船。

　　“我们接下来去哪？”

　　“不如去冒险者公会，在那里你可以重金求赏关于她的信息，或者进去和冒险者聊天，看看有没有人认识她多一点。”

　　来到冒险者公会，刚进大门，就被相互提防的冒险者提醒，新来的，要排队。伊恩问这是排什么队，对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小伙子，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就进来的吗？哦，你可能是来发布任务的，看着一身商人的装扮。

　　趁着话茬，伊恩当然要装作外地来的好奇宝宝，谦恭地问冒险者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排队，领赏金吗？

　　“非也非也，”某位带着袖标的佣兵指着队伍前头回答，“看到那堆起来的药水药剂瓶没？每月一次，拉斯特小姐和她的学徒从者会来德斐茵出货，有些稀有药水只有这里买得到！王都都没有！售罄就收摊！过时不候！”

　　“就是就是，我们每月一大早的这个时候就守在这里，并提前排好了队，没同伴来替轮次，厕所都不敢上！生怕一个去厕所的时间，稀有的药水就卖完了！哪怕每人每种药水限购五瓶！尤其是幸运药水！人家每次只卖三百瓶，多一瓶都不卖的。”

　　“新来的感兴趣是吗，去队尾排着，就是不知道轮到你们的时候还有剩没。”

　　“拉斯特小姐她有在附近么？”

　　“上楼跟公会会长谈事去了，一般谈完，这里也卖得差不多。”

　　五人对视一眼，向导说，如果诸位确实感兴趣，无论最后能否买到，都试着排排队。伊萨克二话不说，迅速粘到了队尾，其他人也鱼贯跟随。

　　艾尔雅踮着脚对老师耳语，我看坐摊的好像是安托尔勋爵和龙骑将阁下哎。

　　伊恩一听，低声问，是不是被阿瑟玛教会开除教籍的那位？银凤姐弟立刻点头。

　　身为教皇，他感到了些许尴尬，更多的是遗憾。同时还有一份好奇，琉赛亚是如何掌握活化龙血石的？而且，为什么他可以和女孩子一样漂亮？跟圣女站在一块，那不是“闺蜜”般的图景么？就像曾经的女神与圣索菲亚。教会损失大了啊……

　　伊萨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对他小声地说，别劝，这都是命。

　　一瓶幸运药水的价格似乎不特别贵，这也让伊萨克对于药水到底有什么神奇功效产生了些许疑问。向导说，买一瓶来喝了不就知道了……唔，就是不知道对于魔抗高的人是否适用。

　　“对了，如果待会见到她，我该怎么打招呼合适？”

　　“说实话，你这种性格，我很难给你出一个合适的主意。”守护者已经开始头疼。

　　“嗯，那我自行发挥了？”

　　“随你，被打了我可不负责。”迅速撇清责任。

　　队排到了，他们每人买了一瓶幸运药水，黄色的，清亮且半透明，从色泽上给人一种“不难喝”的印象。一边半信半疑，一边打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水果味，不错。伊萨克心想，她应该不会讨厌我的，对吧？

　　其他人先观望，没舍得喝，目光纷纷聚焦到伊萨克身上。

　　突然，向导扯了扯伊萨克的袖子：“我听到她的脚步声了，正在下楼。”

　　心想机会来了，伊萨克一个精神抖擞，准备执行执行激动人心的“搭讪”。

　　从楼上下来，看着快要结束的队伍，瑟莉斯拉扫了一眼琉赛亚与亚历克斯脚下的药瓶架里，货物也所剩无几：“快要卖完了？我们待会去城主的城堡吃午饭。”

　　话音刚落，伊萨克隐去气息和脚步，兴致勃勃，从背后迅速两步跟上，以（它以为）合适的力道拍上瑟莉斯拉的左肩，希望能够像过去那样，小小地吓她一跳：“幸会，您就是……”

　　还没说完对方的姓氏，就听见对方摇晃了一下，喉头发出一声闷哼。

　　“抱歉，是不是吓到你……”她好像并没有吓到。

　　“你这家伙——！”然而，等待它的是红发丽人的猛然回头，猩红瞳孔似乎要发出光、喷出火来，这个表情是伊萨克未曾经历过的——敌对与震怒，一瞬间它被惊到了，刚想缩回手解释，却被对方拉扯过胳膊，视野在空中失去平衡，恍惚之间，双脚离地，下一秒，在空中大概划出一道不太优雅的弧线，又像张大饼似的，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卧槽，过肩摔哎！
　　真厉害！好快！
　　大堂里有冒险者吹了个大概是“活该”的口哨。

　　“说，你是谁派来的刺客。”眉头皱紧到几乎能夹死蚊子，瑟莉斯拉愤怒之余又特别费解，她绝对不愿意相信这是守护者派来的刺客，为什么有些男的，搭讪喜欢拍女性的肩膀也就罢了，这家伙拍的力道还不算轻？！刚才那一下，真的是全身的汗毛都因为应激反应的幻痛而竖起来。将胡乱搭讪的人摔在地上，不管面前这位男士还算英俊帅气，现在她要是得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就打算将面前这张脸揍成猪头再说后话。

　　“抱歉，我不是刺客，我只是……”伊萨克稍微有点愣，刚想摆手解释，下一秒，一柄小刀擦着脸侧的发丝，嗖地戳进了木地板，后面跟来一位眼熟的巨魔，他在自己旁边蹲下，用手指轻轻拨动插在木地板里的小刀，小刀微微动摇，再加上老巨魔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神，威胁意味十足。

　　仰面能看到很多双投来的视线，也能看到关切自己的某些人的脸。在伪装形态下，苏赛塔的表情依然平板无波，出奇地镇静。

　　“随意”这种敷衍的话。
　　你甚至没法辨别它究竟是在惯你还是在坑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