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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哑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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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间,楚瑶高兴极了,可一旁的茹茹却像是在滚钉板上走过一遭,现在还心有余悸。
茹茹熟练的替楚瑶卸下发髻,又从房外端来洗脸的铜盘,拧干帕子后忍不住问她,“姑娘,说好的瞒着老爷呢,你怎么一下子全招了。”刚才害她差点魂都没了。
楚瑶心善,她想要留救下的男孩在府中养病,自是要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楚暮知道的,“爹爹也没生咱们的气,这样不是挺好的。”她沉静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说道。
茹茹叹了口气,拿起檀木梳替她梳顺了满头乌发,“还好老爷疼你,不然我可就惨了。”
跟在楚瑶身边,这样担惊受怕的时候还真不少。
楚瑶知道茹茹在担心的事,她回头同她保证,眸中坚定,“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被赶出府去的。”
茹茹想了想,问道:“那要是老爷非要赶我出府呢?”
姑娘性子温软,到时她又该如何。
楚瑶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那我就一哭二闹,保管让爹爹心软。”
茹茹听到楚瑶的话,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姑娘,我可很难想象你找老爷哭闹的样子。”
楚瑶看着茹茹,莞尔一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茹茹是我最贴心的丫鬟。”
俩人说笑了一会,茹茹才替楚瑶宽衣,然后去到壁柜处拿出上好的安神香点燃,铺床时又想起今日救下的男孩儿,“姑娘,你告诉老爷咱们出府的事,其实是想要让老爷同意你留下那人吧?”
茹茹自小跟在楚瑶身边,对她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但她身为丫鬟须得知道替主人提防,“姑娘,你平日救个小兔小狗的那不打紧,可今日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他来路不明……”
楚瑶不以为意,抱膝坐在床沿,手里摆弄着帷帐穗子,“他就是个孩子,不跟小兔小狗一个样吗?都是小小的。”
茹茹觉得楚瑶有事瞒着她,轻声问她,“姑娘,你是不是想起小公子了。”
楚瑶曾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只可惜六岁的时候患病夭折了,楚夫人也因此伤心病逝,说来今日救下的那个男孩正巧跟她早逝的弟弟年纪相仿。
提起此事,楚瑶脸上露出淡淡的忧伤,她见那男孩时,确实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弟弟,如果弟弟还活着,约莫也和他一般大了。
“我有些困了……”楚瑶打了个哈欠,倒头躺下身去,只闭眼说了一句。
茹茹知道楚瑶是想起伤心事了,于是不在多嘴,只是替她掖好被角,蹑手蹑脚的退出房去。
第二日一早,茹茹像往常一样,到楚瑶房间伺候她洗漱起床。
结果房间空空如也,原来楚瑶不放心救回来的孩子,一大早就去了偏房看他。
茹茹紧赶慢赶的也去了偏房,见到楚瑶后才放了心,她上前低声问话,“姑娘,怎么这么早就来这儿,你用过早饭没?我让厨娘煮了清淡的小米粥。”
楚瑶听到早饭是粥,想着还是茹茹思虑的周到,于是嘱咐她,“你再让人备上一碗,等他醒来时喝。”
茹茹颔首应下了,转身就去安排。
床上躺着的人似乎被楚瑶二人的说话声惊醒,他慢慢的睁开双眼,只见床边有抹绰约的倩影。
宇文霄定睛一看,原是一名玉面淡拂,粉腮红润,秀眸澄澈的绝色女子。
她如绸缎顺滑的墨发,松松垮垮的挽在脑后,用一支红色的珊瑚簪子固定住,清丽动人。
女子见他醒来,上前关切道:“你感觉可好些了?”她声音娇柔,好似山中清泉,悠悠转转的淌过,动听极了。
宇文霄防备的看了一眼房间四周,刚想起身就被楚瑶制止了,“你别动,郎中说你摔伤了,需要卧床休息。”
楚瑶按住他胸前的被褥,替他又往上拉了拉。
楚瑶不知他是被吓着了,还是一并跌进河里,摔伤了头,从他醒来后就没听他开口说过半个字。
就连自己想要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都有些不太好开口。
“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有力气了身体才能好的快。”楚瑶说完转身就要出去让人准备,没想到就遇见了茹茹,见她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是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和两碟小菜。
茹茹还没说话,楚瑶就让她把粥先端进去,给床上醒来的人。
见楚瑶自己还没吃,就光惦记别人,茹茹忍不住嘀咕道:“这醒来的时辰掐的刚刚好,饭来了人就醒了。”
宇文霄注视着房里又走进的陌生女子,他警惕的看向楚瑶俩人,眼里有些不明的情绪。
楚瑶见他生了双好看的桃花目,眼眸黑亮,像曜石般迷人,忍不住冲他淡笑道:“你醒了,就自己下床来吃吧。”
宇文霄看着楚瑶朝他招手,就好像他是路边捡来的小狗,连哄带逗的感觉。
他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茹茹见他这人不识好歹,板着脸教训起他来,“怎么?姑娘叫你吃东西还不肯过来吗?”
宇文霄对茹茹的话当做耳旁风,根本不予理睬。
“算了,他应该是刚醒来还没缓过劲儿来。”楚瑶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孩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如履薄冰的对待周遭的一切事物也是可以理解的。
楚瑶既然发话了,茹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兀自转身离开了房间,忙自个的事情去了。
房内就只剩他们二人,楚瑶把青瓷碗从八仙桌上端了起来,亲手递到了他的面前,“吃点东西吧,饿着肚子可不好。”她冲宇文霄微微笑道。
宇文霄看了一眼她纤细手腕上带着的两只细圆镯,被叠带在一起发出的叮当声吸引,楚瑶见他好奇似的盯着自己的手镯,柔声告诉他,“这是碧玉叮当镯。”
宇文霄收回自己的目光,依然没有与她说话,只是接过楚瑶手里的瓷碗,独自一人缩在床榻的角落里吃了起来。
楚瑶看着他单薄瘦削的后背好似弯折紧绷的弓弦,心中隐隐觉得他应该吃了不少苦,不由得想要问清楚缘由,“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何处?”
可惜楚瑶的话并没有让床上躲着的人有任何回应,他只顾埋头喝着碗里的粥,并没有理会楚瑶的寻问。
“那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楚瑶靠近他,试着轻声问了一句。
宇文霄却猛然回头把手里的碗塞给了楚瑶,似乎不想她在继续追问自己。
楚瑶看着被他喝了一半的粥,他的嘴角处还挂着几颗米粒,解释的话没有说出口,最后只能无奈的走开了。
离开偏房没多远的楚瑶就瞧见了林管家,他身后还跟着一名陌生的长脸男人,他们一路朝她这边走来。
看清后楚瑶才认出林管家身后的人,原来是永济县的地保。
楚瑶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是冲着自己救下的男孩来的,于是站在廊下特意等着,等到他们走近,“林管家,你们来这做什么?”
林管家没有隐瞒他找地保来的目的,直言道:“小姐,这是老爷的意思。”
楚瑶明白,爹爹许是担心外乡人身份不明,会给楚家带来麻烦,于是只得交代他们,“那孩子刚醒来,你们别吓着他。”
林管家点头答应着,“小姐放心,我只是让地保认人。”
楚瑶本以为认人而已,不过是再简单的一件事,没想到却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在她离开没多久,偏室内就出事了。
林管家火急火燎的派人去回了楚老爷,说是小姐救回来的那个人万万留不得。
茹茹急吼吼的冲进房间时,楚瑶正在静心刺一副白鹤绣样,那是她准备给楚老爷的生辰贺礼。
见到她进来的一刻,楚瑶吓得不轻,起身问她,“怎么慌慌忙忙的,出了何事?”
茹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说道:“姑娘,老爷要赶那人出府。”
楚瑶不明白,上前几步急道:“为何?爹爹昨日不是答应我让他留下了吗?”
怎么半天的功夫,就要赶人了。
茹茹缓了口气告诉她,“是林管家,他让人告诉老爷,说那孩子咬伤了地保,是个疯子。”
“咬人?好好的他怎么会咬人?”楚瑶有些不相信,“他只是怕生不敢说话而已,哪里就是疯子了。”
早知如此就不让林管家带地保去认人了。
茹茹看着楚瑶着急地走出房门,立即也跟了上去,“姑娘,我听说那地保伤的挺严重的。”
楚瑶不相信林管家说的话,好好的一个孩子,和那刚出生的小羊崽差不多,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伤,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咬人。
“先去看看,弄清楚情况再说。”
不一会儿,楚瑶就来到了前院。
楚老爷此刻正和林管家站在院内说着话,看见他们的时候,楚瑶远远就小跑着上前,“爹!”
“瑶儿,你来做什么?”楚暮听见女儿的声音,回头见到她们主仆二人,不悦的侧目看了一眼楚瑶身后的茹茹,知晓定是她去报的信。
楚瑶一来就问起了楚暮,“听说爹爹要将我救回来的那人赶出府去。”
他明明答应自己的,怎么能反悔不作数。
楚暮见她一脸认真的说起此事,也只好耐心跟她解释道:“他咬伤了地保,爹怎么能让这样的人留在府里。”
其实楚老爷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女儿,万一下次伤着的是楚瑶怎么办。
这样的事须得防患未然,才是上上策。
“他身上还有伤,您要是赶他出府,不是眼睁睁送他去死吗?”楚瑶苦苦哀求楚暮,“爹,他好歹也是一条性命,不是吗?”
楚暮本也是善心人士,要不是听说那孩子发起疯咬人,他也不会想要将他赶走。
女儿救人原是做好事,如果反而伤着自己就成了冤枉事了。
可楚暮还是拗不过宝贝女儿,只好答应暂时留下那孩子。
楚瑶让茹茹收拾出了后院的一间偏僻小处,将人带去了那里照顾。
宇文霄以为楚瑶是想要将他关起来,可没想到楚瑶却告诉他,今后他就住在这了。
“没有人会赶你走,你养好伤如果想离开也是可以的。”她弯腰替他整理好凌乱的头发,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对他极尽温柔,如和煦的春风,吹散了心中的戒备,“答应我,下次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可以咬人。”
宇文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单纯又没有心机,救下陌生人连对方身份都不曾弄清楚,就执意要将人留在家中。
万一救下的人是强盗的儿子,又或者是杀人逃狱死刑犯的儿子,她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害怕吗?
那日楚府的管家带着地保前来问话,他们想要脱掉宇文霄的衣服查看,是否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可逃出上京的他在路上早就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典当,否则又怎能躲过那些人的搜查。
宇文霄因受伤无法反抗,只能将地保狠狠咬伤。
一群贱民还胆敢对他无礼!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