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上的小小干粮》白糖酱

11、吃人

　　那喘息声有别于女子的娇软，压抑且粗重，隐藏在主楼的欢声笑语，丝竹乐声里。
　　若不是蓝干粮走得近，以他的修为根本听不到假山后的声音。

　　蓝干粮没有多想，他平日在蓝沉文的小破岛跑步锻炼也会大声喘气。他只当是有人在假山背后锻炼。
　　不同的是，他锻炼后的喘气声都是尽可能地放慢，调整呼吸。那不真切的喘息声倒是异常急速，还夹杂了压抑不住的闷哼声。似乎是一种很痛苦的锻炼。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蓝干粮没有理会，顺着鹅卵石路继续往前走。
　　他怕得罪惹不起的妖，也没有跟陌生妖问路的想法。而蓝沉文那懒货绝对不会因为等得无聊开始锻炼，因此喘息声的主人绝对不是他要找的蓝沉文。

　　顺着路往里走，蓝干粮在快要走到岔路前总算见到了指路牌。指路牌旁有一块地图。
　　昏黄的灯笼照在地图上，蓝干粮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蓝沉文带他过来时经过了主楼的边缘，他则是朝了相反方向走，距离主楼越来越远。

　　蓝干粮原路返回，不可避免地经过那片有人锻炼的区域。

　　蓝干粮并未刻意掩藏自己的脚步声。知道正确道路后，走路急促，脚步声难免大了一些。
　　“有人。”压着喘息声小声说。

　　蓝干粮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没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

　　另一道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那又如何？”
　　“别……”声音随着距离拉远而听不见。

　　蓝干粮急着找蓝沉文，没在意两人的对话，匆匆往前走。
　　刚转一个弯，蓝干粮就看到朝他走来的蓝沉文。

　　“你去哪里了？”蓝沉文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声音还不小。
　　蓝干粮倒不怕挨骂，只是蓝沉文说这么大声，会被不远处假山后的两个男人听到。
　　蓝干粮不认为自己路过有问题，可其中一个男人似乎很介意被听到，蓝干粮不想给蓝沉文惹麻烦。

　　“先回去吧。”蓝干粮从蓝沉文身侧走，催促蓝沉文离开。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司徒阁主，好巧。”蓝沉文主动打招呼，声音是难得的正经。
　　虽说蓝沉文没有修者那般拘谨守礼，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蓝沉文对不同修为的人表现出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面对包子铺老板，蓝沉文疏离但客套。跟桃花妖等姑娘聊天，蓝沉文嬉笑但轻视。而这个阁主，不仅是蓝沉文主动打招呼，语气里竟藏着几分尊重。

　　蓝沉文都不走，蓝干粮只能站定，低头垂眉，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从假山后走出的男子。

　　先走出来的那名男子身着华丽黑色绣锦宽袖袍，如墨长发半挽在身后，轮廓分明，容貌英俊，看起来像个娇养长大的富家公子，又带着危险与黑暗。异常割裂的两种特质融合在一体。

　　“蓝道友，可不是巧了。竟然在这里碰上你。”被称作阁主的男子走到蓝沉文面前。
　　声音有些变化，但蓝干粮分出这是没有喘的那个人。

　　司徒阁主示意蓝沉文稍等，他转头看向假山方向，“轻儿，还没好吗？”
　　假山后没人回应。
　　“轻儿，可是要我扶你？”司徒阁主还是刚才的声音，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丝调侃。

　　“不用！”假山后的男子急忙拒绝。
　　蓝干粮可算把喘息声的主人想起来了。正如蓝干粮所想的那般，一名身着艳红衣服的男子点着拐杖缓慢走出，双目处绑着那熟悉的红布绸。
　　正是不久前跟蓝干粮聊了一炷香时间的瞎子。

　　蓝沉文瞧见瞎子衣衫有不太明显的凌乱，当即明白这两人在假山后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风花雪月的地方，并不奇怪。他看破不说破。

　　蓝干粮看到了瞎子脖颈处的红印，担忧地看了一眼瞎子后，眼神没忍住地飘向站在瞎子隔壁的男人。疑惑却不敢开口。

　　司徒炘倒也没多重要的事情，向蓝沉文炫耀一下自己的爱人，寒暄几句，他们四个就两两离开。

　　蓝沉文带着蓝干粮回到小院，才说：“你刚才那样盯着瞎子看，不礼貌。”
　　他相信司徒炘也注意到了，但蓝干粮的眼神清澈，年纪又小，没有猥亵的意图，司徒炘给蓝沉文面子，才没有戳破。

　　“抱歉。”蓝干粮也知道自己那样做不礼貌，他摸摸后脖子，带着几分担忧说，“那人的脖子被咬了一口。要是我们没过去，他是不是要被妖生吃了？”
　　他还记得瞎子的身世。
　　不至于同病相怜，可到底是有过一炷香的缘分，对瞎子的才华有几分钦佩。要是瞎子被妖吃了，蓝干粮多少觉得可惜。

　　“妖？司徒炘可是人族道修。”蓝沉文说着反应过来。
　　他用戏谑的眼神看向蓝干粮，用一听就是耍人的坏坏语气说，“你说得没错。要是我们去晚了，那瞎子可是要被司徒炘拆骨入腹，活生生吃掉的。”

　　“拆骨入腹。”蓝干粮脸色刷白。光是想到这四个字，蓝干粮就恐惧不已。
　　“是的呢。不信你想想，瞎子的衣服是不是乱乱的，像是重新整理好的样子。”蓝沉文接着瞎掰。

　　被这么一提醒，蓝干粮这才意识到瞎子衣服的怪异之处。瞎子的腰带绑反了，上下颠倒。瞎子眼睛看不见，可摸得着刺绣纹理。显然是匆匆穿上衣服，才来不及注意。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救他？”蓝干粮第一次出岛，对岛外生活一窍不通。
　　蓝沉文没想到蓝干粮全然相信，没有半点怀疑。
　　他嬉笑出声，摇头吐出两个字，“童男。”

　　蓝干粮被说得莫名其妙，可他对蓝沉文的动作神态熟悉。见此他疑惑发问，“所以你刚才都是骗我的吗？”
　　对上蓝干粮那清澈的视线，蓝沉文顿失趣味。他站起身，摆着手回到自己的床上，“对。都是耍你的。”

　　蓝干粮还是第一次见蓝沉文这么干脆果断地说自己在耍人，他反倒不那么相信蓝沉文的话了。
　　如果司徒阁主不吃人，为何要咬瞎子的脖颈？还留下那么深的牙印。
　　可要是吃人，怎么不煮熟再吃呢？加上调味料才好吃啊。
　　一时之间，反反复复，真真假假，蓝干粮反倒想不明白了。他翻来覆去了好久，才不安稳地睡着。

　　大概是床太陌生了，蓝干粮没能睡多久，天色刚蒙蒙亮时，他就醒了过来。
　　蓝干粮仍旧满脑子都是瞎子会不会被吃掉的疑惑。可经过这么一晚上，瞎子就剩几根骨头了吧？

　　正好肚子饿了又人有三急，蓝干粮便想着趁机出去，看看瞎子活着还是被吃了。
　　蓝干粮将呼呼大睡的蓝沉文吵醒。

　　蓝沉文眯着眼睛，打着哈欠，颠三倒四地复述蓝干粮的话，“哦，你要去茅房吃早饭。去吧。”
　　“……”蓝干粮很想纠正，但想想觉得没必要，“你昨晚不是带我过去吗？”他还以为只有蓝沉文带着，他才能出去。

　　蓝沉文依旧哈欠连天，“晚上那些妖喝酒闹事，这大早上的，外面有两只妖就不错了。”
　　“我没钱。”蓝干粮有自己的储物袋，可里面装的都是私人物品。他以前在小破岛上，没考虑过钱的问题。

　　蓝沉文眯着眼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大把上品灵石，也不管多少，直接塞进蓝干粮手里，“去吃吧。别打搅我睡觉。”

　　上品灵石零零碎碎地好几十颗，蓝干粮两只手都装不满，多出的那些灵石噼啪掉落地上。
　　蓝干粮知道这些灵石可以换多少东西，连忙捡起来。等他好不容易把灵石装进储物袋里，蓝沉文已经睡熟了。

　　看着蓝沉文脸上的胡茬，糟糕的睡姿，蓝干粮无奈摇头。要是能选，他希望司徒阁主那样的人当他爹，而不是蓝沉文这种。
　　可也正因蓝沉文如此，蓝干粮这么多年都不能真心对蓝沉文喊出一个爹字。

　　蓝干粮去了趟茅房，就转去主楼。
　　主楼没有昨夜的浓重脂粉气，飘着淡淡花香。楼内冷冷清清的，不似昨夜热闹，几名男子分散坐在各处，慢悠悠吃着早点。

　　桃花妖正想回去歇息，瞧见走进来的蓝干粮，懒洋洋打招呼，“这不是蓝老大的干儿子，饿了吗？我让厨房上点好吃的。”
　　语气随意自然，不谄媚倒也不会没有礼貌。

　　“好。”蓝干粮的确饿了，点头。

　　桃花妖吩咐小厮后走到蓝干粮身旁，软软地说：“账单记在蓝老大那了，不够就跟小厮说。不会当你逃单把你捉住的。”
　　最后那句，带着一点开玩笑的味道。

　　眼见桃花妖要离开，蓝干粮连忙叫住，“小桃姐。”
　　“嗯？”桃花妖转身，桃花香随着动作散发。

　　蓝干粮揉揉鼻子，不喜欢太浓的花香。
　　“采阳补阴是什么意思？我可以练那采阳补阴的办法吗？”蓝干粮没有刻意收敛声音，干净清澈的少年音在楼阁里回荡，引起附近阵阵笑声。

　　桃花妖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步摇随着笑声晃动，清脆碰撞。

　　蓝干粮看着四周的反应，哪还不知道自己被蓝沉文耍了。他想要解释，可又无从说起。

　　桃花妖笑够了，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问：“你哪里听来的？”
　　蓝干粮毫不犹豫出卖假爹，“蓝沉文说的。他说采阳补阴能加快修炼的速度。我想快点到筑基期。”

　　四周又是爆发一阵笑声。
　　桃花妖同样被逗笑了，只是笑眼里夹杂了一分不真切的无奈。她在这风尘里，早过了害臊的年岁，解释道：“男为阳，女为阴。你自己就是阳，怎么采阳补阴。”

　　“这样吗？”蓝干粮难免失落。毕竟这也是一个修炼办法。

　　“采阳补阴不行，但可以龙阳之好啊。”一名浪荡公子笑着说，引起众人哄笑。
　　“阿琅，小孩还什么都不懂，别教坏人家了。”司徒炘从楼梯往下走。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捏着一把黑色扇子，神清气爽，容光焕发。

　　蓝干粮瞧见司徒炘这神采奕奕的模样，想起了蓝沉文说司徒炘吃人的事情。
　　他四处张望，并没看到被咬了一口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