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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爱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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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还有一场数学考试。
棠华几乎是卡着点进教室的,脖颈全是奔跑的汗,他站在门口:“报告!”
监考老师已经发完了卷子,皱眉问他:“什么情况?现在的学生怎么回事,考试也要卡点?1班的学生真不像话……”
斐草抬眼看过来,想说些什么,而看那架势,下一秒就要站起来真的说出些什么。
棠华挤眉弄眼,示意他不动如山。
“哎哎,你这个学生,迟到了还这样,面部表情很丰富啊……”
见他又要长篇大论,另一个老师用肘碰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小声提醒:“棠家的孩子。”
监考老师这才咽下嘴里的话:“算了算了,这次就先这样,你先回你位置,好好做题。”
他还亡羊补牢,添了一句:“老师也是为你好,别影响考试的心情了。”
棠华也在第一列,他路过斐草时,对方已经垂头做题,显得有些温柔。
他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考完等我。”
斐草转头,只看见了小少爷的一个后脑勺,和雪白后脖肌肤上明显的小块红痕。
“哎哎,”监考老师拍了拍桌子,“回头干什么呐?这是考试,考试,你懂不懂?”
斐草这才低头看卷子。
不过脑海里浮光掠影,闪过那一块红痕。
是被晒伤的吗?
窗户是开着的,微风吹在斐草脸上,驱散了那不知何起的燥意。
直到打铃收卷。
全班同学起立,斐草是第一排第一位,等收到棠华这里时,那个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他站在原地,停顿良久,下意识出口的“同桌”两字被咽回去,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手里抓住的笔滑下,只余好看的骨指留在空中,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弹。
棠华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下,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像极了一个失足落水的溺者,看见潮水涌来,却也只能看着。
有些难受。
四周人已经走空,就连周荣也不见了身影。
很静。
斐草回来时就看见自己的小同桌这个样子,他拿着手里的药膏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同桌,回神。”
“啊。”棠华瞪大了双眼,视线却一直追逐着那个圆型小盒。
小小一盒,里面是淡白色膏体,斐草勾了一点:“唔,低下头。”
他压上棠华的脖子,在上面轻轻涂着。肌肉细腻,骨节分明,他们靠的很近,相互的气息和热度
纠缠在一起。
棠华是低着头的,他感觉脖子后面仿佛安了一个放大器,能够把对方的触感十倍以上放大传导过来。
他攥紧了手,方才意识到已经出了很多汗。
斐草收了手:“好了。”
棠华抬头,他看见了斐草手里的药膏。
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晒伤膏。
他后知后觉:“啊,原来我,被晒到了吗?”
可能是第一次从餐馆出来时晒的,也可能是听完那一切后,小少爷才发现已临近考试点,于是抄近路一路疾奔时晒的。
小少爷现在才察觉出轻微的疼痛来,在疼痛上又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凉意,将其中和,不知来自药物的挥发,还是……还是对方指尖的触感。
斐草哭笑不得:“你都没发现吗?”
他又伸手按在小娇花脖子上,凑近了些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别的漏网之鱼才放手。
两个人这个姿势,一高一矮,呼吸可闻。
他们扫过彼此的五官,最后都聚焦在彼此的唇珠上。
这是一个很适合接吻的姿势。
棠华曾在网上看到说:判定你喜不喜欢一个人,只要盯着他看一次就知道了。
心跳声一点点传递过来。
光是想一想,棠华肌肤便透出红意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往日引以为傲的聪明劲在这一刻消失无踪,他大脑空空,一片白雾。
直到一人侧开。
棠华背对着斐草,用手贴了一下自己的双颊,上面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憋了良久,闷声问:“周荣向你道歉了吗?”
“嗯。”斐草闭着眼睛,重重呼吸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棠华总觉得对方在隐忍些什么,说话格外克制,声音都是压着的。
他干笑了两下:“哈,哈,那就好。”
一个答案在他脑海中若隐若现,扎下种子。
他理不清,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但对这种发展走向并不抗拒,反而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他们再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天空红红火火,有些晚霞卷着荡在上面,追逐缠扰,色调相容,晚鸟的叫声也三三两两穿透树荫缝隙传染过来。
林荫大道上的学生很少,行色匆匆,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得很快。
斐草跟在他的身侧,偶有几片树叶落下,刚好就落在他的身上。
棠华伸手弹走他肩膀的落叶,声音很轻:“斐草,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补充了一句:“想说什么都可以。”
“有。”
斐草伸手摸过棠华的头发,他也不知道小同桌这一头秀发是怎么养的,又软又滑,显得他乖得可以。
他手插进了三分,几乎贴着对方的头皮一顺而过,让棠华肾上腺素当场飙了三度。
斐草喉结滚动了下,将手收回插在兜中,最后开口的是淡淡的一行字:
“今晚早点睡,我提前说晚安。”
棠华问:“你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个?”
斐草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良久,他挥了挥手:“回家注意安全。”
晚安?
回家注意安全?
棠华刚想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但又随即失言。
如果他想听的不是这个,那又应该是什么呢?
他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好不容易找回来,也干巴巴开了口:“你也是,注意安全,斐草。”
直到上了车,小少爷瘫在后座上,把书盖在脸上,全身上下透着“生无可恋”四个字。
月考两天,放假两天,棠华觉得哪哪都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
他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的时候,手里握着水晶盒子,几次想扔掉,几次又收回手,最后无可奈何的倒在垫子上,手捂住双眼,嘴角却露出一个笑来。
不妙了啊。
……
这种不妙可能早已埋下种子,在日久相处中获得养分生长,一点点钻破土壤,如今已经发出芽来。可能蕴结奶茶杯上的水雾里,可能藏在北城他爬楼的那个怀抱里,可能埋在档案室的那声“小花儿”里……
可能更早,可能更晚。
它早于意识存在,如今才被察觉到。
棠华拿起手机,划过屏保,桌面就是那张他和斐草的合照。
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穿着一样的校服。
阳光就打在他们脸上,照的他们发亮。
他看着看着,笑得止不住,等察觉自己在做什么后,又将手机合上扔在一边。
良久,卧室传来很轻的一声“操。”
他觉得斐草总能在无意间做出许多令人心暖的事情,比如太阳大时永远退半步给他撑伞,比如记得他的喜好经常会给他带东西,又比如下意识将他护在身后,奶茶总是刚好的冰度,递来的时候总是干干净净还插好吸管。
而养一颗心动的种子所必要的养分就是这些心暖。
可是……
然后呢?
一个人的单恋是没有分量的。
斐草怎么想呢?
陈蕴娇写的那本书是以她作为女主角的,最后风光嫁给了斐草,恩爱一生,在她的那本书前,斐草也是个钻石王老五,终生未婚。
斐草……要是喜欢女生呢?
棠华纠结了几天,还没想清楚就又要开学了。
楼梯侧口,斐草倚在墙壁上,正在打一个电话。
他脸上全是薄戾冷气,与平常大不相同,语气也是出奇的疏远,显现出几分咄咄逼人来。
“他出狱了?这还用我教你吗,简单,再让他进去一次就好了。”
电话那边又说了些什么。
斐草捻了捻手指,突然很想抽一支烟。
但他没有。
越过栏杆,他看见了众生如潮如蚁奔走在楼下,其中最显眼的是他的小同桌。
很显眼,周荣在他身后撑着伞,光透进瞳孔是惑人的琥珀色,他不说话时显得冷淡又清贵,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可斐草知道他有多软。
栏杆分裂一明一暗的两片天地。
他们处在一个空间,可又像是两个世界。
斐草捏紧手机,记忆叫嚣着在他脑海里冲刷。
九岁那一天时的黑暗,得知斐老师死时的天翻地覆。
他困在那个夜晚里,怎么走也走不出来。
三个歹徒,当场击毙了一个。
死刑一个。
还有一个……
还活着。
出狱了。
可能是心灵感应,棠华敏锐的抬头,正和靠在墙角的斐草四目相对。
棠华还挥了挥手。
看他口型,是在说“同桌”这两个字。
斐草对上他的视线,突然笑了。
就连他都没注意到,眼里漫出的全是温柔的意味。
他突然不想把自己终结在黑暗里,也想出去晒晒太阳,感受一下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