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姑娘的白夫君》七步诗

43、求药

　　竹屋中，无人开口说话。

　　诸葛司良沉默半晌，缓缓说道：“白龙堡。”看着抬头看向自己的阎莽，他开口徐道，“北方，白龙堡。未到阎天寨前，我曾去过北方，有幸听人提起过鸢莲花。白龙堡堡主白震龙曾寻获一株……”

　　“我去求他！”

　　“大当家……身处江湖这么多年，你应该比我更知晓白堡主的性子。我从未听人说过，白堡主会主动救人。而且，鸢莲花如此珍贵难寻，你与白堡主素无交情……此行，怕只是徒劳。”

　　为何他不愿提及此事？

　　因为他不希望大当家去做那求人之事！

　　可……事关陆氏，但凡有一丝机会……他知道，大当家定不会放弃。

　　或许，有些时候，有处能够寻找之地，有个能够请求之人，都是一件充满希望的幸事吧！

　　唉！

　　鸢莲花。他只在古老的医书上见过，此花，若非亲眼见到，他也存了几分疑虑，不能尽信啊！

　　“军师。”阎莽正色道，“是我没听军师劝言，自作主张，出了此事，责任全在我！如今，还望军师全力救治琴双。事不宜迟，我即刻就出发前往白龙堡，誓要求得鸢莲花！”

　　“大当家……”诸葛司良犹豫道，“世间之事，勿要强求。陆氏，我定当全力救治。只有一事，还望大当家答应我。”

　　“军师请说。”

　　“保全自己。”

　　“好……”

　　“一路保重！”

　　“保重！”

　　最后看了榻上之人一眼，阎莽毫不迟疑，转身离去。一人一马又如来时般，飞速奔驰。

　　日落西山，阎天寨，议事厅。

　　“所以，大哥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北方白龙堡？”黑豹有些愤愤然道。

　　都是他办事不力，让厉破天钻了空子，害陆氏受伤。此刻，大哥也四处奔波，还要求人——都是他的错！

　　“二哥……”屠壮温声道，“此事，没人能够事先预料到，一切，怕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黑豹胸口起伏不定，觉得心里堵得慌。看着静坐不语的屠焱，他开口问道：“老四，离寨数月，你回来的倒是时候。此事，你有何看法？”

　　他倒想听听，见多识广的老四，会如何看待此事。

　　屠焱轻啜一口龙井，放下茶盏，淡然道：“等。”

　　“等？”黑豹拧眉，不解问道，“等什么？”

　　“厉破天。”

　　“厉破天？”

　　“等他送上门来，我们再将其一举拿下。”

　　“他会上门？我黑豹第一个不饶他！”黑豹怒道。

　　屠焱起身，没有理会黑豹的怒气，转头对诸葛司良问道：“军师，依你之见，厉破天何时会寻上门来？”

　　诸葛司良沉吟片刻，开口回道：“照今日之事发展，既然厉破天看见了陆氏，还看到了绝痕……依我之见，最迟不超过三日，他定会寻来。”

　　“三日……”屠焱低喃，“三日足矣。我们要做的，就是布好局，等客人主动上门。”

　　见屠四当家如此冷静沉着，诸葛司良不觉放下心来。

　　他们这些人，都是关心则乱。身在此山，不识其面。

　　他并不担心厉破天会带人来阎天寨寻衅滋事。别说义凛山本就巍峨险峻、易守难攻。就说他们阎天寨的隐秘程度，怕是厉破天连阎天寨的大门在哪里都难寻见。

　　阎天寨地处义凛山顶，周边树木高大，草木茂盛，小路不一，岔路口更多。一般人别说迷路，就是有幸靠近少许，也只会寻不到方向，四处打转，徒劳无返。

　　除非……对方是绝顶高手！

　　但也不怕。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定会做足准备，布好陷阱，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想起陆氏的伤，诸葛司良才是真的心惊后怕。

　　陆氏出门，本应面覆轻纱，头戴斗笠，结果……大当家为了让其尽兴，竟将一切遮挡之物全数拿去，让陆氏真容暴露在了人前。

　　是，他们所处之地，周边最近不过一处小镇。小镇民风淳朴，人口单纯，多年也没发生过惊天大事，说是一处安全宝地也不为过。

　　无奈……天意弄人，这小小的地方，竟然撞见了厉破天！

　　而陆氏之伤——除却受惊，竟是被那厉破天用了十成掌力，狠狠拍了一掌！

　　此人——竟歹毒至此！

　　当年，大当家碰巧救下从厉破天手中逃出的陆琴双，很快，大当家便由怜生爱，义无反顾喜欢上了她。

　　若不是厉破天强抢民女，若是大当家早在陆氏遇见厉破天之前就认识她……一切，该是不一样的吧！

　　陆琴双，知书达礼，温婉可人。他承认，陆氏是一个品性良好的千金小姐。若非厉破天害人不浅，他们绝对欢喜促成大当家与其好事。

　　可，悲剧还是发生了。

　　还有绝痕……他才不过十岁。回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吃饭，也不说话，真让人担心。

　　诸葛司良觉得，自己最近的叹息，加起来都可绕义凛山好几圈了。如今，唯一能够安慰他的，就只有屠四当家的归来，还有弟兄们都无大碍一事了。

　　但愿，这多事之秋，能早些过去啊！

　　烛光透亮，摇曳明晃。

　　阎天寨，宴客厅。

　　听到此处，众人莫不感慨万千。只这后续之事……又当如何发展？

　　“之后……”诸葛司良续道，“厉破天第二天就寻来了，我们也成功将其擒获。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如我们四人商议的那般，厉破天很快被我们关起来了。”

　　白问歌四人对视一眼：几位当家和军师，倒是有勇有谋，好计策！

　　“呵——”黑豹冷笑一声，漠然说道，“是啊，被我们关起来了。”猛灌一碗酒，将碗摔在桌上，他怒声道，“我们本想等大哥回来再处置那厉破天，没想到——却被绝痕给放了！”

　　什么？

　　绝痕？

　　一个十岁的孩子？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那厉破天早跑了！”黑豹恨恨道。

　　以前就劝过大哥，既然认定了陆氏，就不要告诉绝痕他亲身父亲的事，以免多生是非。可大哥认死理，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对陆氏和她的孩子，只想着真心无伪，半句“谎话”都不愿说。

　　呵，“谎话”？他只能说，大哥在有些事上，真是迟钝单纯到愚蠢！什么真心实意，到头来，换来的是什么？

　　要怪，只能怪命运给大哥开了一个玩笑，让他的感情之路，如此坎坷多磨……弄得他们这些大老爷们，都没了成家的欲望——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清静自在，悠闲快活，多好！

　　诸葛司良低声叹道：“自那之后，绝痕那孩子……似乎就变了。学武越发积极，读书也不落下，进步神速，让我们刮目相看的同时，也不好过多责罚。虽是可喜的转变，但无形中，总觉得与之隔了很远的距离。而这，我们也是很后才意识到的。”

　　等他们意识到时，早就晚了。

　　也不知绝痕从厉破天那里听说了什么，对他们几位叔叔长辈，再也不亲近了。

　　乌长命看着沉浸在颓然氛围中的几位当家和军师，换了个话题，开口问道：“不知阎寨主求药一事，可否顺利？”

　　白小子的爹——有那么好说话？

　　“顺利。”

　　开口回话之人，是屠焱。简短两字，还真是……干净利落。

　　“愿闻其详。”乌长命拱了拱手，有礼回道。

　　这位屠四当家，可不容小觑。或许，他会是扭转阎天寨败势的关键人物。

　　屠焱略一点头，视线看向白问歌，淡声回道：“白堡主手中，确实有一株鸢莲花。放眼整个江湖，也只有白龙堡有此灵草。如此珍贵稀有之物，白堡主自然不会轻易给出。”

　　停顿片刻，屠焱续道：“早先我以为，似白堡主那般名动武林的人物，向他求助，定不简单！不曾想……大当家述清缘由后，白堡主与白夫人商议，竟将鸢莲花大方赠予了大当家。所以，大当家没耽搁多久，就回到阎天寨了。”

　　有了此药，陆氏伤病，很快就见好转。他们这些人悬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一放了。

　　“后来，大哥为了报恩，向白堡主与白夫人许诺：‘今日得此帮助，一生不忘。只要活着一日，定会效法两位，多多助人，以救性命。’而我们……自然是追随大哥，助人为乐咯！”

　　屠焱的语气，明显变得轻快不少。看样子，他对白龙堡，印象不错。

　　黑玉芽闻言，微低下头：想着江湖传言，似乎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

　　照屠四当家所言，阎寨主的名声，不该是亦正亦邪。黑二当家也说过，阎寨主救过很多人……莫非，传言有误？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厉破天？

　　想到这个名字，黑玉芽抬起头来，却惊讶发现，屠四当家正在看她。

　　屠焱见状，也不躲避，直言开口道：“玉芽姑娘似有所思，不知姑娘有何疑问，若有需要，屠某愿为姑娘答疑解惑。”

　　眼前的绿衣少女，容貌之绝美自不必多说，他欣赏的，是她的冰雪聪明，还有思考提问。

　　如此人物，想来，踏遍江湖，也难见一。

　　这位玉芽姑娘的想法，他倒是很有兴趣，想要了解一二。

　　白问歌不着痕迹看了屠焱一眼，见对方眼中一片坦荡，纯粹好奇，他心下设防，脸上，却一派平静。

　　玉芽，定有她的思量。他，且静坐细听罢。

　　“屠四当家果然独具慧眼，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黑玉芽微微点头，略想了想，开口问道，“阎寨主在江湖上，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只世人对其评价，似乎褒贬不一……不知几位当家和军师，对此有何看法？这其中……可有蹊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正听得认真，突然听见一阵大笑之声，闻声望去——竟是军师在笑！？

　　这……很好笑？

　　诸葛司良知晓自己惹人侧目，畅快笑过后，比起大拇指，点头赞道：“玉芽姑娘心思细腻、见识卓绝，真乃无双人物！诸葛佩服！”停顿片刻，他缓缓续道，“不错。大当家在世人口中，行事作风亦正亦邪，这些……我们都知道。”

　　往昔岁月，萦绕心头，屋内阎天寨人，都不免生出些许感慨。

　　浅叹一口气，望着面前的半旧酒碗，诸葛司良转过头道：“四当家，玉芽姑娘的疑问，就由你来为其解答吧！”

　　今晚，他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啊！

　　屠焱摸着酒碗边缘，理了理思绪，正色回道：“如玉芽姑娘所想，大当家的名声，确实是人为造成……或许，你们心中，已有答案。”

　　“厉破天？”

　　他们几乎可以肯定，阎寨主的谣言，就是厉破天命人散布的。

　　“没错——厉、破、天！”黑豹咬牙切齿道。

　　屠焱毫不奇怪黑豹会接话。以二当家对大当家的忠心和兄弟情，能忍住不去找厉破天麻烦，已是最大的让步。

　　大当家的事，二当家来说，比他合适。

　　黑豹没有喝酒，想起往事，心中仍是气愤难平。

　　“我大哥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哪怕是老寨主，都不能动摇大哥心志分毫！明明助人无数，却遭厉破天暗处诋毁，真是气煞我也！”

　　越说越气，黑豹真想找到厉破天，大打一场！如此，或许能消除他些许怒气。

　　“二当……二哥，别气坏了身子，也别忘了说重点。”屠焱出声提醒道。

　　故事太长，时间，已经很晚了。

　　瞪了老四一眼，黑豹压下怒火，尽量平静说道：“一开始，我们并未在意传闻，只想着，江湖传言，有误也不足怪，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后来……传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所以，我们就开始暗暗调查此事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一切就都清楚了。

　　“厉破天打着大哥的名号，四处与人作对结怨，还灭了好几个帮派和江湖人士……我们细查之后才发现，那些，全都是和厉狼帮有仇或是利益冲突之人。”

　　说到此处，黑豹好似叹了口气。

　　讲这许多又有何用？往事无法重来，他们的生活，还不知会面临怎样的动荡和风波。

　　冷静下来后，他语气无奈道：“老寨主生前作恶多端，阎天寨之名，在江湖中确也如那厉狼帮一样，臭名昭著、惹人生厌。大哥接手后，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名声，又全都被厉破天给破坏了。”

　　还真是……世事难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