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迎接太阳的人

4、第四章 早晚要弄死那娘们

　　当场，武爷和五爷就定下，以后李正扬跟随民兵开始训练。
　　看看天不早了，场院的人开始稀稀拉拉的离去了，郭美英和李正扬娘俩也往家走。路上，郭美英心里是高兴地，今晚儿子得到武爷和五爷的夸奖、肯定，并确立了民兵的身份，还说秋季等着儿子给村里争光，这是回村以来，郭美英感觉最高兴的事儿了。
　　回到家，郭美英在屋里扫了一眼，只见李飞扬在床上睡得鼾声如雷，却没见李秀兰和李明扬。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巴掌说“你自己在家睡，秀兰和明扬呢”。
　　李飞扬侧侧身，抬手擦了下眼，含糊不清地说“没见啊，晚饭的时候不就不在吗”。
　　郭美英仔细回想了下，确实，晚饭的时候就没见两人，当时只是觉得缺了点啥，并没多想。劳累一天，也没想那么多，现在才想明白是少了俩孩子，她一下子就慌了。
　　“快，别睡了，起来去找你妹妹去”，说着，郭美英就跑了出去。口中喊着“秀兰、明扬”。
　　李正扬也跟着跑了出去，喊着“秀兰、明扬”。
　　李飞扬也匆忙爬起来，趿拉着鞋往外跑着，嘴里喊着。
　　娘三个喊着，遇到人就问一声，一些从场院回来的人也开始帮着找、帮着喊。按现在的说法，得有晚上快十点了，也没找到两个孩子。郭美英已经带了哭腔了。
　　那时候在农村，是没有路灯的，天已经很黑了。李正扬喊着、跑着，已经出村了。在村南边的土路上和郭美英碰到了一起，再往前就是庄稼地了。急急地顺嘴问“妈，找到了吗”。刚说完，就听到地里有弱弱的哭声。
　　李正扬喊了声 “明扬”，扭身就跑了过去，郭美英稍微一愣神，也跟着跑过去。远远地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吃力的提着竹篮，一边走一边哭。
　　郭美英已经确定了那就是小儿子明扬，冲上去气呼呼的喊着“明扬，你个死孩子，这么晚了跑哪去了”？喊着，一把抓住明扬的胳膊，右手抡起来，照着后背就是狠狠地一巴掌，同时喊着“你还有脸哭”。
　　李明扬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边哭边喊“姐姐…姐姐”。
　　这时郭美英才注意到李秀兰没和李明扬在一起，转头问“你姐姐呢”？
　　刚刚五岁的李明扬，双手紧紧地抓着竹篮，抽抽搭搭断断续续地说“姐姐还在水里，让我回来叫哥哥去帮她，那些人还有个胖婶婶骂我们是狗崽子”。
　　郭美英没反应过来，李正扬急急地夺过竹篮一看，全部是麦穗，伸手一摸湿漉漉的。立即就明白了，说“妈，你先带明扬回去，秀兰肯定在大寨田那里。那边有些被水泡的发黑发霉的麦子”。说着，撒腿就开始跑。
　　郭美英也反应过来了，喊一声“你慢点，那里离这四五里路呢，这黑天半夜的，要是有个好歹……”。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只是蹲下身背起李明扬，就追着李正扬往大寨田那边跑去。李明扬还在死命的抓着竹篮，说“姐姐说，晒晒还能吃的”。
　　郭美英哭了，答应着“嗯，晒晒还能吃。等晒干了，给明扬磨面蒸白馒头吃”。
　　李正扬拼命地跑着，离着大寨田还很远，就听到李秀兰哭两声喊两声“哥、妈，你们怎么还不来呀”。
　　李正扬赶紧喊“秀兰，哥来了”。
　　等跑到近前，才看见李秀兰泡在水沟里，露着半截身子，左手搂着一抱麦子，右手紧紧地抓着沟边的草。李正扬在这里干过活儿，是知道的，沟里长时间有水，沟边很滑，就是他也不好往上爬，何况是李秀兰呢。他二话没说，紧跑几步就跳进了沟里。紧紧地抱住妹妹，双手把她托出水面，说“秀兰，抓住草，爬上去”。
　　“嗯，可是我捡的麦子呢”。
　　“放心，哥全部给你捞上去”。
　　等李秀兰爬上沟去，郭美英也背着李明扬到了。看看满身泥水的李秀兰，没有说话，眼里却是含着泪了，站在沟边看着水中的李正扬在划拉着水面上的麦子。等李正扬抱了一大抱从沟里爬上来，这才听李秀兰断断续续地说清楚事情。
　　原来下午，他就带着弟弟出来了，挎着竹篮出来挖野菜。等到了大寨田这边，看到了麦穗，就扔掉挖的一些苦菜子、婆婆丁之类的野菜，姐弟俩捡麦穗。后来又发现了一些带麦秆的，姐弟俩分工，李明扬捡麦穗，李秀兰拾带杆的。等拾多了，就用麦秸拧了根绳子绑起来背着。但是太多，年仅七岁的李秀兰背不起来。看看时间到了吃完饭的时候了，就想让李明扬先回家叫哥哥或者妈妈来帮忙。
　　也就在这时候，来了一帮孩子，骂他们是资本主义的狗崽子。并骂爸爸是叛国投敌，老蒋的狗腿子。李秀兰就怯怯地和他们对骂起来，可是，颠沛流离两三年，在李秀兰小小的心灵中有了阴影，没骂几句就想着拖着麦子回家。
　　这时候正好公社驻村的革委会干部李向红过来了。在武爷和五爷的带领下，村里人是从来没人正眼瞧她的，习惯性的叫做“那娘们”。
　　李向红看到李秀兰捡的麦子，就说“真是资本主义的狗崽子，竟然敢偷盗社会主义的胜利果实，集体的财物”。
　　李秀兰怯怯的争辩说“不是，这不是集体的财物了，队里早就放坡了”。（那年代，有个词叫放坡。就是生产队集体收割完，再清理一遍后，让大家去地里拾捡。不仅是麦穗，还有豆子，地瓜等都可以去捡拾的。为了能拾到，多数时候是干活的人故意剩下的，好等到放坡的时候，直接冲到自己留下东西的地方去收拾起来）。
　　“还敢犟嘴”李向红说着，抬手就打了李秀兰一巴掌，并将她拾的麦子全部扔进里沟里的水里，然后就走了。
　　一帮孩子看着李向红走了，又骂几句也就兴趣索然，闹哄哄的走了。剩下了李秀兰姐弟，她是真不舍得，所以就下水去捞麦子，结果下去就上不来了。姐弟俩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上，哭一阵又一阵。由于没有时间观念，只是感觉满天星了，李秀兰心中着实害怕了，最后才让李明扬自己回家叫人。
　　等明白了事情始末，李正扬恨恨的说“娘的，她敢打我妹妹，我妹妹还这么小，我早晚要弄死那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