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迎接太阳的人

155、第一五四章 一夜折腾

　　过年了，一家人欢聚一堂，只是李飞扬两口子没有回来，只是让李承英自己回来陪爷爷过年。
　　初二早上起来，李秀兰看着父亲左手拿着几十块钱，右手拿着个小铁铲。蹲在正堂桌子底下，搬过一个花盆，把土挖开将钱埋在了花盆里。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这回你可找不到了”。
　　看着父亲的这个举动，李秀兰没敢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而李远志也好像没有看到李秀兰一样，仍然一脸的兴奋，好像是完成一件什么重大的事情似的。随手把小铁铲一扔，拍打一下双手上的土，挺直腰板走出了屋去。
　　等吃过早饭，李远志在床上翻腾了半天，然后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等一会儿，看看屋里人不多了，一把拉过李秀兰说“秀兰啊，我告诉你，昨晚上你哥从城里回来，看我睡了，其实我没睡，他就撬开橱子把我这月的工资给偷走了……”。
　　李秀兰耐心的听着父亲的叙说，忍不住想笑，却又有一股难掩的悲伤涌上心头，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么。一时间让她难以描述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最后，强忍着听完父亲的诉说，她当即表态去找哥哥把钱给父亲要回来。走出门来，李秀兰把自己早上看到的，和现在父亲说的对大家说了一遍，然后说“爸爸真的是老糊涂了，以后大家都常回来看看吧”，其他的话没有说出来，低着头不说。
　　李伟扬则说“姐，现在钱不在花盆里了。吃饭前爸就把钱拿出来放到床下的一只鞋里了，当时我也没敢说话”。
　　姐弟几个赶紧分开行动，有梁琼玉和付新梅以及欧阳红霞三个儿媳妇把李远志骗出屋来，其余的人冲进屋里，开始犄角旮旯一阵翻腾，结果是被褥底下，多年不穿的破鞋烂袜子里面，以及花盆里，好多地方都找出来了钱。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父亲的思维的确不正常了。现在只有明扬一家离得远。其余人商定以后只要是星期天、节假日只要不是有特殊的事情，都回来陪父亲。
　　转眼间又是五年的时间过去了。李远志变得越来越不清醒了，往往是一天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其余的时间都处在糊里糊涂之中。每日里也不与其他的人接触了，自己找根树枝，用菜刀砍吧一下，当成了枪，每日里抱在怀里，睡觉也搂在怀里不松手。嘴里天天念叨的就是一些战斗的情节。
　　再过一年的时间，李远志变成了一个武疯子。一天当中几乎没有了清醒的时间，白天晚上的喊打喊杀。比如说，每天早上他都会抱着他的那根木棍跑操，练刺杀。早饭后坐在屋里回想着当年的战斗情节，不停的喊着。到了上午十点以后，能半躺在沙发上有十几分钟的深度睡眠时间，然后就是一直到深夜一两点钟保持在战斗状态喊打喊杀了。
　　针对这一情况，一家人也没有个好的办法，只能说把李远志交给大哥李正扬。因为其余的人都在工作岗位上吗。只是说周六周日回来一趟，也就是一家人凑一起吃顿饭，说一说父亲现在的状况，别没有好办法。
　　后来在一次星期天吃饭时，李承志总结两句话说，“大姑，叔叔们，我爷爷现在早晚用两句话概括，是一副很不错的对联。上联可以这么说，又喊打又喊冲，抗日解放两战争。下联配上，练刺杀练冲锋，保家卫国勤练兵”。
　　李承志的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但是仔细回想一下，李远志每天就是在做这些事情，每日里不断地重复，有时候还在高唱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歌曲。不过，兄弟姊妹几人认为那是真实存在歌曲，并不是父亲自己编造出来的。因为几首歌虽然几人听不清唱些什么，但是断断续续能听清几句。而且，每首歌曲调都不一样，这就不是一个头脑不清的老人能编造出来的了，只能是深深地埋藏在记忆中的东西。
　　李秀兰就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有心在这里胡扯，那倒是回家来替替你爸。你看你爸被你爷爷折腾的整天睡不醒似的，还要忙着村里和公司的那么多事儿。就是铁打的也要被熬垮了”。
　　李如月适时的笑着说“现在公司里基本是我四婶儿和赵伯管着，我爸不怎么管了，就是村里的事儿多点。大姑，四叔，你们也别说我们，你们谁有时间回来陪爷爷住一夜就知道了”。
　　李伟扬乐呵呵的说“如月，你的意思就是我们从来没管过你爷爷是吧，那么我们现在坐在这里是干啥呢。那好，今晚我陪你爷爷过一夜”。
　　李伟扬还真是说到做到，晚上留在了家里，其余人都走了，就他留下来与大哥李正扬陪着父亲。吃过晚饭，李伟扬就说“大哥，一直以来你说爸晚上是最难伺候，如月和承志都经历过，我们没有经历过。今晚你去厢房睡，我在正房陪着爸爸”。
　　李正扬看看李伟扬，笑着说“行，就怕你陪不了，要是不行了，就去那边喊我”。
　　李正扬说完就走了。剩下李伟扬坐在正房的这三间客厅里，陪着父亲。爷两个都抽烟，因为李远志不需要人陪他说话，自己在不停的说呀。所以李伟扬也就不放在心上，看看时间到了晚上的十点了多了，就说“爸，很晚了，咱们睡觉吧”。
　　李伟扬说完，就见父亲猛地站起来，提起他那根木棍喊道“今晚三排主攻也是佯攻，二排从莲花村绕道过去，攻打右侧，一排从胡李庄穿插到后面，十点准时打响，我就不信拿不下这个据点，跟我冲”。说完抱着木棍拉开房门冲到了院里。
　　李远志抱着棍子冲出了屋子，李伟扬也自然不能坐在屋里了。虽然听说晚上父亲闹腾的厉害，他也没想到会这么个闹腾法。不过他也没紧张，心想就随他在院里闹腾吧，只要不是摔着碰着，闹腾累了也就回来睡了。
　　走出屋来，听到厢房里面传来了哥哥的呼噜声。想着，哥哥还真放心啊，这就睡了。正想着，就听父亲高喊一声“同志们冲啊”。然后以惊人的速度跑过去拉开了院门跑了出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东边的邻居家传来喊声“正扬，我大叔又跑了，需不需要帮忙啊”？
　　李伟扬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连声说着“不用，不用”，也就跟着父亲跑了出去。
　　也就是耽误了这么点功夫，等李伟扬跑出院子，父亲已经冲出去五十几米了，远远的离开了与李伟扬一个灯杆的距离。见父亲向村外跑去，李伟扬也连忙跟上。父亲在村子里饶了一根胡同，转头冲向了村北的墓地。
　　李伟扬一路跟着父亲来到墓地，累的气喘吁吁。就见父亲趴在一个坟头上，举着那根木棍做瞄准状，不时地再弓着腰移动到另外一个坟头，再次趴下，举起木棍瞄准。几次三番过后，站起身来冲后面招手，喊道“同志们冲啊”，向坟地中间冲去。
　　李伟扬也跟着跑进了坟地，就见父亲拿着木棍，在那里好像是与人拼刺刀，展开了肉搏战，嘴里唔哩哇啦的喊着，他现在身处坟地中，不由得心虚胆寒，不敢去追父亲了。只是远远地看着，心中想着爸爸不会是鬼上身了么，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有心回家去叫哥哥过来，又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陪父亲一回，而且现在二十ba九正当年的年龄，回去叫哥哥有些脸上挂不住。
　　就这样远远地跟着父亲，李伟扬心惊胆战的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不停的掏出烟来点上一颗，驱散心中的恐惧。好不容易看到父亲停下来坐在一个坟头上，点上了烟，手还在不停的比划着，嘴里说些什么，由于隔得远也听不清。李伟扬认为父亲应该是闹腾够了，累了，这回该回家了吧。
　　令他没想到的是，父亲抽完烟站起身来，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就没了，从一个勇猛的战士，一下子又变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拄着手中的木棍，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坟地中。再观察一会儿，就见父亲随便找个坟头躺下来，很快就起了鼾声。不仅仅是睡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念着冲啊杀啊。
　　李伟扬想把父亲叫起来，但是喊了几声父亲没有回应。他就坐在了父亲身边，抽着烟等着，想着等父亲睡醒了，两人再一起回家。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父亲动静，不由得抬起手来看看表，时针指向了凌晨一点。李伟扬没来由的惊起了一身的冷汗，撒腿就跑，跑回家叫哥哥。
　　等到兄弟俩返回坟地，父亲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李正扬就气的骂“不是让你管不了就赶紧叫起我来吗，他跑出来你倒是拦住，把他弄回家呀，这可好，把老头子一个人扔在坟地里你跑了”。
　　“我怎么知道他会这么闹腾啊”，李伟扬也觉得委屈。不过，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哥，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我回来陪着爸”。
　　“你还是老老实实上你的班儿吧，就这样，你陪不起”。
　　就在这时，就听见父亲低低的声音喊“正扬，正扬，我这是在哪，你也不管我，我要喝水呀”。
　　兄弟俩寻着声音连忙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