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仙子守玉记》殊途路人

2、仙娥小待

　　锦瑟宫几百年来只有一个小仙娥，那就是小待。
　　本仙子进里屋的时候，她正在收拾东西，脑子一抽稍稍施法，一下子几十个碗顶在她头上肩上，她被迫扎着马步，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方式站着。
　　小待神色幽怨地盯着我，本仙子心里一阵发毛，解释道：“你动作这般娴熟，我们马上就可以走，可是本仙子却在等一个人。”
　　她伺候着头上的碗，淡淡道：“华年，你完全可以直接说的。”
　　闻言我讪讪一笑，本仙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她总是不太愿意说出心里想的，即使事情是如此简单而没有意义。
　　确实是没有意义。
　　幸好她说这句话怒意也是消了，其中这几百年来本仙子总是一言不合就让她顶碗，她应该早就习惯了，谁叫本仙子是她的主子，不能忍也得忍着呵！
　　但其实本仙子心中十分感激她。
　　小待性子温柔感性，即便是生气，也只是语气娇嗔，她不生气的时候，声音都会下意识放得柔柔的。
　　本仙子看着她说：“我此次下界，你跟着不？”
　　说这话时我内心忐忑，毕竟我是个照顾不了自己衣食起居的，没了她，本仙子必定生活困难，茶饭难思，恐怕要过饥不择食的生活
　　简直不敢相信！
　　小待哪里知道本仙子心中的兵荒马乱，她随口一句说：“行礼都包了两份，你说我跟着不？”
　　“华年仙子，华年仙子！”
　　太白星君挥着手跑过来，等的人到了，本仙子顺手将小待头上的瓷碗消去，她没同我计较，继续收拾去了。
　　本仙子感慨：“太白呀太白，随着年岁渐长，你满头白发步履也愈发蹒跚了，居然来这么慢。”
　　太白星君瞪了我一眼：“本星君好心来送你，还如此口不择言，罢了罢了，你且看着吧。”
　　他言罢指尖往我眉心一冲，一阵刺痛传来，然后是一股温热浓稠的液体沿着鼻子滑至脸颊。
　　脑海中另现一番天地，是一个白衣少女站在一处比斗台上，手腕处的红梅很是显眼。我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她的喜悦畅快。
　　在打架斗法中获得的快感的成就感，本仙子是一点也理解不了的。
　　源源不断的有人上台挑战，少女一直在胜利，很久以后，另一个少女上台，头顶金红步摇，衣着蓝粉华裳，但那脸我确是看得清楚，她是小待，因时间前移了不知有几百年，姑且称作小小待。
　　不过小小待给本仙的感觉很是陌生 ，大抵是穿的太贵气，看着有些不习惯。
　　小小待对着白衣少女劝说道：“不要这么好勇斗狠，要是天天这么斗，神君会责罚你的。”
　　白衣少女挥动白色衣袖：“管我。”
　　言罢潇洒的离开。
　　这场景越来越模糊，又显得真切，我分不清这是我的臆想，还是我的记忆。
　　又或者，是别人的记忆。
　　我怔怔立在原地，小待替我擦了脸上的血迹，在我耳旁道：“早说要走的，现在还干杵在这，快走啦!”
　　方才本仙子看到的东西，她应当是看不见的。
　　本仙看了眼她，忍不住笑出声，她莫名其妙拍拍我的脸：“你笑什么？”
　　本仙子坦言：“我笑你这几百年了，一点该有的进步都没有，还是那啰嗦的管事婆，从前爱管那白衣小仙女，现如今又来管我华年。”
　　小待嘴巴一瞥，却不再说什么。倒是太白老儿，嘘唏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紫色灵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骂我：“亏得我还用了混元珠相助，你居然就只看到了这些，难不成你这些年真的就只是守着这玉发呆？”
　　“......”
　　见我沉默，太白气的咬牙切齿：“不争气的死丫头！”
　　“这……”
　　他又说：“唉，罢了罢了，华年，你可知你下凡是要做些什么？”
　　本仙思考半晌：“玉魂散落在人间各处，一处一执念，一片一执着，本仙子只须断了执念，玉魂便会归位了。”
　　太白星君摸了把胡须：“这是玉帝告诉你的，仙子，本星君是问你，玉魂归位后你当如何？”
　　本仙子道：“重返九重天，守玉。”
　　他神色凄然，仿佛在怜悯我，又或许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可我说到底只是个寿命长的守玉人，若要我精准地看懂些什么，就是在难为我了。
　　本仙子垂眸看了看黯然失色的玉，本仙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荒废自己心甘情愿守着它，也许我本身是个胆怯的人罢，胆怯到不敢问问我守这玉的缘由。
　　只是，前路茫茫，不知命格是否会让我如愿以偿一无所知。
　　从南天门离开天宫后，有段路需要御剑而下，我对御剑颇有心得，小待则完全不一样，我看她摇摇晃晃的样子，真心替她捏了把冷汗。
　　毕竟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三百年，本仙子好心道：“顶碗次数知多少，平衡力该有些长进了，可御剑却没什么进步，你叫一声华年大仙来听听，我就好心带你如何呀？”
　　小待声音打颤：“你，你想得美，啊~”
　　最后一声惨叫，完全是因为本大仙不满，暗中用仙术轻轻推了她一把。
　　小待这般造次，原本本仙子是真不愿管她，奈何天上地下的神仙皆知，华年仙子是个善良的神仙，为了这名声，我伸手一捞，将她捞到本仙子怀里。
　　“啊啊啊啊！”
　　小待又是一声惨叫，却缩在我怀里不敢乱动，只是专注用眼神将我大卸八块，本仙眨眨眼，假装没看见。
　　小待其实是个温婉的小仙娥，不知为何近年来性子越发暴躁，倒是本仙子管教不力，真该打。
　　说到眼神，其实在天宫这些年，本仙子别的本事没学会，避人眼神的本事练的如火纯青。
　　譬如太白，本仙爱喝他的酒，可以完全忽略掉他心疼的眼神将其喝个精光，一滴都不给他剩。
　　这个本事自然是跟庄生帝君学来的，事态发展让本仙子十分感谢自己如此强悍的学习能力。
　　因为本仙的仙友们看本仙子的眼神，大多参杂这极其丰富的情感，可口头却守的比什么都严苛，若是学不会避开他们的眼神，本仙子必定成为天底下第一个精神分裂的神仙，传出去，本仙子绝对不要再出门了。
　　虽然本仙子本来也不爱出门。
　　此时小待还整个人窝着，本仙费力提着她，忍受着她撕心裂肺的惨叫，总之好不容易来到人间，所在地是我们要走的第一站，东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