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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迷离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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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余坐在靠近洞口处擦拭着身上水迹:“是,我……不想沾无根水。”
“这雨是无害的。”
“嗯,我只是不喜欢。”
祈宴自背后看着他,那魔气不住弥漫,他看不见,却可感觉得到,淡淡异香,好似纱幔轻拂周身,芬芳又诡谲。
他来之前,为了探寻这么一个能生子的男人,去过仙门,也到过魔族,知悉他的来历。
所谓体质特殊,是因为这小道长原本不是凡人。
他是仙尊与魔尊结合而生,母亲是那魔族中无论男女皆可生子的魅惑之魔一脉,但这一脉自几百年前仙魔之战后就断了,他是仅存的血脉。
小道长也承了仙尊具有灵根,有灵根者可掌控每个阶段的年岁,他不知道为什么,活了数百年仍固定在幼年,而后,大抵又因为体内的魔性相冲,忽然消融了灵根,一下子变成了凡人之躯。
之后来到人界,才开始按照人类的生长速度成长,慢慢长成一个容姿俊美,清雅脱尘的凡人,洗得发白的布衫也不掩风骨。
但既然是魅惑之魔的后代,就算是凡人之躯,也还有那魔族血脉的独特性,灵根能毁掉,魔性能消散,体质却是变不了的。
祈宴把这些都打探得清清楚楚,以保证自己不会找错人。
只是他到底不是仙门和魔族,对这些感觉不是很灵敏,不想陆青余身上还有残留的魔气。
照今天看来,这魔气在淋雨的时候才会出现。
小伞不顶用,他倒是能幻化出遮雨能力强的工具来,但他本身风吹雨晒已习惯,完全没把淋雨当回事儿,也就忽略了。
而现在,他又想要不要瞬息把彼此的雨迹弄干,思量片刻,觉着还是暂不透漏身份的好,何况这魔气似乎也没什么影响,无非是有一些影影绰绰的香,很轻很淡,不仔细闻,还闻不到。
这完全不用担心啊,又为何惧怕呢?
陆青余拧着衣袖上的水,一手紧攥桃木剑,挺直着脊梁,是一副警觉戒备的模样。
他的身世来历,他自己当然也知晓。
自从变成凡人之躯后,他就只把自己当做凡人,没多过问仙门魔族事宜,但他身上总有一些魔气不能消散。
魅惑之魔的魔气并不简单,少时没影响,在他成年后苏醒,魔气放大,能魅惑吸引他人,此时离他近的人,会对他心生遐思,不受神思控制地想要与他亲近。
这魔气沾水就增强,井水无碍,他用符箓道术能够压制,可雨水效力较大,很难压住,淋得雨越多,魔气越甚,旁人感觉也会越发强烈。
这原本不难避免,不在雨天出门,淋雨之后躲在无人的地方等待水干,或者尽快处理掉雨水痕迹都行。
而就算真在魔气放大时被人撞见,他手中剑也足以对付大部分人。
至少到现在为止,动手动脚的有,但能碰到他的,一个也没有。
只是今日为了拿到柳树妖的内丹,他没及时躲雨,出门急,没带伞,也没料到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从大晴天变成了雨天。
雨下大了,城内人多,进城反而不是明智之举,唯有先到这鲜有人迹的山上躲躲。
他已领教过祈宴的本领,知晓自己不是对手,可他不能在雨地里久耗,再继续淋雨,魔气放大,怕是连十里八方的人都要被引来了,即便能对付大部分人,也着实不能冒这个险。
都是冒险,那不若只拼尽全力对付一个人,何况,他还要赶紧躲雨。
于是祈宴说带他来找山洞,他同意了。
如果祈宴自制力稍微好点,或者他能拖延一二,把衣服弄干,也就没事了。
他又把剑握了握。
祈宴在那草絮上生了火,问他:“要不要把衣服烤干?”
“不……好,多谢了。”尽快把身上的雨水烤干也好,陆青余思量片刻,走过来坐在火边的石板上。
祈宴又道:“你要不把衣服脱下来烤,这样快一些。”
陆青余脸色一变:“不用。”
“好。”火苗跳跃,哗然雨声反倒是让这山洞内有了一番别致的安宁静谧。
陆青余垂眸看着火堆,神思紧绷,等待须臾,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不敢放松,只暗暗琢磨:“他感受不到魔气?”
“不会。”他抬了一下眼,想看看对方表情。
这一抬眼,见祈宴也正看着他。
祈宴觉得有些奇怪。
自对方坐定后,他就无端觉得口渴,慢慢涌上一股异样之感,十足陌生,十足奇怪,又让人想去细细探索。
这感觉驱使着他看向眼前人,看他额前碎发上几滴水珠,滴答一下,将那微颤的睫羽浸润在一片雾气之中,又顺着低垂的眼眸滑过,在脸颊流下湿漉漉的水迹,而后,缓缓沿着脖颈,流入衣襟,透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身躯。
他问小金锤:“你看我可有异常?”
小金锤单看外表看不出来。
他也不便言说那种冲动,那种他很想拉开眼前人的衣襟,看看水珠流到了哪里的冲动。
他捏捏手指,觉着手好像有点不听话,蠢蠢欲动叫嚣着,就要伸过去一探究竟。
可他的指端触碰到一抹热意,那是突然蹿起的一片火苗,他并不怕火,仅仅只是感受到一丝温热,但这意外让他神思归位,收回了手。
对面那人似乎整个都氤氲在水汽之中,透过火光时明时暗。
他还是坐立不安,气血游走。
他觉着还是不要坐着了。
谁知刚一动身,眼前人忽地起身,“咔嚓”一下剑刃出鞘,非常熟练地架在他脖颈上。
他还没完全站起来:“又怎么了?”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拔剑啊!
早晚给你这剑折了!
“你要干什么?”对方警觉看他。
“没干什么啊,我就起来走走。”他一动,剑就跟随他往前逼。
对方似乎铁了心不肯松,厉声道:“你不许起来。”
“……”
为什么?
火苗哔啵有声,他疑惑盯着对方的脸。
那几缕湿发贴到白皙如玉的脖颈上,发梢钻入衣襟。
遐思还没消散,对上他的脸,思量就更深刻,他觉着自己身躯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于是低头看了看,暗暗惊愕:“我这是怎么了,不会生病了吧?”
还好衣衫宽松,倒也看不出多明显的变化。
而面前人忽地反手将那剑一挑,抵住他下巴:“你看什么?”
他真的无法理解了:“我看我自己啊。”
“不许看!”
他盯着面前人不知为何如此愤怒的脸,无奈道:“好。”
我不看自己了,只看你,这可以了么?
然后细看那侧脸上一滴雨珠,一番涌动的神思游走作祟,他觉着,这滴水珠若再滚落至衣襟,他一定会忍不住扯开看看。
于是,当那滴水滚至耳畔时,他抬手截住,在陆青余殷红的耳垂下轻轻一抹。
握剑的手微颤,小道长一张脸顿然铁青,剑刃又近了几分。
细微疼痛袭来,祈宴略略吃惊:“你这是真心想要我的命啊。”
若是想起来以前的事,是他辜负他,要取命还能说出缘由,但既然还没想起来,那是不是太快了?
“要算账,想起来了再算,现在死,我不甘心。”他抬手推开剑刃。
明明只看见指端轻动,陆青余却无法再将剑逼近,剑刃被祈宴夹在二指间一转,手上被迫松懈,剑身落地,继而忽身形一晃,他被祈宴反攥双腕。
祈宴道:“道侣,你别这样看我,是你下狠手在先。”
“我不是你道侣!”陆青余一脚踢来。
“好好好,不是。”祈宴浅笑,躲过那一脚,将人往后一推,照旧倾身钳制在石床上,让他动弹不了。
陆青余面上陡然失了血色,奋力挣扎:“你放开我!”
“你别再拿剑指着我。”
身下人眼中透出几分恨意:“哼,你休想,只要我活着,他朝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啥?”祈宴没听懂,怎么就突然要喊打喊杀了。
他看身下人眉眼被一缕发遮挡,伸手替他拂去:“你是怪我送伞送得不及时?”
陆青余:“……”
拂去的发丝铺到石床上,落下一道水痕,祈宴手上沾了他发上的雨,明明指端冰凉,却又徐徐向心口蔓延出炙热。
他轻声问:“你热吗?”
陆青余咬紧了唇,面上如灰,紧闭双眼再不看他。
祈宴还是想要看那些水滴都流到了哪里,是否像他这般,都被炙热消散了。
于是目光下滑,手指轻点在领口。
衣衫还湿透着,他想,应该再烤一烤火,早就说了衣服脱下来烤比较快,你不愿意。
“啪”地一声,衣扣解开,身下人再颤了一下,到底是将眼睛又睁开,慌乱神色中闪过脆弱与惶恐:“求求你……放开我。”
祈宴动作停下,看那唇上溢出了血珠。
他抬手盖住,红色在指腹晕染,那人唇上几许殷红。
他又有些隐隐作祟的冲动,让他对那殷红心生向往,让他此时拥人在怀,有几分留恋。
但对方说,求求你,放开我。
“好。”他道,“你不要对我举剑。”
“我答应。”对方连忙道。
“嗯。”他就放开了人。
陆青余迅速起身,踉跄下床,捡起剑要往外跑,跑至洞口,看那哗然雨落,比刚才更大了,他脚步迟疑。
“喂。”祈宴叫他,“你不是怕淋雨吗,这儿怎么又要出去?”
他那剑紧紧捏着,想抬起,又放下。
祈宴想了一想:“你看,你不喜欢我压着你是吧,那我也不喜欢你总是拿剑对着我啊,只要你不拔剑,我就不还手,怎样?”
陆青余气息不稳:“你真的不会碰我?”
“当然,我说话算话,但你也得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