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番外篇之笔记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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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微这几天总是做梦。
她梦到自己还在军营时，与人交手时拳头从她耳旁略过的风声；她梦到红妹给她送牛奶的时候指着好运气谈笑；她梦到自己与许幼怡的初见，她那姣好的身姿在照相机里面熠熠生辉；她梦见许幼怡落水的那一日，她看到许幼怡在车里面挣扎的样子，在那一日她就默默许下承诺发誓不让许幼怡再遭此境遇；她还梦见许幼怡拥抱自己时，自己举起又放下的手......
严微睁开眼，转头看着自己身边正在熟睡的许幼怡。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为什么总是在回忆，这让她怀疑自己活在现实还是梦境里。直到严微抬手摸到许幼怡的脸颊，她安心了，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但是却再也睡不着了。
严微坐起身，靠在枕头上，替许幼怡掖好了被子。她从床头柜里拿出笔记本，戴上眼镜，提笔写了起来。受许幼怡的影响，每天她都会记录一天中发生了什么，这个习惯也坚持几十年了。
‘5月12日，也许是晴。’天刚蒙蒙亮，严微想了想写道。
‘可能是年纪大了，最近总是做梦，也许一觉醒来，我还能再拿枪稳稳地打到那只兔子。’严微洋洋自得地写下这句话，写完眯了眯眼睛。不敢开灯的她只能靠着光亮一点点的写，每写完一句都要回头看看熟睡的许幼怡。
‘许幼怡昨日与我讲，她的脸上又多了几条皱纹。我觉得没有，她一如既往的好看，虽然年纪大了，但皮肤还是滑滑嫩嫩的。’严微停下笔，歪头看了看许幼怡的睡颜，微微笑着。
‘许念言那小子已经好几天不来看我们了，说是工作忙，倒是他的媳妇带着家鸿来过好几次。今天小家鸿要来找许幼怡背书，正好我教训一下那个皮猴子，上次偷吃了我给许幼怡做的牛乳酥还不承认。’严微握了握拳头，随即又松下来。罢了罢了，谁叫我们小家鸿是许严两家唯一的独苗苗呢，严微如是想。
天更亮了一些，严微把笔记本放回抽屉，起身去做饭了。许幼怡总是要晚起一些，本来就贪睡，最近更是变本加厉。严微打开大门，呼吸着清晨小巷的空气。
许幼怡近几日有些咳嗽，所以严微煮了一些梨汤，加了几颗冰糖。几只小猫在院子里打闹，追来追去。严微拾了一些柴火，填进炉灶。最近各个地方都在打仗，国际局势也变得紧张起来，小日本不再像以前那样猖獗。每每想到这时，严微就很骄傲自己对许念言的教诲。而他也不负所望。
锅里的粥翻腾了起来，严微用勺子搅了搅。突然她听到屋内许幼怡的咳嗽声，她立马盛了一杯已经冷却的梨汤端进了卧室。
“要起了吗？”严微先将水杯递给许幼怡。许幼怡啄了一口水，点点头。严微的眼神瞥到了许幼怡点在枕头下的手，轻声说：“喝点梨汤就起来吧，别着凉。”说着走出了卧室。
许幼怡看着碗中微晃的梨汤，一滴泪滴进了碗里。她把梨汤一饮而尽，穿衣洗漱。
严微凭直觉知道许幼怡在藏什么东西，但是什么东西需要藏呢？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也只能作罢。严微摆好餐食，等待着许幼怡。
许幼怡看着严微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干嘛？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没有我自己不会吃饭啦？”许幼怡擦擦手坐下，接过严微递给的木筷。
“怎么会没有你呢？”严微说道，她看到许幼怡拿筷子的手微颤了一下。接着她便说道：“我自然是等夫人一起吃饭啦。”
许幼怡斜了她一眼：“好啦好啦，别不正经了，快吃饭吧。对了，你吃过饭去买点点心吧，今天家鸿和林云来。”
严微摇摇头耍赖道：“这次该你去了，每一次都是我去。今日你去吧，好不好？我的好夫人我腿疼”她哼哼唧唧地抬了抬腿。
许幼怡摇了摇头，无奈道：“大懒虫！我去就我去！”
严微眯着眼笑道：“夫人待我真好！”她握紧了木筷，一口闷完了所有的粥。
许幼怡出门了，严微看着她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拐角处。
严微关上门就跑进了卧室，她把许幼怡叠好的被子掀开，然后在枕头下发现了一个手帕。严微突然有点害怕，但是她还是将那条手帕拿了出来。几滴已经干了的血迹映在严微的眼底，这是什么时候的血？是早上咳嗽留下的吗？严微的双眼被雾气笼盖，她好像变得格外脆弱。她将手帕放回了远处，并重新叠好了被子。
她喉咙紧了又紧，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无法被束缚，它们冲出了眼眶，几乎要把严微淹没。严微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孤立无援，她害怕，她无法想象失去许幼怡的生活。她的双唇紧紧地闭着，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严微努力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深吸了几口气，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痛，但是具体说不出来哪里痛，这种疼痛就像针一次次的扎入皮肤。严微想出门去找医生给许幼怡开点药，但又怕被许幼怡发现端倪。
“祖母！祖母！”
严微听这声音，连忙答应着：“在呢，别喊了！”她替小家鸿和林云开了门。
小家鸿扑到了严微身上撒娇撒个不停。林云笑道：“母亲，念言让我来看你们。正好家鸿也想你们了。”
严微笑着抱起小家鸿说：“是吗？小鬼头想我啦？”
小家鸿埋在严微的怀里应着：“是！我每天都想着祖母你们呢！”
这时许幼怡从门外进来：“这小鬼头！每次都能赶上吃热乎的牛乳酥！云儿，你也来尝尝，这东西新鲜的才好吃呐！”
小家鸿向许幼怡伸了伸手：“祖母抱抱！”
严微一本正经地拒绝道：“你这不是被你祖母抱着呢吗？你许祖母抱不起来你！你太沉了！”
许幼怡给了严微一个白眼：“怎么说孩子呢？小家鸿几天没来啦，还不让我抱抱？真是的！”严微无奈，只能把小家鸿抱给了许幼怡。
林云看了一眼严微，严微转头跟许幼怡说：“你先陪小家鸿玩一会，我跟云儿做中饭。”
“好~”许幼怡应道。
林云和严微进了厨房，严微看着她这个儿媳妇说道：“阿言怎么样？”
林云点点头：“挺好的，就是这次的任务有些危险。”
“哪次任务不危险呢？”严微喃喃道。“组织会能护送你跟家鸿离开去延安吗？”
林云转头看了看正在许幼怡怀中吃着糕点的小家鸿说道：“会的，还有母亲，我们会一起去延安的。”
严微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我和许幼怡在上海待了一辈子了，我们不会离开这里。”
“可是，念言说过，您和母亲必须安安全全的，他才能放心工作啊！”林云压住声音说道。
严微思来想去还是没把许幼怡咳血的事告诉林云，现在她和许念言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稍不注意就会坠入深渊。严微不能那么自私，自己带出来的孩子自己清楚，许念言绝对会回来看望许幼怡，他不能暴露！
“你们是怎么学的？怎么连这点思想觉悟都没有！”严微看着自己的学生林云说道。
“对不起，母亲。我不该这样意气用事，我明白了。”林云回答。
一家人吃完午饭，听完小家鸿背书，林云就带着小家鸿回去了。临走前林云停下来问严微：“母亲，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和念言来接你们。”一定要活下去。
严微摆摆手：“去吧。”许幼怡朝着小家鸿摆摆手：“再见啦，小家鸿！”小家伙笑着晃着身子说：“祖母再见！”
真的可以再见吗？严微不知道。
“微微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许幼怡笑着指着空中飘散的云朵对严微说。
严微却看着许幼怡的侧脸出神，果然还是有许幼怡的风景是最美的......
几天后，严微却在许幼怡之前病倒了。她的病来的凶猛，要不是以前强硬的身体素质，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严微躺在床上听到了微弱的哭声，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那哭声应该是许幼怡吧？只有她这个小傻瓜会哭那么久，把自己嗓子都哭哑了。严微长舒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在一个全黑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能感受到许幼怡就在自己身边。
‘对不起了，许幼怡，没想到我会病倒，以后你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啦。我后悔了，没让你跟林云一起去延安......许幼怡，能遇见你，我真的很幸福，这是我以前根本不敢想的。许幼怡，我离开后，你会孤单吗？许幼怡，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希望你能替我看看以后中国的光景。许幼怡，许幼怡，许幼怡，许幼怡......’严微的意识逐渐涣散，能记起的只有许幼怡三个字。
“许....幼怡，我爱你......”
许幼怡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急忙扑到了严微的身前轻声说：“微微你说什么？微微？微微你再说一遍好吗？”可是没人再回答她了。
多年后，许念言翻到了已故母亲的遗物，那是一本笔记本，纸张已经泛黄。他却一眼认出了那个曾经教他写字的笔迹，许念言沉默了许久，他用手抚摸着两种不同的字体。
在笔记本最后一页两种字体写着：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番外篇之笔记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