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战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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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蓝扭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爱阳倒是习以为常，坐下后就自顾自的拉开书包掏出一个小竹管，打开一端的塞，从里面倒出一个拿红丝带扎着的纸卷，二十厘米长的样子。
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爱阳嘴角的弧度更大。他这会儿倒是端起了优雅的架子，一举一动都缓慢得像是点了0.5倍速。
扣上竹塞，放在地上，拿起纸卷，拆丝带，丝带放在竹管上，展开纸卷，捋平。细细的端详了一下草黄色牛皮纸上的内容之后，爱阳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动手，把纸卷绑好塞回去了？？？
捕捉到俞蓝一瞬间皱起的眉头，爱阳马上用8倍速把竹塞盖上然后双手捧着，乖乖呈上了那根墨绿色的竹管：“战书，您检查一下。”
俞蓝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姿势，由原本的盘膝坐着变成了一腿盘着一腿支着，抬起的右手就支在支起的腿上，撑着下巴，有股莫名的懒散意味。
他先是盯着竹管看，目光低垂，就在爱阳以为他会拒收，打算自己收回的时候，手里忽然一空，再抬眼那个纸卷已经被对方抽了出来。
两手刷一下把纸卷展开，A4大小的一张纸，表面略微粗糙，能够看见细微的植物纤维的痕迹，摩挲着的手感很舒服。
纸上用钢笔从右至左从上到下写着爱阳刚刚在台上说的那段话，左下角最后留了爱阳的名字，还有一个朱红色的章，乍一看有点像成簇的桂花。
整张战书用的非常端正的正楷，横竖间隙都处理得很好，虽然是用钢笔写的却没有钢笔的锋利感，起承转折间带出一股印刷体一般的呆滞，就和表彰墙上贴着的那几张优秀答卷一样，和眼前这个张扬快活的人有很大的违和感。
俞蓝不由得开口问道：“你的字一直这样？”
爱阳原本兴致勃勃的盯着他，等一个应战的回复呢，冷不丁被这么问一句，他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愣过之后又是笑：“小时候不会写字就照着课本一个个描，最后就这样了，反正也算工整，就懒得去练什么笔锋了。”
说完就继续眨着星星眼看对方：“快点快点，接还是不接一句话，我这可是平生第一次下战书呢！”
俞蓝看着手里这又是竹管又是红丝带还有印章的战书，想到爱阳桌上那个老牛拉南瓜的笔筒，还有刚刚远远看见的那个小圆球似的mp3，只感觉这人是真的精致又骚包，个性鲜明到有些特立独行的意思了。
这人不仅不愿归于平凡，还这么抵触“平庸”吗？
喉结滑动了一下，他终于还是吐出一个字：“接。”
得到肯定回答的爱阳当即打个响指吹了声口哨扑上来就给了他一个拥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怀里的那团温热又马上脱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后就背包往人群走去，走了几步还回头冲他眨眼：“以后多多关照啊对手！”
多多关照。
俞蓝垂下眼整理那封战书，在心里默默回道。
那边的首司一众早就等得不耐烦要上去捉人了，倒衬得旁边不断打哈欠的凤琪冷漠无情。
“你怎么回事啊，拿了剧本以后就这么嘚瑟吗？”首司一边拉着爱阳坐下一边拿胳膊肘杵凤琪，语气像个怨妇，“老板你也是，这么刺激的事都不提前告诉我，我现在都没啥优越感了！”
爱阳在凤琪旁边坐下，笑问：“提前告诉你你能觉得这么刺激？”
首司思考0.01秒果断摇头：“那还是别告诉我吧。我刚刚带头起哄鼓掌的时候就感觉周遭都是杀人的视线，太可怕了！”
“雅礼文曜的回不去上课不会找我们班寻仇吧？”
“音乐响起的时候我看着钟文脸色就感觉不妙！五千字还记过，我们待会儿去找曾姐看看能不能消了？”
“老板这次真的得载入二中史册啊哈哈哈！”
一群人七七八八的闲扯着，凤琪靠在了爱阳身上，眼睛半眯着。
“有这么困？我昨天可是比你睡得晚好吗？”爱阳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把凤琪放倒让他枕在了自己腿上。
“废话，我平常熬的又没这么晚，你该庆幸现在两节数学课让我们在这待着，不然你现在已经死无葬生之地了！”凤琪拿手肘挡着阳光含含糊糊道。
“哦？你确定你打得过我？”爱阳调整了一下坐的方位，刚好将凤琪的头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凤琪一噎，刚巧旁边首司在问：“老板你文采这么好那为什么这次作文分这么低啊？你这实力还看日子的呢？”
凤琪当即就回道：“他文采好个屁！你仔细想想除了下战书他还说过什么？”
首司及众人：“……是诶，还说过什么来着？为什么感觉听完就没印象了？”
爱阳双手撑在身后仰坐着，好笑的看他腿上的家伙无情拆台：“他的主题和逻辑都是散的，也没有什么论证，全靠音乐和自己带动气氛，再加上你们起哄，也就是一时的热血澎湃，现在还能想得起全凭记忆力好！”
首司却还有点不信，伸手就过来扒拉爱阳：“不行，老板你把你演讲稿给我看看，我家老板语文那么高分不可能那么水！”
爱阳从兜里掏出演讲稿递过去，笑得有些无奈：“我要是作文也那么好搞个语文满分，你们看见我无地自容怎么办？”
“那我就带块地跟着……卧槽！”首司手一抖那张纸就飘到了人圈中间，落入了大家的视野里。
从活页本上撕下来的简单的带横线格的纸，纸上正楷端正整齐，黑色水性笔渗透性很强，纸张的背面都被晕染出点点墨迹。
“卧槽老板你的字原来长这样？！？这么工整不是打印出来的吗？！？怎么会是你的字？！”
“表彰墙上那几张卷原来是你的？！我还以为你卷面太脏没被贴呢！”
“我要是有这种字老余笑都能笑死了草！”
惊叹声直刺耳膜，爱阳和凤琪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忽然又都笑了。
初中三年过去，一中的同学早就对爱阳的方块字见怪不怪了，倒是让他们两人忘记了，爱阳的这一手和印刷体相差无几的字，搭配上他这种性格，的确挺让人惊讶的。
众人惊叹膜拜完就开始仔细看爱阳的演讲稿，比起正式演讲，稿子到底还是书面直观一些，大家这样全面的看下来，然后发现——
爱阳的作文……好像真的很烂……
首司不无遗憾地拍拍爱阳的肩膀：“老板，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们大佬作文基本是满分，你要不要试试回去九年义务教育重修语文作文？”
爱阳无所谓地挑挑眉头：“但是语文单科王是我不是他啊～我觉得你们回去回炉重造的可能性更大些。”
“草！”首司愤然转身，果断加入征讨学霸的队伍中去。
爱阳低头看了一眼凤琪，发现他在某个瞬间已经睡着了，拿起书包放在他的头旁边遮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射到他脸上的阳光，爱阳顺势也往后躺了下去，轻轻闭上了眼。
阳光，微风，喧闹的人声，一切都在告诉他：你还年轻，这是你可以大肆挥霍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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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钟文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远远看见草地上散乱的一群，他马上就大跨步跑了起来，边跑边喊：“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听不懂人话是吧？我叫你们站着结果都在这给我聊闲天！信不信让你们站一上午？！？”
爱阳突然睁眼，下意识就扯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凤琪站了起来，然后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勾住他的脖子去摘他头上的草屑。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后知后觉赶紧跟着站起的首司一群人都惊了：“老板你这反应速度不一般啊？练过？”
爱阳推着凤琪赶紧排队站好，眼睛看向钟文跑来的方向：“要是都和你们一样那早就在一中混不下去了好吧。”
理达班的队伍男一列女三列，按从矮到高排列，凤琪首司两人都算高的，一直挂在队伍最末。爱阳推着凤琪追在队尾之后颇为自然的往他身后一站，倒没有身为矮小人民的自觉。
还好钟文也没心思纠结队伍高矮是不是合适，他跑到升旗台拿起话筒就又是一通狂骂。
爱阳正想问首司，这教导主任从哪学来这么多脏话的，就感觉一阵风从自己后脑勺拂过，他下意识扭头，刚好看见俞蓝站在了自己身后，手里捻着一根草屑，目光低垂看着自己手里的单词本。
“那本《Flipped》你看完了吗？接下来你打算看什么啊？”爱阳没话找话。
说到这俞蓝居然回他了：“不借。”
爱阳：“……那我借给您行吗？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回去给你翻。”
“不用。”
“好的那我每种给你带一本，不客气。”爱阳已经开启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模式。
俞蓝盯他几秒，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沉默不语的看自己的单词本。
钟文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越骂越气，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被气死然后众人皆大欢喜的时候，黄涛主任姗姗来迟把他给拖了下去，自己简单的说了一下本周事务安排就赶紧宣布散会，让大家回去好好上课。
人群一哄而散，三三两两嘻闹着重新涌回各栋教学楼。
教室门口曾捷已经站好了，爱阳探头看看教室再看看她，纳闷道：“这节不应该是数学课吗？姐你在这干嘛？”
示意其他人都先进教室，曾捷带着爱阳走到了杂物室的前门，开口道：“你的mp3要过几天才能给你拿回来，五千字检讨我也给你打回去了，但是钟文咬着记过不放，你最近看见他都绕着走，没事多干点拾金不昧的事去教务处做个登记，到时候我让大黄给你把过消了。”
原本一群人还想着来求曾捷说情呢，谁知道曾捷开个会回来就把事情给尽力解决了。
看着爱阳热泪盈眶的表情，曾捷笑着拍他的肩膀：“虽然文笔不在线，不过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他本来就不该莫名其妙罚你，这事他不占理，等校长出差回来我去找找校长，再看看能不能直接撤掉。”
爱阳摆出了一副马上要哭着跪下的表情：“姐，我爱你。”
虽然他自己真没那么在意记过检讨这些事，但是曾捷肯为他做这些他也是真的很感动。
曾捷笑着推了一下他的后背，叫他赶快回教室。
教室里大家已经乖乖坐好，更有自觉的人默默拿出了生物书。爱阳从后门进去的时候首司还在和前排的汤润叶传着小纸条，好不快乐。
“大家手里动作都放一下，这节课我们上班会，下午上数学。”
曾捷撑着讲台，开口就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刚刚升旗缺了一节数学课，晚上第四节晚自习陈老师会来补上的。现在我们来说些重要的事，在写着试卷看着书的同学，我劝你们先停一下，等会儿要是有人问我说了什么，谁也别告诉他们！”
刚抽出一本课外书的凤琪和抽出一张试卷的俞蓝不约而同的把手里的东西塞了回去。
“首先让我们鼓掌祝贺，真正的理达班成立！”
台下大家都有点迷茫的伸出手，颇为犹疑的拍了几下手掌，掌声稀落。
“为什么这么说啊老师！理达班不是都成立三个多月了吗？”爱阳代表大家发出疑惑。
曾捷笑答：“因为经历了第一次走班后的大换血，这个班的成员才基本稳定。有的人初中很优秀，但是却可能适应不了高中，这次走班就把大部分这些人筛了下去。之后的大大小小的考试你们也可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这个班，但是决不会像这次一样直接离开21个人。我相信你们这里面的大部分人是可以在这个班做整整三年的同班同学的，大家之前说的高二高三的尖子班会比高一活泼些也是这个道理。”
“因为之前的班级没有成形，所以我没有那么早就介入管理，这里对原来班上的29位同学道个歉。”曾捷说完走出讲桌冲大家鞠了一个躬。
“这是我第一次完整的带一个班级三年，为了大家都能美好的度过这三年，我有自己的一些想法，现在这里就和大家说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当堂提出共同采纳。”
首司探出个脖子和爱阳说悄悄话：“曾姐这么严肃我怪不习惯的，但是她去年带了一年的那个高三班创了学校新纪录，全员一本，省状元715分，她班上最低分623，一本线才503，你感受一下？”
爱阳表示自己感受得淋漓尽至。
“早上爱阳说出了我的一些想法，这里我也详细说一下。我不喜欢一天到晚上课下课盯着学生，天天举着学习至上的牌子哄骗大家说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就轻松了，那都是我读书那时候的套路了，你们比我们先进十几岁，思想可不能越来越回去。”
“这个班集体是大家的，学校只要求我们给出一个成绩，那除了成绩之外的所有事我们都可以自己做主。我希望你们能有自己做主这个意识，你的个性喜好习惯朋友对手等等这些，按照你自己喜欢的来就好，我不做过多干涉。”
“当然，你干涉到了别人那也是你们自己解决，一个班级的磨合就在于此，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我相信你们自己能处理好。”
“回到学习方面，在新高考逐渐普及的当下，你们作为本省最后一届文理分科压力巨大。看看人家新高考，高一就要思考自己以后要选择什么样的方向从而选择相应的科目搭配，同在一个时代，你们也该早早就有了未来的意识。”
“梦想基本和兴趣关联，我希望你们能发掘你们的兴趣，想明白你们要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个思考过程很重要，我给你们时间，上网也好问老师同学父母甚至自己参悟也好，不要当耳旁风，有空我会向你们了解的。”
“之后班级事务的管理基本都交给你们自己了，请假调课这些事找班委，假条我放在俞蓝那里，说清楚理由叫他签我名字就好，有什么实在无法决定的事再来问我。不过要是我发现你们一天天的都毫无长进的话，不要怪我不管你们。好了，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齐刷刷摇头，爱阳弱弱举起了手：“老师，你去年管高三也是这样的？那我们是不是也能高考最低分623啊？”
曾捷愣了一下，待感受到全班忽然亮起的眼睛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骂一句“人精”，开口却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不觉得你们比他们差了哪一分，他们能，你们当然也能。”
说完发现大家确实没有什么意见，或者说是信息还在消化没琢磨出问题，她看了下时间，距离下课还有挺久，于是道：“班集体磨合应该是你们自己抽时间完成的，但大家刚聚起来，现在就重新来一遍自我介绍认识一下吧。你要是想给大家只留下一个名字的印象那也请便，不过话多的部分人啊！”曾捷眼睛扫过班上某几个人，“你们要是抢了别人的时间，事后被揍我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大家顿时就笑了起来。首司毛遂自荐第一个上去：“大家好！我是首司，首都的首，司法的司，大家也可以叫我寿司，不过我不能吃！我性别女爱好男平时喜欢……”
之后一个接一个，活泼的，慢热的，腼腆的，内向的……
最后一个是俞蓝。
爱阳靠在椅背上疯狂给他拍巴掌，看着他慢慢走上讲台，慢慢转身，眼睛慢慢扫过班上49张面孔，慢慢开口：“我是俞蓝，以后也是理达班的班长。多多关照。”
爱阳又是疯狂拍掌，边拍边和首司哭：“呜呜呜这是他和我说过最长的一句话是吧是吧是吧？！？”
首司也哭：“呜呜呜我感觉这也是对我最长的一句话，大佬变了，以前是冷到发酷，现在是酷到发冷啊！”
两人为此最后把手拍成了鲜嫩的猪蹄，并成功收获俞蓝关爱智障的眼神。
当天晚上爱阳就操着消肿的猪蹄在自己书房挑挑拣拣半小时，最后找了个牛皮纸粘合成的带桂花香味的大纸袋，把大大小小一共五本书装了进去。
第二天把那一纸袋重重砸在俞蓝桌上的时候，还直接把趴着补觉的首司给震醒了，等他和首司从走廊嬉闹完回来的时候那个纸袋已经被提下了课桌，他的桌上反而多了两本书。
一本《The old man and the sea》，一本《Flipped》。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战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