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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书中自有黄金屋 ...

  •   听扶松所言,沈清容生活得极为健康,从不吃路边的小摊。

      但于黎云书而言,关州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偏在这些吃食之上。

      她问不出所以然,只好依着自己的口味,挑些东西等沈清容出来。

      关州的羊肉抓饭是一绝。

      糖画是传统小吃。

      龙须酥是经典点心。

      全都拿上。

      她准备好后,便提灯立在关州府外,等沈少爷出来。

      虽然时辰已晚,但在关州府外等候的人并不少。满巷都是橙黄的灯火,放眼望去,宛若人间星河。

      今年府考的题大概有些难。不少考生一边往外走,一边啪嗒嗒掉着眼泪。

      沈清容考得似乎还不错,走路都有点飘。他瞧见了黎云书,一脸春风得意地上前。

      正准备炫耀几句,忽然转了口,“什么东西这么香?”

      黎云书将羊肉抓饭递给他。沈清容打量了它片刻,道了声谢,“我回府吃吧。在路上吃东西,总有些不太好。”

      知道他爱面子,黎云书没有多说,“看起来你做的不错。”

      沈清容很是骄傲,“会做的都做上了,不会做的都猜上了。”

      “有些什么题?”

      他偏过头,“最简单的题,是出了几个句子,让我们分析作者的意图。”

      “比如?”

      “我记得有一句,是‘举世非之而不加沮’[1]。”

      “哦。”黎云书点头。这句话她有讲过,当即松了口气,“你答上了么?”

      “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多鼓励别人。”沈清容一脸认真,“全世界都要非常努力地夸赞他,不要让他感到难过。”

      黎云书的步子顿住了。

      她刚刚放松的心唰一下又悬了起来,“还有呢?”

      “‘怨灵修之浩荡兮’[2],是说天底下有很多怨灵,他们全都出来修东西,就会修出一个浩荡的大工程。”

      她觉得当头受到了重创,“......还有吗?”

      “还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3]。”沈清容点头,“我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给这个人看手相,因为手相不好,把别人说哭了。算命的就很无语,他只好一本正经地又胡说八道一遍,因他说得全是废话,活活噎到了自己。”

      “......”黎云书缓缓攥紧拳,“还有没有?”

      沈清容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她情绪似乎不怎么好,但他自认为没得罪她,便快乐地继续:“剩下一个就简单多了,是‘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4]。我想这不是很容易吗,是说对人动心之后,如果还一直忍着自己的冲动,那这个人十有八九是不太行。”

      黎云书:“......”

      她如身后着了火一般,越走越快,巴不得把这家伙甩得远远的。

      沈清容忙追了上去,“小秀才,你怎么了,走这么快干什么?”

      “你以后......”黎云书咬牙切齿,“别说是我教的你!!”

      她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教了两个月......整整两个月!

      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家伙!

      怎么就......

      挫败感铺天盖地袭来,她觉得眼前隐隐眩晕,耳旁传来他关切的询问:“生气了?”

      “你别同我说话。”

      黎云书没好气地应声,鼻尖被气得有些发酸,“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逗你玩的。”

      面前探来一串糖画,她循之望去,见沈清容得逞一笑,“少爷我像是这么没文化的人吗?就是看你天天一脸严肃,想引你笑笑。别生气了,嗯?”

      她看着面前的糖画,看他朝自己扬眉,本想继续板着脸,终是无奈地笑出声。

      “罢了。”

      黎云书轻轻瞪他,“你最好是在说笑。”

      她陪他走了很长一段,走到沈家面前时,她道:“对了。我同沈夫人说,只教你教到府试。若你这次府试过了,我也该去备考了。”

      沈清容睁大眼,“你以后,不教我了?”

      “不教了。”

      他怔在原地,张口想说些什么,又寻思人家备考是天经地义,总不能一直打扰她,只得将杂七杂八的情绪咽了回去。

      “李夫子比我厉害得多。你日后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

      黎云书嘱咐着,“他又同你爹是故交,只要你肯学,必定有很多值得学的。”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你教和他教,不一样。”

      黎云书疑惑看他,“夫子的学识远高于我,能算是大邺最厉害的文人了。你听他的课,该觉得庆幸才是啊?”

      “......”沈清容一想日后都是李谦教自己,就觉得自己肯定学不进去。思来想去许久,沈清容总结道:“你的脸不能打,他的脸可以随便打,所以不一样。”

      黎云书:“......”

      这就是他从前天天被李谦追打的缘故吗?

      “也罢。”她叹气,“反正我一直在书院,就算不教你了,日后你有不会的东西,大可来问我。”

      沈清容应了。

      他把黎云书送回家,看着她拐进木门中,想到今后再也不能堵在门口找她背书,无端还有几分惆怅。

      这念头一起,他立刻在心里呸呸呸了三声。

      “背什么书,最好这辈子都别来找她背书了!”

      正惆怅着,扶松道:“少爷,您府考的时候,黎姑娘遣人给您准备了大惊喜,放了满满一屋呢。”

      “满满一屋?”

      沈清容一愣,喜出望外,“她居然还会给我准备东西?是什么?”

      扶松答得规规矩矩:“是您最喜欢的东西。”

      他最喜欢的东西?

      是画?是酒?还是......钱?!

      黎云书给他准备了满满一屋子的钱?!

      沈清容又惊又喜,掉头便往家跑。

      那可是钱啊!

      满满一屋子的钱啊!

      他冲进府中,沈夫人看他兴高采烈的模样,知道他考好了,紧跟着也高兴起来。

      沈清容开心极了,“听说小秀才给我准备了一屋子惊喜?”

      沈夫人用团扇掩着笑点头。看他冲进屋里,对身旁丫鬟感慨道:“很少见少爷这么开心了。真没想到,还是因为读书开心。”

      丫鬟亦是十分欣慰,“老爷知道了,不知得多高兴呢。”

      沈清容快快乐乐地打开房门。

      一下子凝固在原地。

      那里没有钱。

      只有满屋的书。

      堆满了整整一间房、几乎无处让他落脚的书。

      他的笑容一下子僵住,赶紧关上门,缓了好半晌后喃喃道:“......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扶松从后面追了上来,瞧见沈清容的神色,好心地问:“少爷,怎么了?”

      “......你说的惊喜呢?”

      沈清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满屋的画呢?钱呢?”

      “是这些书啊。”

      扶松答得理所当然,“少爷,是您当初说,您头悬梁、锥刺股,最喜欢读书的。”

      沈清容:“......”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去,把扶松拍在门外。

      扶松正犹疑要不要再问问他,就听沈清容崩溃道:“你别同我说话,让我一个人静静!”

      *

      当日。

      姜鸿轩派人打听着沈家动向。

      听小厮说沈清容参加府试,即便是他,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沈少爷觉得自己能成,完全是因为那个姓黎的秀才教了他两个月。”小厮一提到这里,语气有些愤愤,“殿下,那姑娘害我们不浅,咱们就这么算了?”

      姜鸿轩把玩着指尖的瓷杯,“她,教沈清容?沈清容这么无拘无束的性子,她管得住?”

      “听闻是想了些办法才给管住的。”小厮面露不屑,“不过,肯定也教不了多好。”

      姜鸿轩思量着,“看来她确实有些本事。这样的人,若真入了朝廷,和我们作对,可就不妙了。”

      “殿下,那咱们要不要杀了她?”

      “我不杀有用之人。毕竟‘那个计划’,还缺一些有用的人来帮我完成。她对沈家和关州足够了解,有胆子,有脑子,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小厮一听他提“那个计划”,明白了姜鸿轩的意思,又问:“那沈家这里,又该怎么做?”

      “沈成业还是不愿出兵吗?”

      见小厮点头,姜鸿轩不以为意地摆手,“杀了沈清容,再加一把火好了。”

      “可是殿下,贸然杀了沈少爷,会不会太......”

      “留着他也是埋没了沈家名声。”姜鸿轩凉道,“在我眼里,废物就该死。”

      *

      府试后,第十日是放榜。

      这几日沈清容不敢放松,留心着让人找姜鸿轩的下落。

      而那封启奏朝廷的折子,不知是什么缘故,迄今都没有回音。

      他忧心北疆的战况,悠闲了三日后,决定次日去问问廖诗诗,看看她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当天夜里,关州下了一场小雨。

      雨天客少。廖诗诗在屋中坐了片刻,正准备熄灯,老鸨忽然带着人来了。

      她赶紧起身迎客。

      那人戴着帷帽,待到门关上后,他缓缓道:“廖家,清安城第一大世家,当年多么辉煌,却不曾想廖小姐沦落至此。”

      廖诗诗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她敛起神色,语气不善,“......您是想说什么?”

      “只是想来提醒廖小姐一些事情。”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物件,推给廖诗诗。

      廖诗诗低头,瞧见了物件上的纹饰。

      “廖小姐可知,这纹样是什么?”

      她捏紧团扇,眸中笑意全失,听他继续道:“是天锋军。”

      这三个字落入她耳中时,廖诗诗双眼蓦地睁大,“什么?!”

      姜鸿轩很满意她的反应,压低了声音,“九年前廖家被抄家,负责此事的,正是沈家统率的天锋军。”

      “也就是说,这么久过去了,你一直在帮自己的仇人。”

      “你骗人。”

      廖诗诗眸色渐冷,“若真的是天锋军,为何兄长没有告诉我?!”

      不料姜鸿轩一笑,从怀中摸出个物件。

      那是廖习贴身的长命锁。

      廖习自幼便带着长命锁,没有其他缘故,根本不会摘下!

      廖诗诗猛地站起,要去夺,被姜鸿轩抢先拿走。

      “可惜啊。”他摇头,“你竟然不知道,你的兄长早就死在了三个月前。”

      “你骗人!”

      廖诗诗激动起来,“兄长死了,那给我写信的人是谁?你骗人!”

      “天下会仿字之人数不胜数,仿一封信又有多难?”

      姜鸿轩将长命锁攥在手中,“你若是不信,我也不多言。那锦囊里,不是有你当年封存好的箭尾吗?”

      “你先好好看看,”他意味不明地一笑,“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帮你的杀父仇人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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