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底律监狱》线石

106、情感细胞液（2）

　　两个黑箱子放在桌上，外形毫无区别。
　　这里是白□□理研究所，光线充沛而宽敞明亮，研究员身着海蓝色制服，穿梭在如灰钢粒子般排列整齐的办公桌间。
　　玫希耶一脸疲惫，她仔细闻了闻手腕，情感细胞液那奇臭无比的味道还未散去——白阳人普遍有洁癖。她想，先将细胞液搁在桌上，把自己弄干净了再去干活。
　　于是，她脱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外套，随手扔到桌上——外套盖住了其中一个黑箱子。她解开袖口，从手环空间里拿出一瓶清洁剂，一边喷向手腕，一边朝洗手间快步走去。
　　她拍了拍手，记忆脑将水龙头打开，水遇清洁剂，立刻形成透明薄膜，包裹住整个手腕；薄膜内里起了密密麻麻的气泡，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清洁工作。
　　她低头瞥向自己价值不菲的裙子，线头被钩了出来，张牙舞爪极了。她头疼地叹了口气。
　　忽然，记忆脑里传来通讯请求，来电人是太阳风——“日圈”家族里，年轻又怪异的掌权人。
　　“什么事啊。”玫希耶没好气地传输着信息。这种通过记忆脑的通讯，虽不用她发声，但在对方大脑里，是能接收到发出者的声音起伏、情绪波动的。
　　不过嘛，这种起伏波动还是依赖接受者的“主观意识”。对于一心搞事业、共情能力零的太阳风来说，他硬邦邦地回复道：
　　“玫希耶女士，下午好！很快三天一次的工作记录就要上交了！高维粒子机依旧保持着卡顿状态，而且，您的润滑油还没送过来！”
　　玫希耶用亮闪闪的尖长指甲挠挠耳孔，烦躁道：“都说了，乔霖少爷没让汇报，我们就没必要汇报；天天把自己安排得这么紧，你吃饱撑的吗？”
　　太阳风置之不理，诡辩道：“报告！我已经吃饱了，但不算撑！玫希耶女士，是您把竣工日期定到年末的，现在不努力，怎么能完成！润滑油……”
　　玫希耶掐断了他的语音，回复道：“我定到年末，就是为了‘慢工出细活’，不用那么赶着做事……你这家伙倒好！已经卷到最后一阶段了，知不知道我还要负责克隆人那边，我也很忙的！”
　　太阳风锲而不舍：“润滑油……”
　　玫希耶：“知道啦知道啦！我放到我桌子上了，那个黑色的箱子，里面有五瓶，自己拿。”
　　太阳风在记忆脑里向她传输了个自己“敬礼”的照片——自从这小子发现记忆脑也能发送照片后，无论跟谁通话都要以这个结尾，就算对方是不小心连错拨通的。
　　然而，急于工作的太阳风，没注意到玫希耶外套下还有一个箱子，拿起另一个黑箱子就跑。
　　殊不知自己拿了“情感细胞液”的箱子。

　　太阳风摘下帽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他的面前，正是近几个月来，他和玫希耶苦心孤诣研发的“高维粒子机”。
　　原本，这台机器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近一步修整后，现在只有小孩的大拇指那么大了；内部电路错综复杂，各种零件精密至极，全凭机械手对其进行修理开发。
　　太阳风跺跺脚，记忆脑发出指令，身侧墙壁凹陷一角，他将整个箱子放入了凹陷区。墙壁像水一样柔软，马上就将装有“情感细胞液”的箱子吞了进去。
　　太阳风调试好机械手的参数，便开始了“每日任务”——往粒子机里倒入“润滑油”。别看这机器小巧，每运作一次，里头零件要重复成千上万次旋转、摩擦，形成成倍数增加的放电和空间坍缩膨胀，不过两三日，粒子机就会卡顿，零件也需及时更换。
　　他戴上防辐射眼镜，看着机械手打开了高维粒子机，无形的高辐射迎面袭来，虽然穿了防护服，但还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皮肤的灼痛火辣。
　　另一个机械手缓缓下降，它正握着那瓶试剂，即将移动旋转到合适的角度，准备倒入。
　　太阳风再次跺了跺脚跟，机械手开始旋转，试剂内液体开始倾斜，这时，太阳风才看清液体的颜色。
　　——奇怪，以前的润滑油有这么黄吗？不对，好像……这瓶颜色有点发金？
　　太阳风及时跺脚，停止了液体的继续倒入，试剂瓶的旋转停止了。他回收剩下试剂，黑箱子被墙壁“吐”了出来。
　　他一把打开箱子。
　　——这根本不是润滑油！这是玫希耶在生物实验室里提取的“情感细胞液”！
　　太阳风猛地抬头，看向那倾斜的试剂瓶，心有余悸道：“还好停住了……”
　　但是在下一秒，他惊呼一声，冷汗爬满后背！那原本应该安安稳稳待在管中的细胞液，现在已经流淌到了管口！细胞液与管内壁的光滑程度，跟润滑油的完全不是同一个等级！况且，细胞液内里是活物，不断冒出的气泡还有运动作用，会使液体朝各个方向移动！它太光滑、动力太足了，只用倾斜一点角度就能“克服重力”爬至管口！
　　“必须，必须，必须……制止……”多年注射静心草药剂，他失去了名为“慌乱”的情绪。太阳风狠狠跺脚，机械手灵活地运转，就要反方向旋转，将细胞液倒流回去。
　　金灿灿的情感细胞液里冒出大量泡沫，它们就像有生命似的，争先恐后地往前爬，似乎要对抗机械手的逆转；然而，过于渺小的生命还是无法抵抗庞大的、人为操控的外界，大部分细胞液回归了瓶底，管口的金黄色越来越少。
　　太阳风再次擦了把汗。
　　——如果高维粒子机被注入了这种东西，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如果要重建一台这样的机器，不知还要花上多少时间。况且，他们已经没有材料了。
　　可是，就在太阳风长舒一气的下一刻，液体内部再次活动起来，一个气泡翻涌而上，推着最后一滴液体攀住管口！那滴液体宛如金黄的麦穗，犹如崭新的琥珀，钩住了管口，探出半个头来，随后在光滑的边缘俯瞰那于它而言，可视为庞然大物的高维粒子机。
　　随后它纵身一跃，跳入了高能粒子机内！
　　一阵热浪驾着辐射，冲破了白□□理研究基地内冰冷的灯光、凝重的空气，在人眼无法察觉的区域，开启连通低维操作区的黑洞，将巨大的、如浪潮般的能量注入了低维空间！
　　刹那间，太阳风的记忆脑发出最高警示，代表低维空间遭受了高维空间的入侵。原本不可能实现的空间操控，竟因一滴“情感细胞液”而异变！
　　武装部队接到即刻发出的指令——只要高维控低维实验成功，他们必须全副武装前往研究基地，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无关的研究员都停下了手头工作，跑到紧急避难场所；那里还有一台巨型显示器，能实时放送低维空间景象。

　　太阳风和玫希耶赶到低维空间时，距空间异变已过去了一分三十三秒。热转寒季节，温度降了下来，巴底律世界沉浸在一股宁静的漠然中，肉眼可察的灰霾颗粒悬浮在大气中，被温润的光线穿透着。
　　白阳军官们的枪还处于高热状态，一枚子弹未发；避难所里的研究员交头接耳，仿佛在不敢相信这种“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的平静。
　　确实，没有任何“出格”之事。
　　玫希耶喘着气，她挑染的金发上还挂着水滴，裙子也没补好。她神情凝重道：
　　“发生，什么了？低维空间被压塌了，还是拉伸了？”
　　太阳风摘下防辐射眼镜，顺手将其插到胸前的衣兜里，他通过记忆脑侦测着辐射程度：太低了，太低了，根本达不到坍缩暴胀的程度。他沉声道：
　　“不，低维空间没有完全被操控……”
　　他和玫希耶走出作为交通工具的电话亭，面前是毫无任何变化的低维空间，可是再往前走，仿佛有一赌透明的墙，拦住了二人的脚步。
　　太阳风伸出手，感到一股极强的作用力将他往回推去；无论腿怎么往前迈，他都像脚底抹油似的，不停在原地运动。
　　玫希耶摘下白阳肩章，朝低维空间的中心区扔去，肩章在空中突然加速，原来是内里充有蒸汽动力，它汲取着空气中的水分与热量，化为高速运行的动力，辐射链甩出，形成了一枚小型的高能粒子炸弹。
　　但是，就在肩章触碰到“墙”的瞬间，“墙”处裂开了一条黑洞，黑洞深处闪出斑驳星光，马上就将充满能量的肩章吞了个干干净净——随后反方向直线射出，几乎没有减速！
　　太阳风迅速推开玫希耶，这才免得女人的脚被这“凶器”铲入！
　　日圈的掌权人将手收了回来，他挺直了背，用那双同制服般海蓝色的眼睛，凝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轻声说：“高维，利用情感细胞液，在低维的表面建了一堵反作用力墙。”
　　玫希耶一言不发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神色是平日里见不到的严肃。
　　“我们进不去。”太阳风看了玫希耶一眼，声线宛如白阳高层般冰冷。

作者有话说

　　下章让我们回到沃狗和乔少爷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