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B.C.216 6月~B.C.216 6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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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三十一年六月十八日
我现在正在山崖上一边放哨一边等待天亮，这里很偏，只有我一个哨点，所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自由。
端木蓉还在困惑水中为什么没有查出毒素，哼，狐狸精！查得出就怪了！高渐离也不聪明，如果是我，怀疑水有问题的第一时间我就会把水流冻起来，但他好像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也可能因为城中的防御机关需要运转，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这么做吧？
今天傍晚，我收到了一小瓶鸩羽千夜。这的确是一场兵不血刃的好办法。只不过，我收到药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所以今天来不及让药起效，但一弊一利，时间久了，毒药可以随水弥漫到机关城每个角落，更好地发挥它的功效。
根据姑姑说过的鸩羽千夜特性，这药用在水中，效果是最好的，上次我在百越用的那一次，还没有完全发挥出它的功效。机关城很适合使用鸩羽千夜，我看过图纸，整座城是靠水力驱动的，而且大部分水是在城内循环的，不特别去开匣换水，毒水不会流散出去。一旦日出，毒气会波及到机关城的每个角落，那时再想去开匣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要执行这个计划，我需要先找个机会混进中央水池。
我在考虑如何能够前往中央水池时，那个黄头发尖嘴猴腮的盗跖正四处跑来跑去地传令。这个人很讨厌，其实他的轻功也就那样吧，却在一刻不停地炫耀，真该让小白叔叔好好教训他一下。
他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镇守中央水池的人是高渐离。我很担心他发觉情况不对会第一时间把水池冻起来，那就会比较麻烦，最好能把他从那里调开。
正好头领们刚刚结束一场集会纷纷从屋子里出来，我观察了一下，没有那个端木蓉。那好，就是她了！
于是我化成她的样子往水池走，路上遇到了盗跖，他还跟我打招呼，轻佻的样子实在烦人极了。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肯定要割了他的命根子。我没理他，他还一副很困惑的样子。我心里格登一下：难道盗跖和端木蓉关系很好吗？当时我还不知道那个冷冰冰的大姐姐和端木蓉是一个人，还是他一个劲地叫蓉姑娘，我才猛地反应过来，那天给大铁锤治伤的好像也是她。没想到她就是那个勾引了干娘的狐狸精。
当时我还觉得她看着不是很像狐狸精。之前我在新郑专门观察过□□倡女，端木蓉那种冷冷淡淡的，一点也不像会勾引男人的样子，完全不具有狐狸精的气质！我就决定再观察一下再说。
于是我先去中央水池找了高渐离，编了个班大师状况不好的理由。我说他最了解整套机关城结构，必然会成为攻击的重点目标，还是他保护比较合适。他没有怀疑，告诉我中央水池这里交给我就走了。于是我很顺利地杀死了一同守卫的墨家弟子，将药瓶打开盖子倒进了水里。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触动了我设下的警戒红线。于是我第一时间化为了干娘的姿态——端木蓉作为墨家头领，是不可能背叛机关城的，他们立刻就会发现不对，会叫大家都来围捕我，万一干娘也来了我可打不过他。但是，如果换一个已经在他们怀疑之中的人，他们就不会立刻想到冒充的方向了。而且如果他们冲突起来，我还可以顺便观察一下干娘的毒到底有没有解。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因为我打晕了徐夫子之后刚溜出门躲进岔路，高渐离就匆匆地折回来了。这个高渐离真的很神啊，我自认没有什么破绽，他是怎么那么快就发现这里不妥的呢？
他开始集合墨家弟子带上武器去找干娘，我很高兴，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我看到干娘和高渐离对峙起来，高渐离放出了极冷的内力……咦？好像还不全是内力，怎么还有一点点阴阳术的感觉？他不是墨家的人吗？
【注1】
墨家弟子都被冻得不行了，我也装作受不了的样子。不过我看干娘面不改色，完全没有受到高渐离攻势的影响，还击也在他的控制之下，看来确实是毒已经解了。
那就无所谓了，这个高渐离虽然很强，但刚才的一出手，我觉得他的招式虽然唬人，但实力也就是和小白叔叔差不多的样子，应该是打不过干娘的。就算真打起来也没什么，小白叔叔说要保证他在见到爹爹之前不死，可没说不能受伤。而且我看到后面的事就来气：干娘果然跟那个端木蓉搞到一起去了！不然端木蓉怎么处处护着他？不过她说干娘之前受了很重的伤，真的吗？还好现在已经看不大出来了。……咦？我为什么要说还好？他死了才好呢！
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特别让我意外的人——前两年我在咸阳遇上的那个烤鸡店的小男孩！他怎么也在这里呀？还跟干娘很熟的样子。我看着他们把干娘和小男孩分别关在了相邻的两个房间里，心里觉得好奇怪，一边跟着墨家弟子离开，一边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干娘会在咸阳遇见我杀人，好像就是因为在找什么人……那个小男孩是老夫妻捡来的，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腊祭日火灾之后，那个月神好像也在找这个小孩，她说什么来着，于国大不利？……然后的消息就是干娘带着一个小孩离开了咸阳，秦军一直在追杀他们……
是哦，这样就能串起来了：这个小孩是干娘失散的儿子，干娘是因为嬴政要杀他的儿子才造反的！然后……他就带着孩子一起来找孩子的阿娘了？可端木蓉看上去怎么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呀！那她是这个孩子的后娘？所以干娘不止跟一个女人有过牵扯？这就是传说中的朝三暮四吗？
干娘，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太过分了！爹爹，我可不可以现在就杀了他？
……可是他被关押的地方暂时还不太好进，我再找机会吧！
秦王政三十一年六月十九日
5555555555555我闯了一个大祸，刺伤了干娘，爹爹不要我了！我好伤心！我好像误解了很多事！我该怎么办？
秦王政三十一年六月二十日
小白叔叔休息了，他伤得很重，这个时间本来不该奔波的，但机关城启动了青龙计划，我们要是不及时撤离，就要像那群秦兵的先锋部队一样被炸成一地尸体了。
小白叔叔是被高渐离的寒气伤的。可惜我不会像焰姨那样控火，不然就能更方便地帮他把寒气驱出经脉了。
昨天小白叔叔就训了我，说他已经提醒过我不要做多余的事，为什么我还是要自作主张，活该。
可我是真的担心，我不想看爹爹死！干娘对爹爹凌空斩下那一剑的时候，大司命的那句话总是反复回响在我的耳边“纵横决战，二存其一；对唯一的挚友都能说斩就斩的人，对十年不曾谋面的师弟，又会如何？”所以，昨天在看到干娘因为他新欢中了鸟羽符倒地之后那样狂怒的杀意，我恐惧得很。于是我化成天明的样子，在干娘身后刺了他一剑。
但爹爹的愤怒超出了我的预料，他虽然帮我拦了干娘的剑，但也给了我一个冷冰冰的惩罚，还叫我滚开。爹爹没有开玩笑，在他说“她的命是属于我的”那一刻，他是真动过杀了我的念头，虽然只有一瞬。那一瞬间，恐怖的压力从爹爹身上猛地压了过来，无形的力量击中了我的胸口，我的五脏六腑都痛得像刀绞一样，喉咙里都涌上了血。
我怕极了，爹爹真正发火的时候，没有人会不害怕。同时我也很难过、很委屈，但更多的是恐惧：如果爹爹只是因为我刺伤了干娘就如此愤怒，那他肯定下不了杀手的，但干娘却在为他的新欢而对爹爹挥剑，那死的会不会是爹爹？会发生什么？我不敢想。
所以我逃了。既然爹爹叫我滚，那我就滚了，我知道自己很没出息，可我真的不敢看。
我从墨核前的大厅一口气跑到了外面，一路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刚刚的内伤让我的眼睛和鼻孔都出血了，我抹眼泪时抹了一手背的血。我就找了个干净的山洞先坐着吐纳了一会儿，想平息一下满身翻腾的血气，但我的心静不下来，胸口还是一呼吸就很痛。
我在山洞里坐了不知多久，外面越来越吵，有很响的打斗声，还能听到那个天明的大嗓门。我烦得很，就出门挥了一记横贯八方，剑气把那些吵吵嚷嚷的秦军都砍死了，这一用力让我把胸口的淤血咯出来了，我感觉好受了很多。不过我抬头时，却看到项少羽窝在角落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倒是没看见那个大嗓门的天明。
我最讨厌受伤的时候有人偷看了，就也往他的方向胡乱挥了一剑，把他赶跑了。
我很想回去看一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还是有些打怵，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小白叔叔慢慢地走过来了。他受了很重的伤，脸色惨白，走过的路上都留下了血脚印。我就把他扶到了我刚才休息的山洞里，还没等我问，小白叔叔就告诉我，爹爹没事，他赢了，倒下的人是干娘。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扶他坐好帮他疗了会儿伤，因为我的淤血一散就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了。他没有拒绝，他平时受伤都躲起来不叫人看的，看来这回是真的支撑不住了。在他躺下休息的时候，我跑回机关城去查看情况，正看到爹爹和姑姑准备离开，爹爹的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大氅上还隐隐透着血迹，想来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我追了过去，但爹爹回手一剑在我面前挥了一条裂缝，说我要是敢再往前走，下一剑就砍我的脑袋。
我不敢动了，哭着请求爹爹原谅我，但爹爹连头也没回，还不许我叫他爹爹。他说，我自以为是，分不清任务和私人感情，没资格呆在流沙，从此刻起，我不再是逆流沙的一员，爱去哪里去哪里，他不会再过问了。
我大哭起来，想跨过线去追爹爹。但姑姑掠过身来按住了我，她叹了口气，小声叫我先听爹爹的话，等爹爹气消了再说，又让我先回机关城看一眼干娘到底怎么样了，方便时给她传个信。我小声答应了一句，就回去了。
墨核前厅被他们整个封锁起来了，除了头领，弟子们都不准进，所以我也混不进去。不过我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燕太子丹。
什么？燕太子丹是墨家巨子？他不是早在十年前就死在爹爹手下了吗？如果这是真的，那爹爹当年杀死的人是谁？
我转了好久，发现通往墨核的其他道路都被堵死了，大厅一直不许人进。我心里正有些着急，这时忽然看到了舅妈从里面走出来了，他先跟一个我不认识的胡子扎了辫子的白胡子老道说了一会儿话，又去跟项家的白发老伯聊天，这个人我认得，人们叫他范师傅。
舅妈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回忆了一下，这几天我在机关城里确定没有见过他。不过我立刻又想起来，在墨核里，他们看到那几个乔装成墨家弟子的秦兵时（我想这其中肯定有大司命，因为我看到了她那天跟我一起回去时使用的脸），曾经愤怒地说他们的目的是诸子百家的各路英雄。也就是说……舅妈也是这诸子百家英雄中的一个？
我忽然想起我十二岁那年舅妈去新郑邀请爹爹参加反秦联盟的事，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妙的猜测：墨家机关城，该不会就属于反秦联盟吧？那我们是不是在给舅妈他们添乱？所以……我们这次做的事情，真的正确吗？
我正思考要怎么在不惊动范师傅的情况下叫舅妈注意到我，之前一直在洞内的诸位墨家头领突然都走了出来，我想看看干娘会不会一起出来，但令我失望的是他没有出现，那个端木蓉也没出现。不过奇怪的是那些人忽然都向天明行礼，吓了我一跳。不止我看呆了，很多围观的人包括范师傅也看呆了，我就趁机朝舅妈丢了颗石子。他发觉了，一个人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我也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舅妈见是我，脸色很冷，问我流沙还想干什么。我赶紧告诉他我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我很后悔，想知道干娘怎么样了、他的伤有没有好些。舅妈盯着我看了半晌，脸色终于稍微和缓了一些，才说，干娘没事，有高人替他疗伤，他现在已经醒了。我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个好消息！干娘没事就好，如果干娘真有个三长两短，那爹爹就真的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舅妈看着我的眼睛，问我是不是哭了，大概是我哭得比较厉害，化了形居然也能看得出来。叫他一问，我又忍不住地掉了眼泪，我告诉他，爹爹气我刺伤了干娘，不要我了。
舅妈叹息一声，说这次我实在是大错特错：像爹爹和干娘那样顶尖的剑客，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我的自作聪明，无异于狠狠抽了爹爹一个耳光，是在向天下英雄昭告，他怕干娘，没有勇气与干娘公平对决。他等了十年、放弃一贯的原则、违背本心才终于争取到的决战机会，却未等真正开始就被我破坏了。而以他的骄傲，还得替我圆场、收拾烂摊子，硬着头皮坐实卑鄙小人的名号。换成是他，也会忍不住想揍我一顿的。他说，为了纵横决战，爹爹当年曾经放弃了韩国官场的大好前途，也和我阿爹发生了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对爹爹而言，纵横决战是一个心结，一道迈不过去的坎。我年纪小可能无法理解，但对爹爹而言，我的错误，无论初衷如何，都是他一时半刻无法原谅的。
舅妈这样说，我更加沮丧了。我只是希望爹爹活下来，却没想到反倒毁掉了对爹爹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我真是太蠢了！
舅妈又认真地告诉我，一对爱人之间的矛盾恩怨，要靠他们自己来解决，任何人不能越俎代庖。盖聂与卫庄之间，插不进第三个人，也不需要第三个人来替他们操不必要的心。
我把舅妈的话记在了心里，又问了我刚才关于反秦联盟的疑惑。舅妈说我的猜测没错，他又问了我几个问题，可我都很茫然。他有些无奈地说，所以我什么都不清楚是不是，爹爹真是不该把我牵扯进来。又说，既然我来了，就让我设法转告爹爹，他不日就要回桑海，届时希望爹爹去见他一面。
我很失落地说，爹爹已经把我赶出流沙了。舅妈对我说爹爹不会一直生气，但肯定会好好给我个教训，免得我不长记性。
他又看了我一眼，我感觉他还是有些生气，不过他仍然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如果我与他同行，他需要先去向其他人辞行。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了，因为小白叔叔的伤还没好，我有些不放心他。舅妈就告诉我，墨家巨子燕丹命不久矣，墨家即将发生重大变故。不过撤退是一定的，而且撤退前肯定还会拼尽全力给秦军最后一击，叫我最好抓紧时间带小白叔叔躲远一些，离得太近恐怕会被秧及。
我赶紧回了我们藏身的山洞，把舅妈的话告诉了小白叔叔。他唤来了大白，我们乘着大白一起往远处飞去了。墨家弟子看见大白都恨得咬牙切齿，但还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人攻击我们，看来是真的要准备撤退了。忽然我在下面不远处的一棵树梢上看到了少少，就拜托小白叔叔飞低了些，把危险的消息也告诉了少少，少少冲我微微点了点头，轻轻一点树枝离开了。
小白叔叔很意外，问我怎么会和阴阳家的人有交情，我就把我在机关城遇到阴阳家大少司命的事告诉了小白叔叔。
小白叔叔扶额，说，难怪我会突然发神经对干娘捅刀，原来是受了大司命的教唆。他骂我到底是有多蠢，能蠢到被人当刀使，用脚趾想也该清楚，干娘怎么可能杀爹爹。
我才知道，原来昨天最开始干娘本是胜了的，但他只是把断剑架在了爹爹脖颈上，并没有伤害爹爹，反倒是爹爹回手给了他一剑，当然，那一剑也要不了他的命就是了。
大~司~命~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居然骗我！下次再遇上我，一定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B.C.216 6月~B.C.216 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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