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温》余鱼木

8、“翻身”

　　“诶！你那哥哥又来接你了”刘阳眉毛一扬，胳膊肘戳了戳裴星洛的手臂。
　　“你别乱说，虽然他比我大一岁吧，但是我可没喊过这称呼”裴星洛说时不忘向陆安屿招手。

　　陆安屿本身就比他大，按道理他是应该叫哥，况且董洁和他妈妈又是很熟络，他们小时候一起玩时也叫过陆安屿哥哥，不过现在长大了，倒是不愿意这样去叫了，总觉得碍于面子确实喊不出口。

　　四中的教育理念和其他学校不同，别人都是高三了得拼命冲锋，他们是高三了得保持心态。当代学生的压力都挺大的，这也导致四中闹出了不少事，所以高三是比高二要早放二十分钟的。
　　所以每次陆安屿放学之后都会在正校门口等裴星洛和他一起回家。
　　他总是觉得，和裴星洛一起会让他放松许多，毕竟这小子就像个开心果一样，没有一丝负面情绪，每天都蹦蹦跳跳的。而且逗他玩可有意思了。

　　每次刘阳都是和裴星洛一起出来的，身为裴星洛好几年的同学，怎么着也得问一问关心关心情况吧。
　　陆安屿也和刘阳搭过几句话，觉得这人真如裴星洛所说，这小子挺逗的，动不动就喊一句“妈妈带我回娘胎吧”，当然这句话出现的场合只会是关于爱情。

　　“你们快要月考了吧？”陆安屿看了一眼裴星洛。
　　“嗯是啊”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注意到陆安屿那炽热的目光。
　　“陆哥我跟你说，裴星洛这小子可不安分了，一上课就睡觉，一下课就像那兔崽子一样在走廊上到处飞”刘阳刚开口裴星洛就知道他没啥好事，结果是跑来和陆安屿告状呢。

　　“刘阳你别血口喷人啊！你坐第一排我搁你后面你说我睡觉？怎么着”裴星洛眯了眯眼，似乎有了怼回去的理由和底气，“你是后脑勺长眼睛吗？”
　　“你别以为我在你前面我就看不见”刘阳竖起大拇指一脸骄傲的指向自己说，“我可是有线人的”
　　“哎哟喂”裴星洛瘪了瘪嘴向陆安屿的方向挪了几步，想着离这个告状精远一点，“我不就是拦着你和徐清理说话嘛，怎么？这么快就想报复我？还派人监视我，你简直是太有心机了”

　　陆安屿听着觉得徐清理这个名字很熟悉，但实在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切！我懒得派人监视你，走了走了！”刘阳找了找手就穿过马路，在这个十字路口和他们反方向走了。
　　也就一起顺路走个五六分钟。

　　.

　　学校似乎对高二的学生都不太友好，别人都是国庆收假后月考，也就四中实在放假前考试，这简直是要把大家压榨干啊，没有复习时间，纯考。

　　九月末端，入秋了，这风也就凉爽得多。

　　裴星洛和陆安屿并排走着，但是他走路很不安分，总是喜欢斜着走，跟个螃蟹一样，每次都把陆安屿挤得无路可走。

　　“我觉得这次月考我要完蛋”裴星洛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干瘪瘪的，没有氧气，“啊！窒息了！”
　　“……”
　　“嗯？你怎么不说话？”那“气球”向左回头想看看陆安屿怎么回事，结果一回头没有看见人。

　　裴星洛大脑有点空白，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像个二愣子一样傻住了。

　　陆安屿笑了笑说，“我在这边”
　　“啊……”裴星洛不好意思的说，“我忘了你说个再挤你你就自己换位站”
　　“没事”

　　从四中到华苑小区的路还是挺远的，得走将近半个小时才能到，董洁提议过坐公交回家节省时间，但是他俩都觉得天天坐在座位上已经快把屁股坐平了，能运动就尽量吧。

　　中途呢有一条宽四十米左右的河坝，就是和埋“火光”的是同一条河，不过“火光”还要在上游一点。

　　河坝上分有一座桥，叫“回家桥”，这个桥名听起来着实敷衍，感觉就是随口一取，手一挥就取下的名字，没有一点深意，但他确是居民区去火车站必经过的桥，对于常年在外的人来说，这个名字就是心底头最渴望的。

　　不知道为什么，裴星洛对这座桥格外喜欢，每次和陆安屿一起过这座桥时都会比其他路程走的慢很多。

　　秋风略过河面，带来一丝沁凉。

　　“回家桥”有两个车道，车道旁是人行道，路灯是在桥边的，一排下去得有五六个。

　　夜晚的“回家桥”可以说是很奇特，它带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是否是因为生活中的压力，每当裴星洛看着桥上来往的人和车时总是感觉一切都不现实，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想法太多还是因为总是感觉缺少什么的缘故，总之，这是在别处都不可能感受到的。

　　陆安屿从来没问过裴星洛为何要在这里走的缓慢，但只是陪着裴星洛，他觉得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有一定的原因，他也相信这些原因的存在是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情绪的。

　　陆安屿不是一个爱景的人，他的学业很紧张，也不可能有那种闲情雅致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
　　但是他始终相信，裴星洛就是美好，所以他愿意拿出自己的时间与耐心陪着裴星洛想做的任何事。

　　陆安屿从眼尾处撇向裴星洛，他离桥的护栏很近，桥上的路灯大概五六米高。

　　暖黄色的灯光撒在了裴星洛的头顶，他的头发已经被风吹的错乱的搭着，因为灯光的缘故，他的发丝在发光，而这整个人就像是被光束包裹住一般，由内而外带给人一种不可触及的美好。

　　他看见裴星洛的眼睛是空洞的，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他让陆安屿猜不透，像是一个不知怎样的存在，明明平时你们开朗活泼的跳跳虎呢，这下是彻底的琢磨不清。

　　陆安屿愣了愣神，等反应过来时他们已过了这座桥，陆安屿想起离开桥时，光亮由前至后携带着影子与那份美好一起留在刚才的路径中，当暖黄色的光从身上离开时，整个人就会立刻切换至本事的情绪与思想，放空的大脑会恢复正常。

　　也许这就是打工人离家时，那种恋恋不舍却又无能为力的无奈，由不舍转空虚，像是丢掉了一个重要的东西，确是找不回。

　　.

　　浪子不回头：裴哥，后天周一就月考了，你准备好怎样面对疾风了吗？”

　　裴星洛刚从浴室出来，坐在书桌旁头发还没吹就看见微信弹出来一条信息。
　　发信息的人正是刘阳，没错，微信名和他的人设完全相反，每次裴星洛看见这名都会忍不住的吐槽一句，什么浪子不回头？这分明是牛马情种。

　　吐槽归吐槽，信息总是要回人家都。
　　裴星洛一手那种毛巾擦头发一手慢悠悠的回信息，对于这种不太重要的人，他留到明天回信息都无所谓。

　　浪子不回头：裴哥你在吗？
　　浪子不回头：我看见了！对方正在输入，这么久了你是要给我发文章吗？
　　浪子不回头：我知道，没爱了呗，用脚给我打字呢？
　　一堆信息轰炸下面还配了一个哭唧唧的小孩表情包。

　　“忍住！不生气不生气”
　　裴星洛闭着眼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刘阳这种一发发一堆信息的人他见多了，本着好男人不跟脑残斗的原则，最后裴星洛选择了敷衍。

　　冰箱：。。。
　　浪子不回头：你又敷衍我，呜呜呜！！！感情淡了，淡了啊~
　　冰箱：有啥事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浪子不回头：我这不是没办法嘛，谁让你长着两只手不快点回信息的，像现在这样的网络时代，大家都是手机不离手的勒，不回信息不是没看着一定是不想回。我就是想问问你那58分的数学该如何挽救？给我报酬，要不我来帮帮你？

　　裴星洛看着这六排文字不知是应该感激刘阳没有把这么多话拆成好几句发出来，还是应该吐槽他一次性怎么这么多话。

　　冰箱：那没办法，我陨落了。
　　浪子不回头：哈哈哈哈哈，我虽然在班上排48，但是我数学76分[滑稽]
　　冰箱：滚滚滚！

　　上次周考数学满分120，裴星洛才拿58分，胡先甄把他叫去了办公室好几次，说是再这样下去就算英语分数，其他科再优秀也还是会拉平均分。

　　裴星洛不想当咸鱼，他也想过崛起，可是没人帮忙啊！

　　浪子不回头：诶，陆哥不是大学霸吗？你让他帮你不就好了吗？

　　裴星洛看着陆哥这俩字瞬间来劲了，确实也是，陆安屿成绩那么好，辅导他数学肯定绰绰有余。
　　不过人学霸平时学习下来那么大，自己的事都没捋顺呢，哪来的时间来帮助学渣变学神的事啊。

　　冰箱：算了，麻烦别人不太好。
　　浪子不回头：别啊，我觉得陆哥对你那么好，你要是跟他说说肯定会帮你的，为了自己的未来可不得脸皮厚点吗？
　　冰箱：好像……有点道理。
　　浪子不回头：对吧。不过想我这样的学灰就算了，要是真要翻身，那估计得翻到塞纳湖畔去。
　　冰箱：别了吧，污染环境不好。
　　浪子不回头：那你翻人家怀里去吧。

　　咸鱼差点没被最后一条信息咽口水呛死。啥啊这是？什么玩意就翻人怀里！

　　他撅了撅嘴向床上扑去，抱着旁边的枕头漫不经心的点开了置顶上和陆安屿的聊天框，最后的信息是昨天晚上的互道晚安。

　　他还是挺犹豫的，虽然之前和陆安屿打过不少次视频，每次都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就打过去了，根本没有像现在这样扭扭捏捏的。

　　裴星洛的眼前飘着七个字
　　——那你翻人家怀 里去吧。

　　“神马玩意啊？”裴星洛彪出了网络口语。
　　刘阳这话真膈应人。

　　暖气：视频吗？

　　裴星洛正怀疑人生呢就感觉到时间震动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手机就显示着暖气邀请你视频通话这几个打字。

　　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中间是陆安屿的头像，是一幅很美的雪景，马路边还照进了一个人的背影，可能是因为光线太暗，完全看不出那人是不是陆安屿。

　　裴星洛脑子还没转过弯就点了接受。

　　手机里，陆安屿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书桌旁刷着题，手机是正对着他的，应该是用什么东西放在书桌前面架着手机的。
　　陆安屿穿着一身纯白的卫衣，将他那白皙的皮肤衬得很干净好看。

　　他见陆安屿没说话便自己开口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气氛。
　　“你这么晚还在做题啊？”
　　“嗯”
　　……

　　这啥啊？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为什么气氛这么微妙啊？

　　“这几天降温了你多穿点哈”
　　“你也是”

　　为什么？裴星洛实在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俩今晚都这么不正常。

　　“穿短袖小心着凉了”陆安屿默默的把手机拿了过去，裴星洛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操作，反正过了一会他又放回来了。
　　“没事，我怕热，这点温度冷不着我”
　　“嗯”

　　？？？？所以说他俩这是平时把话题聊完了现在没话说了吗？

　　裴星洛看着陆安屿那边，他开着台灯做题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全身透着冷气。
　　说什么好呢？

　　“对了！”裴星洛脑子一转，他还要翻身来着！

　　“学霸你救救我行吗？”裴星洛放下枕头，双手合十用像小狗一样的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陆安屿。

　　总有人平时不紧张一到考试就很慌张，裴星洛就是这样，他的数学分数已经到了难以入眼的地步。

　　“怎么了？”陆安屿明知故问，看着他笑了笑。
　　“我数学快要废了”裴星洛又把枕头抱了回来委屈巴巴的说。

　　“谁让你平时不认真听讲的”陆安屿从眼神躲闪的扫了一眼那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老李子讲课太让人犯困了，我这不是没办法所以来投靠你了嘛！”裴星洛嘟着嘴说，“那你就好心救救我吧”

　　没错，这项技能依旧是和他的同桌宋慧娇学习的撒娇技能。

　　“那好吧，不过我有什么报酬呢”陆安屿轻笑一声，期待能得到什么自己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啊？”裴星洛问，他其实还是挺害怕陆安屿提到什么自己做不到的要求。

　　“国庆节陪我去看场电影”陆安屿手撑着右脸，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刷题笔。
　　“就…好了？”裴星洛倒是没想到会这么简单，看电影既不困难，反而还很放松。

　　“不然你还想我干什么？”陆安屿的声线带着颗粒感，厚重的声音总是撩的人不知所措的。
　　“我…我没想干什么”裴星洛湿哒哒的眼睛害羞的撇向别处。

　　“哦？真的吗？”陆安屿总是觉得弟弟逗起来就是有意思。
　　“真的”裴星洛不好意思的把手机移开了，只能看到自己的头发丝。

　　陆安屿的笑容渐渐开朗，“明天早上醒了之后带着错题本和练习册来找我”
　　裴星洛眨了眨眼说，“好，好的”

　　陆安屿把手机拿了过来，脸一摆近后帅气尽显了出来。

　　“天凉了多穿点，还有……”陆安屿心虚的把眼睛撇向地板，“咳咳，下…下次把衣服穿好”

　　微信是把对方的画面放到大的这里，自己的则是放在右上角的小框里的。
　　裴星洛听到这话后有点懵，反应过来就点了一下自己的小框，一下就从手机上大面积看到了自己这边的画面。

　　他在床上向右侧躺着，正抱着枕头对着镜头，枕头掩了一半右侧脸，只留下左边的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和眼尾下的泪痣。
　　裴星洛想起陆安屿的那句话是关于衣服的。往下一看他瞬间愣住了。

　　自己的T恤是大圆头的经常溜肩所以便拿来当睡衣用了，T恤也许是在他蹦到床上的时候就滑了下去露出了整个肩膀，都快溜到胳肢窝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裴星洛立刻放下手机把领口往脖子处拽了拽。
　　“没事，这么晚了你早点睡”
　　“嗯，你也是。那…拜拜？”

　　裴星洛小心的试探了一下，因为每次他和陆安屿的视频都第二天早上挂的，今天的气氛不太对，他想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啥好事。

　　再互探了晚安之后，裴星洛觉得脑子有点绕不过来。

　　“真是，下次不穿这衣服了”
　　他气急败坏的拽了拽衣服，领口很轻易的就被他拉开了，又露出了肩。

　　.

　　陆安屿看着手机相册里刚刚截图的那张裴星洛的魅惑照，总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正点开删除，看着这双亮亮的眼睛正看向他，手指屹然点了取消。
　　“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