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养了一只妖》丝乌安酸

88、维此文王，小心翼翼

　　天宫的颐松露是倍受追捧的好酒，酒仙每隔十年才酿出一瓶。小幽从前专门查过这种酒的底方，只寻得了一二法门，为了酿酒，还在时雨仙境试验了两次，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酿出的酒太烈，过于烧灼。看来天界对他们的盛事看重之至，连这样的酒都悉数送来了。
　　她不知道长明帝神喝了多少，那种酒似乎也有助修为，不过也是因人而宜。以前只见过一次长明帝神喝酒，而那次醉的人是她。
　　眼下似乎不适宜谈话，也不知道他喝醉之后还有多少意识，会不会断片。无论如何还是应当试一试，她不能无功而返。又或者，趁他如此，更容易拿到回仙令呢？
　　“我们谈一谈。”她道。
　　长明帝神此时迈着步伐向她走了过来，闻言顿了顿，胸前那缕乱发散开。小幽看到他的眉毛挑了下，随后唇边露出一抹笑，那笑中带有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有几分苦涩，几分了然，几分放纵。
　　“谈一谈，本神知道你想要什么。”他走到小幽近前，“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小幽看着他幽深得可怕、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忽然想到，此刻的长明帝神不知道站在他眼前的人到底是谁，脑中回响着那句：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她后退一步，当下有逃开的冲动，原来他对乌绫如此看重，她不知道下一秒长明帝神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一种难以形容的凉意和失落从心底升起。
　　她做过很多打算，也许长明帝神会把她囚禁，也许会怒气冲冲的让她离开，也许会给她某种惩罚，可是她从没想过，会眼睁睁地看和体会他对另一个女子的看重和宠爱。
　　再留下去是自取其辱，逃离的冲动让她终于有了开口的勇气，“我……”
　　长明帝神像是看出她的意图，扶了下额角，涌上的不适让他皱了下眉头。
　　“不要走。陪我一会儿。”
　　小幽愣愣地看着他，终究是停住脚，怀着酸楚、无可奈何和悲愤停在原地。
　　“帝神打算做什么？”她听见自己克制的声音道。
　　长明帝神背对着窗外残余的日光，从刚才起，光线越来越暗，此刻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出悲喜，可是直觉告诉她，他似乎并不平静。
　　长明帝神低了下头，又抬起，走到她近前，“你喜欢做什么？”声音很低很轻，见她沉默不语，似乎是怕她生气一般，一连串道：“去仙山游玩？去看碧庭山的风景？去天泉采奇异花朵？还是说，饮酒赏月？”
　　小幽从不知乌绫有这么多喜好，去仙山游玩什么的虽然俗气，但乌绫毕竟从西竺修佛法而归，对风景也许的确有什么偏爱。她眼下没有那么多精力四处游荡，只想快点解脱，这片刻间，脑子里已想出了几十个离开南天门的办法，哪一个都比亲口向长明帝神讨要回仙令好上百倍，自己当初真是哪根筋搭错了才来见他。
　　她随口道：“不如就去赏月吧。”
　　话音一落，长明帝神抓住她的手臂，随即一阵风过，离开了原地。再睁开眼时，周围一片空旷，身后是变小了的溪亭花苑，再往下不远，便是长明帝神常常望而不语的雾阑干。
　　长明帝神低头看向她，“这里赏月如何？”
　　小幽抬头望了眼只有一弯月牙的天幕，苦笑道：“好。”
　　见她露出笑容，长明帝神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还不忘带来了那个天鹅颈的酒壶。倒了一杯，又把酒杯倒了，道：“这酒有些烈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别喝了。”把酒壶扔掉，搂过她的腰又向前飞去，直到最高的仙峰才停下。
　　两人停在一处小小的宫阁前，长明帝神把她放下，抬眼看了看天，“这里是时雨仙境最高的地方，明天阁，整个天族都找不到这样的高处，你看，是不是离月亮很近？”抬头找了一会儿，似乎没找到月亮，眼神摇晃了会儿，指向一处道：“看，北辰星。”
　　小幽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那颗北辰星悬在天际，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亮，天族对星象从来无感，只有地仙才借以推算时节，乌绫公主又怎么会在意北辰星呢。
　　她看着那颗星，忽然十分想念河之洲的那段时光，在下界时，北辰星出现的时节便是丰收的时节，祭司会带着仙庄的人举行秋水礼，记忆中那是最快乐的时光。
　　长明帝神盯着她，“想不想要？我帮你摘下来。”说罢真的把手伸向空中，天荧之戒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不多时，地面开始晃动。
　　小幽连忙拉住他，“不要，千万不要。”北辰星是四十八星宿中最中心的天命之星，私自干扰很可能引起下界动荡。
　　然而为时已晚，长明帝神有上神之力，只觉一阵眩晕过后，两人出现在一个黑暗的空间。
　　小幽看着四周密布的星子，目瞪口呆，他们竟然来到了天宫最为机密的星象结界内。
　　这里每一颗星都有自己的轨迹，稍有人为的更改，轮回错乱，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一个特殊的星象映到她眼中，她略一怔愣，那是祭司的预言中曾出现过的星象。
　　长明帝神观察她的神情，看向她所望的方向，“喜欢？”仔细望去，星象中央确有一颗星散发出荧荧之光，光芒虽然微弱，却很是好看，“就是它了。”
　　他刚一施术，小幽突然回过神那是帝神的天命星，大惊道：“住手，快停下。”
　　星子动了下，原地转了两圈，又回归本位，但肉眼可见它的光芒在快速消耗。
　　长明帝神果然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她，确认她的神情并不是真的想要，才收回手，“好，我听你的。”
　　一挥袖，两人又回到了下界。
　　明天阁前，帝神安静地看着小幽，似乎在等她接下去想要什么。
　　小幽见他变得乖巧，一副听她摆布的神情，一时有些恍惚。她面前的帝神从来都是要么冷傲难驯，要么摸不透心思，她第一次明白，帝神也有不一样的一面，只不过从不向她这个外人示出罢了。
　　长明帝神静静等了一会儿，似乎怕她觉得无聊要走，开口道：“我想起来了，你说过喜欢一种花，叫……”抚额思索半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本神不知它长得什么样子。”眼神有一丝凌乱，又道：“无妨，我总归变得出来的。”
　　随手翻袖，一片极为艳丽娇美、带着仙气的花撒满阁前山野。
　　接着问：“你喜欢什么颜色？”又是一翻袖，红的黄的蓝的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花又抛洒出来。
　　小幽看着不断向眼前堆的各色花朵，有的香气扑鼻，有的娇艳欲滴，有的形状古怪她见所未见。心想乌绫公主喜欢天宫灵花苑中八百年才滋养出一株的红玉蝴蝶花，这是天宫尽所周知的，帝神看来是醉糊涂了才会忘记。
　　长明帝神还要变出什么，但因目标不明，很苦恼。
　　小幽止住他，“够了，帝神莫要再浪费法力了。你身上还有伤，使不得。”
　　长明帝神闻言果然停了下来，从空中接过一朵绽开一半的木铃兰，目光转向她，“够了吗？你不要怕，喜欢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他似乎醉得更厉害，脸颊上浮现一层轻微的红晕，目光中少了平时令人生畏的深黯，变得如水般柔和光亮。
　　他望了小幽一眼，喃喃道：“你为何不笑？”抚摸着小幽的鬓角，把她的头发弄得更乱，“我记得，你从前常对别人笑，对本神却横眉冷对，你是不是觉得本神很无趣，不会逗你开心？本神，有时候，的确，想不出你喜欢什么。”说到此处，他像是灵光乍现，晃动着指了指，脚步颠浮，“本神想起来了，水，你喜欢有水的地方，来，我给你变出一条河。”
　　小幽瞪着两只眼睛，看他果然开始不要命地运诀施法，吓得脸都白了，拦住他道：“你够了！快停下，这不是好玩的，你闹够了没有，擅动这么多法力会伤得更重！”
　　长明帝神愣了愣，灵力还在指尖闪动，却也没再继续施法，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小幽一会儿，终于把手放下，只是脸色变得十分暗沉，似怒非怒，不喜不悲。
　　小幽以为他终于开始清醒了，她扮了乌绫这么久，早就累了，就算他回过味来气愤地骂她一顿，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他怎么讨好那位高贵的公主。
　　她别开目光。觉得自己这一晚实在是失败极了，且经过这一场，麻木得连伤心都感觉不到，只剩下一层厚重却又无计可施的恼怒与失望，这出闹剧既让她从幻梦中惊醒，也让她更加的不知所措，心如死灰。
　　“帝神，天快亮了，你还有重要的事做。山顶风大，小心闪了身体。”
　　“你是在关心我？”长明帝神看着她。
　　小幽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
　　小幽忍住眼泪，“我在想，我为什么要关心你，帝神大人新婚在即，我算什么人，凭什么关心你，你受没受伤，伤到哪了，伤得有多重，我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如何？你是不是喝醉，是不是清醒，法力还剩多少，跟我有什么关系……”
　　长明帝神猛地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眼前，“我告诉你，我伤得很重，很重，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你就能头也不回，一走了之，是我太笨了吗？还是我弄错了什么？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小幽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确定长明帝神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两人面对面地看着彼此，长明帝神的气息扑到面上，让她惊诧又沉迷。
　　长明帝神攥着她的手腕，“你还记得对我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