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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为招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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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里,林间突然飞鸟惊起,一条小道上马蹄声·由远及近,前方一人身着夜行衣,蒙着面看不到样貌,他伏于马背,一只手无力的搭着,手背上漫出流淌的血,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另一只手牢牢拽着缰绳,贴于胸口,嘴里不断低语,气息微弱到在这寂寥无声的黑夜即使你俯身聆听也无法读出完整的语句,但身下良驹仿似最能读懂他的意思“快一点再快一点……”向着远处密林飞驰而去
密林的尽头是一座长年不化的雪山,名为招摇。为何取其名,大约是山高而无所比,异兽奇而无所比,山下林深而无所比,难攀而无所比。这里方圆百里没有人烟,密林多沼气,且有剧毒,中毒者会产生幻觉进入食人树领地被伸出的带有腐蚀性汁液的藤蔓刺入身体,最终溃烂而亡。就算有精通药理之人可以驱散沼气,那直插入云霄的雪山上到半山后便无着力处,无法攀登。传说有一老翁,生于雪山之巅,食血饮冰而存,因上古时期与神仙打了三天三夜,未有胜负一气之下自我禁锢于此,他好战而求胜,只要可以打败他便许人一个愿望,无不能成真。
这样的传说,经百人口,生出千样的版本,吸引了万人的朝拜,最终以无人生还而落幕。
白天会有一农户打扮的老爷子摆个茶水铺,摇着蒲扇绘声绘色讲着密林妖怪的故事,劝诫着猎奇的,好战的,迷路的人,日落时便收摊回家,还热心的在通往这片密林的入口,立一块匾,“危地,善入者死。”
此刻黑衣人骑着马,就停在这块牌匾前,他慢慢拱起身,额上密密的汗珠,双唇紧咬,抓着缰绳的手抖的厉害,动一下就好似要用到全身力气。因为左边手臂受了重伤,他用右手将自己身体推离马背,滚下了马。然后匍匐着改变为一个跪姿,从胸口拿出一片薄玉,玉体晶透,连经验最丰富的珠宝商人都不敢妄议它的价值。皎皎月光下,隐约看到上面有一条裂纹,让人不由扼腕叹息,有瑕掩瑜。看下跪的黑衣人周身狼狈不堪,身姿依然挺拔,他连叩首三次“今主上蒙冤而死,小主危在旦夕,只承峻一人逃出手握前辈当年信物,只盼仙人助我。“
他毫无犹疑翻身上马进入密林。
片刻,追他的马队便顺着沿路血迹停在入口处,坐于头马的将军离焰下令“进入密林,死要见尸。”遂将萃过解毒药水的面巾蒙于面庞,手下千人依次效仿。
马队中一擅长跟踪之术的小兵在前,带着离焰一队寻着黑衣人的血腥气和马蹄印走到一颗诡异的大树前,一切便消失无踪,这颗大树,树干如一面城墙,千人也无法环抱,抬头只能望到密不透光的层层树叶,树杈分支很低,每一条枝像章鱼的触手,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凸起,周身还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食人树”一个胆小的平时酷爱画本的士兵哆嗦着从马上跌落下来,离焰回头鄙夷地斜了他一眼,“那你去试试它会不会吃人”位于离焰左右两侧的兵将听声下马,动作如复刻般整齐划一,将那害怕到在地下不断求饶的士兵从地下拖到大树前便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就这么等待了片刻,除了树叶的沙沙声和士兵低声的哭泣,什么都没发生。“胆小….”离焰连鬼字都还没说,突然山间雾气弥漫,周边仿佛无数条蛇穿过草丛,唏唏嗦嗦,离焰周身像被定住,他不能回头,但身边兵卒不断有人穿过他,迷雾中就像他们飞向大树,等到身后不再有动静,雾就散了,离焰面前是一排排被树枝串起来吊在空中的人楼,树枝上黑色的凸起都移到这些人裸露的皮肤上,细细看去是一个个向外淌血的窟窿。离焰为镇前将军,20出头的岁年纪已有10多年沙场经验,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入了幻觉,确认解毒面纱还完好,从马侧取了水壶浇在自己头上,闭眼又睁开,眼前场景没有丝毫改变。惊恐之下,他取出腰间佩刀,向手臂刺去,举起的刀在空中停下,手背上密密麻麻的是和吊着的人一样的黑色凸起。“将军,您做什么”刚刚那个胆小士兵低着头抽泣着四肢爬行的来到离焰马下。离焰用刀割开盔甲,周身皮肤都是黑色点点,他手一甩,手中之刀直插入大树,“君上您在我12岁那年赠与的宝物,用于自裁便是玷污,但我身陷邪术,只恨不能再陪你戎马,永别了。”离焰对着伏于脚下的小兵说用你的刀杀死我,然后能逃就逃吧。小兵抬头,看着目视远方的离焰,嘴角一笑,道了句“好”。在军中,士兵回答将军应答“诺或者是”,离焰听出问题,猛然回头就看到自己追寻了5日的那张脸,带着满足的笑脸,握着手里的漫天剑,在脖颈间一划,温热的液体和翻滚的地面是离焰最后的记忆。承峻这一击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顺着刚刚的招式重重的的摔在地上,他怀着深深的遗憾,整座宫殿只有他一人逃出,肩负希望,是背后身处黑暗中人日落之时最后的一道光,坚持的不闭上的眼睛慢慢模糊,“报仇了还不甘吗”恍惚中出现一袭白衣,他伸手却什么都没抓到。
承峻再醒来时,目之所及已是满眼白色,白色的雪屋,白色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里面一个少年着一袭白衣,画像之人没有五官,周身仿似有明亮的光环绕,承峻活动了一下手腕,触感温暖,是一张通体雪白的狐皮,冬日里主上也是披着一件白狐皮的披肩坐在案前执笔。为了把狐皮看的清楚些,他侧了侧头,余光撇见床头处站立一人,呼吸平稳,无声,下意识出招那人不躲不避,下一秒,承峻虚弱地跌回床上。那人走到床边,看模样20有余,他穿一身墨绿色长衫,胸口有些深色的印记,像是油点?他俯下身,脸对脸的观察许久,然后随意撩起长衫下摆坐在床边伸手号脉,号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承峻心焦,摸了摸藏在胸口的玉璧“您可是招摇剑神?小辈携信物而来”。
那人也不回答,起身向雪屋外走去,脚底还因为踩了长衫的下摆,踉跄了几下,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医术太难,我连脉在哪都找不到,可惜了。”承峻心里默念三遍“他必须不是招摇剑神。”
距离承峻出逃已5日有余,他不知道那些等待他的人还在吗,这一腔悲愤赐予他力量,承峻拿起漫天剑跟着那墨绿长衫的男子也出了雪屋。此时的他已经不是武艺高强的侍卫首领,只能入苍迈老者用漫天剑当拐杖沿着脚印向风雪深处踱步。
墨绿色长衫在一片白雪茫茫中格外引人注意,那人蹲在地上,守着一方小炉,看着像是烫酒煮茶,但他旁边那个人却一下吸引了承峻的目光,那人一袭白衣,懒散的背靠着一个木桩,脸色也极白,仿佛和这天地相融,侧颜俊朗,鼻梁挺拔,手臂随意的搭在弯曲的膝上,纤长的手指一圈一圈的划着瓶口,身体前倾,嘴角含笑的逗弄着那个墨绿色长衫少年。然后他又向后倚了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转头。好生一双勾人的眉眼,眼神却如一面明镜,任身前魑魅魍魉,它只映射而不改变。
承峻从怀中掏出玉璧,双手捧着跪于白衣男子身前,“招摇剑神,小辈携信物而来。”白衣男子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木桩,“这里埋的才是招摇,你将玉埋进去就算物归原主。”
“剑神若有意试探,请指明方向,又为何戏言与吾?”白衣男子眯了眯眼,“你说真话少别人当成假,你说假话多,我就当成真。”墨绿色长衫少年用炉中温的酒换掉了他手中的那壶,调侃了一句。
“若你不信,挖出来看看便是。”
“主上曾说,招摇剑神言出必行,此生一诺,身死魂必践。”承峻已顾不得慢慢崩溃的情绪,用壮烈的声音喊道。
白衣男子想起,6岁那年,招摇也是这样说的,身死魂必践,轻叹了口气,“虚驳,看来今年我不用帮他烧纸了,我帮他做一次神。”他起身从高举过承峻头顶的双手拿走那块玉璧。他走近时,周边风雪也停止,此人内力竟能与自然抗衡。承峻叹服之时也知道这天下也只有他才能救活被束缚在黑暗中的那群他日日挂念的人。
“剑神我们立即动身可否”
“好”,白衣男子虚搭着他的肩膀,承峻感觉到一股汹涌的内衣从肩头沿着血脉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将堵塞之处全部打通,他只觉气血翻涌,一口淤血喷出。他用手一抓,漫天剑便回到手中,周身运行较顶峰时期更加舒畅。
“多谢剑神,不知称谓是为不敬,您如何称呼,我必终身感念您恩典。”
“你若再啰嗦,想救之人可能都不知轮回几次,你既找的是招摇,也就承了他的情,唤我招摇就可。”(后文就用假招摇来称呼,直到出现他自己的身份)。一闪身招摇便不见踪影。
“刚刚你本来不用吐血的,这么多年他都不说真话了,说一次你还怀疑他,可怜。”虚驳走过承峻身侧,麻利的爬上他的背,不顾他的惊讶和反抗,“我不会武,下山还是要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