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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林荫午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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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盆吊兰长得真好,郁郁葱葱的向上拔,枝枝蔓蔓长得甚长,这样浓密的堆叠在一起,甚至垂下到了略有斑驳的木桌上,满眼生机。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吊兰上,映得整盆吊兰都在泛着金光,浓绿灿黄,真好看。
“小叶子,你在听我说话吗?”,宋老师冲我眼前招了招手。我才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宋老师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对不起,宋老师,我刚刚跑神了,你说什么?”
宋老师推了推眼镜,“你跟那个新来的北京男孩子熟悉吗?”
“他是我们家邻居,挺熟悉的,怎么了吗?”
“从天津新来的张校长,最近说想要组织学生们趁着春天一起踢足球,锻炼身体。小姑娘们都不想参加,你替老师问问看那个北京男孩要不要跟着我们放学后一起踢足球。”
“好的,那我一回家就去问问他。“
从宋老师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同学三三两两的都放学回家了,空空荡荡的教室里面只剩媛媛姐和张二丫,奇了怪了。我一面收拾书包,一面用眼瞄着她俩“哟,今天吹得什么风啊,两位怎么都不急着回家吃饭啊。”
张二丫笑嘻嘻的抓着我的袖子,“你是不是跟那个北京男孩关系不错啊?我跟媛媛姐都想去他家玩玩,你替我说说,好不好嘛,小叶子。” 媛媛姐也冲着我歪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看见她们不好意思的样子,故意拔高了调子:“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们俩要给我什么好处呢。”张二丫不满的推了我一把,冲我皱了皱鼻子,“大不了,我和媛媛姐每人替你值日一次,行吗?”我摇了摇头,默默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成交”,她们俩倒是异口同声的。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宋老师要我去问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去踢足球呢,一起吧。”
王家的栅栏又低又矮,根本挡不住人,但我们三人还是没敢直接闯进人家的院子里,只是站在他家门口大声的喊他:“王青磐,你在家吗?王青磐!”
“在家呢”,王青磐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春秋衫,从里屋里面跑了出来,笑着盯着我们三个问:“今天怎么这么多小姑娘一起来找我啊?”
张二丫嘴是最快的,一下子就把足球的事情给说了出去,王青磐的脸兴奋的有些泛红,“真的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望向我。 “真的,你明天去我们学校找宋老师就好,他都安排好了。”
他殷勤的给我们几人搬了椅子,又倒了几杯水,束手束脚的仿佛因为没有更好的东西来招待我们,显得有些窘迫。“真不好意思,家里连点茶叶都没有。”
“不用,我们都不爱喝茶。”,不过张二丫和王青磐都算是特别善谈的人,连带着我和媛媛姐都跟着一起聊了起来。我这才知道,王青磐和媛媛姐是一样大的年纪,比我和二丫大两岁,他俩都是十四岁的年纪。原来他现在不是不念书,他来了青湖地以后的书都是王叔叔亲自教的。他的妈妈是跟着文工团去四处巡演,工作过于繁忙,所以他才不得不跟着父亲一起来到乡下。原来王叔叔也不是普通的农业研究员,王叔叔之前在北京是教大学生的教授。
聊着聊着,我总是又跑神看着他们家的书架,那么多的书籍,简直像是天堂一样。《存在与虚无》,《查拉图斯特如是说》,《理想国》,《非洲世界》,《资治通鉴》,《诗三百》,每一本书对于我都是朦胧的闪耀的,虽然我看不懂,但是心中却是对另一个世界的无比的向往。
迷迷糊糊之中,我似乎模模糊糊听到王青磐说:“北京很大,可是却很难找到一片可以踢球的青草地。”媛媛姐回他道:“没关系,我们青湖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最多的就是一片一片的青草地。”
晚上做梦都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来到了王青磐嘴里的北京,那里有着很高很高的青天,天上挂着几点白云,有风筝和燕子飞来飞去。紫禁城的红墙是那么的高,明黄的瓦片那样的亮;天安门上的国旗永远鲜艳,永远飘扬,毛爷爷在台上演讲。我走在青石板的路上,我走进四合院,我走在大马路上,我的心跳的很快,似乎跟整个北京城一起律动。我还梦见了书,一摞摞的,一排排的,一整楼的书,我永永远远也看不完的书,我好像进入了天堂。
三月底正是种红薯的时节,天气不算太热也不算太凉,周末的时候我也会扛着锄头去和父母下地做农活。红薯是农村人最重要的辅粮,红薯易活也容易填饱肚子。红薯梗和叶子可以用油盐来炒,是一道农人常吃的乡下土菜,我却很喜欢吃,鲜嫩脆甜,很下饭。红薯可以蒸,可以煮,可以烤,更可以磨成粉做成煎饼一类的吃食。种红薯并不和其他的农活有着任何区别,总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面刨食。我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和父母在地里干活,做到吃中饭的时候,已经累的满身是汗。不过爸妈到底心疼我,下午太阳大起来的时候就打发我回去和弟弟妹妹一起去村子里玩玩,休息休息。
拎着锄头走在泥地上,我简直觉得自己的脚累得直打摆摆,一点也不听使唤,累得我直接躺在了麦田边上的小白桦树底下歇着。现在的麦子似乎长得更高了一些,只是颜色还是一样鲜嫩嫩的绿色。我觑着那麦子在风中不住倒伏,像是麦尖彼此拥舞一样,下腰又起身,他们在跳一支关于成长的舞蹈。风中带来细微的震颤声音,那是麦子生长的声音。在这似有似无的声音中,我累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听见有人喊我:“小叶子,小叶子?”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好像是王青磐,但是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劲似的。我一骨碌的爬起身,赶紧挪得离他远了些,嫌弃的说:“啊呀,你怎么浑身上下都是泥巴,千万别蹭上我”
他有些傻乎乎的笑了笑,“我刚刚和足球队的人去滩涂旁挖荸荠,挖了一大篮子,你要不要尝尝鲜。老天啊,我最爱吃荸荠的,太巧了。只因为刚刚才嫌弃过人家,此时便有些扭扭捏捏的,“可以吗?回到家你拿一捧儿给我好吗?”
我拖着锄头和王青磐一道乐呵呵的跑回家去吃荸荠了。荸荠长得像个扁扁的乒乓球,顶上带个尖儿,漆器一样的紫红色。生吃最好吃,只是削皮麻烦,在我们青湖地,荸荠是过年时的凉碟呢,也足以说明我们对这种果子的喜爱。先把荸荠的泥涮干净,然后拿个刨子把荸荠的皮给削掉,我们两人挤在一块吃了整整两大盘的荸荠,雪白透亮,松脆多汁,满满的都是江南春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