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和她豢养的恶魔[西幻]》爱荔丝

9、杀手

　　剑尖在淌满鲜血的地面拖行。

　　柯琳果断地转身，轻手轻脚地退至墙根。

　　恶魔不必使剑，所以门外的杀手一定听命于伯爵夫人。事实上，伯爵夫人根本不需要柯琳来杀死她的丈夫。她需要的只是一名“曾闯入地下宫殿且意图可疑”的侍女出现在伯爵死去的房间里，最好还被“赶来的救援”的骑士当场诛杀。

　　而柯琳则会被塑造成杀死伯爵又杀了一帮骑士的刺客。

　　可伯爵夫人也有没预料到的事情。柯琳本拜托她帮忙向伯爵隐藏身份与踪迹，以便充分准备刺杀行动。她没猜到柯琳会突然反悔，选择在今晚立即行动。

　　杀手姗姗来迟，反而给了柯琳喘息的机会。趁着房门尚未被砸开，她丢弃被血浸湿的鞋袜，抱起仅有的武器，翻窗来到房间连带的小阳台。

　　神明信徒留给柯琳的牛皮纸还剩下一张，她不敢贸然使用它。

　　除了人在城郊的茱迪丝，她几乎不认识任何其他来自神之家的人。而且凭借伯爵夫人的消息网，也许所有神之家埋在城堡中的眼线都已经被清除。她不懂得传讯魔法的门道，只知道如果现在使用，有可能会引来冒充神明信徒的杀手。

　　柯琳光脚踩在大理石地砖上，体温一点一点流失。她绷直背脊，紧贴着阳台的围栏，借着与窗口连接的狭窄墙面隐匿身形。她用围裙充当面罩，系带绕了几圈勉强绑紧，防止长发被夜风吹得胡乱飘扬，暴露她的位置。

　　“轰——”

　　杀手在这时撞破了房门。

　　柯琳的心脏悬到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将银质托盘抱在怀里。

　　杀手慢慢悠悠地踱入房间。从脚步声判断，目前只有一人。剑尖缓慢拖拽地面的音节暴露了他的傲慢。万幸，作为一名骑士，他根本不用把一个侍女放在眼里。

　　他大概认定了柯琳会死在自己手上，并不着急寻找她，而是径直走向伯爵的尸体，蹲下研究了须臾。

　　盔甲不住地摩擦地毯，他似乎难以置信这具散发着腐臭的皮与骨的结合物曾是英俊的亨特伯爵。但惊异没有持续很久，他又去往床畔翻找伯爵的衣服。

　　干尸从床铺上坐起时撕裂了衣物，昂贵的布料零散地堆了一路。杀手用剑挑开一块又一块布面，没有找到钥匙，失落而归。

　　随后，他才开始寻找起柯琳。

　　“看来你藏得挺好嘛，小老鼠。”

　　杀手漫无目的地在房间中翻寻，佩剑暴力地清扫过床底和衣柜，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他杂乱无章地挥舞着细剑，笑声不止，“别怕嘛小老鼠，光脚逃跑的滋味可不好受。我会利索地杀死你，不会有痛苦哦。”

　　他在房中转了一圈，疑惑地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难道真的不在房中？”

　　柯琳抱紧了怀中的托盘，祈祷他能够离开。

　　然而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月亮从云层中露脸，洒落一片清晖，也照亮了柯琳紧抱着的银质托盘。一抹光斑出现在她对面的墙上，是有别于烛火的冷光。

　　杀手发出一声得意的冷笑，脚步声愈发靠近。不过一瞬，那高大的身躯就出现在柯琳眼前。

　　“你好呀，小老鼠。”

　　阳台空间逼仄，全身包覆着盔甲的杀手于柯琳不过三步的距离，他手中的细剑只需随意刺挑，就能割开柯琳的脖颈。

　　寒意从接触地面的脚掌心向上蔓延，柯琳不住地发抖，交叠在胸前的手换做分握住托盘的两端，原本藏在餐盘之后的餐刀叮当坠落。

　　杀手被逗乐，剑尖一扫，那柄餐刀便旋转着飞离柯琳的脚边，落到他身后，“你难道妄图用那东西杀死我吗？”

　　“我用它杀死了伯爵，”柯琳的“面罩”遮盖住她的恐慌，她克制着嗓音中的怯意，强装镇定，“所以我认为好运一定会再次站在我这边。”

　　“可是在强大的力量差距面前，运气毫无用处。”杀手朝她走近一步，举起细剑。

　　“等等！”柯琳厉声喝止，“你来是想要拿到一把钥匙，对吧？我猜你没在伯爵身上找到钥匙，怀疑它在我身上。”

　　杀手闻言果然没有再动，细剑悬在半空，再往下便会劈在柯琳的头顶。但她一动不动，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事实上，我懂得一些基本的传送魔法，早就将它送到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我虽然力气不大，也不曾系统地学习过剑术，但保命的招数，我总要留着吧。”

　　“你是教廷的人？”杀手挑起眉毛，“不可能。被卖来城堡的奴隶经过筛选，不应该与教廷有所牵扯。”

　　柯琳不置可否，“我的确会传送魔法。我去过地下宫殿，清楚被锁在某扇门背后的是什么。那扇门的构造复杂，墙体连着城堡的地基，因此难以依靠蛮力拆除。夫人费尽心机地想要得到钥匙，是想成为恶魔的主人。”

　　杀手依旧在低头思索，柯琳没有给他更多时间，“面罩”下的嘴角勾起微笑，“你猜我把钥匙藏在了哪里？我可以告诉所有人，但只有我能拿到钥匙。”

　　“你把它传送到了关押恶魔的牢房中。”杀手说。

　　“没错，”她一字一顿，“杀了我，谁也别想拿到那把钥匙。”

　　杀手显然犹豫了，悬在头顶的细剑似有收势。可他没有完全被说服，“让我搜你的身。”

　　“请便，”柯琳抱着银质餐盘，“先收一收你的剑。”

　　杀手的手腕一转，细剑调转了方向。他朝柯琳走近一些，右手搭着剑柄，伸出左手捏住她怀里的托盘。

　　然而这时，柯琳突然往前一步，猛地转向左侧，顶出托盘格挡细剑，而后她举起手，形似一记上勾拳，可拳头至杀手的口鼻却忽然张开，尽力将药粉一扬。

　　杀手躲闪不及，吸入一些药粉，可仍有余力侧挥细剑。

　　“咣当！”

　　剑刃横向砸在银质托盘上，将托盘劈成两半，柯琳的虎口连同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身躯狠狠撞在栏杆上。她的眼前几乎一黑，可对死亡的不甘让她迅速合起餐盘的两半，全力抵在身前。

　　幸好他使的不是重剑，否则仅凭餐盘和柯琳的纤细胳膊绝无可能挡得下这一击。

　　杀手步伐踉跄，药粉似乎已经生效，但举剑是刻进他骨血中的记忆，即使头脑昏昏沉沉，他也能凭借经验挥出自己的佩剑——

　　剑尖在半空划出一小道弯弧，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道阻碍似的，没能再前进半分。

　　有两根的手指夹住了细剑，它们轻巧地交错，剑刃便如同饼干一般折断。随后，那只手提起杀手的后领，毫不留情地甩到角落。

　　杀手昏死过去。

　　一道身影从黑暗之中走出。首先被月光照亮的，是一对山羊角。

　　柯琳浑身的伤口开始叫嚣，她看到熟悉的面庞，终于如释重负地露出微笑。随后，她瘫软在来人的怀中，失去了意识。

　　“抱歉，我来晚了。”恶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