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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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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刻,云中阁四下里都点亮了灯笼,那些火光漂浮在梅山的香云之中,朦胧着仿若点了漫天的天灯,又似乎是一片降落人间的星云,明明灭灭着。
云蝉在屋子里很是坐立不安,想着方才梦鲸的表情,便觉着心里隐隐作痛,想要现下立刻飞奔去到他身边或解释或安慰或认错,可惜自己此刻却是身不由己。
蒲玲珑虽说嘴里说着要把云蝉当作少城来客一般待着,到底恨他手刃了冷溪公子,而且又是离家出走后半道混进云中阁来的,身份自然和代表少城前来的戴素鸢不太一样,只是留了些许脸面而已。
现下云蝉只是想要推门出去,门外的云中阁守卫弟子便会前来劝阻:戴公子,现下非常时刻,主人有令,入夜宵禁后便不能再随意走动,还望见谅。
云蝉不得已只能退回房中,只是想着梦鲸现下境遇定比自己糟糕许多,就心疼不已。
门口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哥哥,休息了没?”听来是素鸢的声音。
“没……”云蝉开口应道,出声的瞬间,才发现喉咙干渴欲裂,只是自己无暇他顾,心里只是念着梦鲸,苦闷不堪。
话音刚落,门便被“咔”的一声推开,素鸢笑嘻嘻地便钻进了房里。
这小妹从小便机灵活泼,与自己关系也最为好,自己流浪在外的时候,想念最多的便是素鸢。
“不是说……入夜宵禁不能随意走动吗?”云蝉暗自感叹,快两年未见,素鸢出落得越发灵气逼人,而自己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时,竟不自觉有了些许生分的感觉。
素鸢却并不见外,直接嬉笑着一把挽住云蝉,撒娇说道:“云中阁那些人的鬼话,你也会去信?好久不见,好想你啊,你也是,一赌气离家出走便杳无音信,真真放得下少城的家人?”
云蝉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我方才看见是明都和你一起来梅城的,其余的兄弟可还好……老家伙……可还好?”
素鸢一脸嗔怪地回应:“你还好意思问?爹爹费尽心力和谭堡主谈下你和鹤茵姐姐的婚事,两家联姻本是美事,谁知道你居然悔婚脱逃,鹤茵姐姐面子往哪里搁?换作是我,谁敢逃婚我追到天涯海角都会杀了他的,爹爹只能到虹鹿川去负荆请罪,少城和白银堡的交情差点就毁在你手里呢!”
素鸢虽是满脸嗔怪表情,语气却像个撒娇的小女孩般十分可爱,云蝉听见她提起这些旧事,自知理亏,只能摇头叹气。
等到素鸢讲完,云蝉方说道:“婚姻大事岂能那般儿戏?鹤茵虽好,也就幼时随爹爹去白银堡拜访时见过一两次,彼时都还是不更事的稚子,怎么能为了两家联姻说结婚就结婚呢?我可不想沦为家族和亲的工具……”
素鸢闻言眼珠一转,忽然咧嘴嬉笑起来,说道:“哈哈,反正我其实是挺你的,就是嘛,婚姻大事怎么能这样子就被那些老家伙随便定下来了……”
说完,素鸢忽然坏笑着盯着云蝉不语。
云蝉被素鸢盯得心里有点发毛,瞪了素鸢一眼:“有事说事,不要这幅表情看着我……”
“哥哥……”素鸢坏笑着问道:“和你一起混进云中阁的那个小哥,嗯……就是那个萧家遗孤,他和你什么关系啊?”
云蝉脸一红,有些慌乱地回应道:“他叫萧梦鲸……”
“嗯。”素鸢点了点头,一脸期待地望着云蝉,“然后呢?你和梦鲸哥哥什么关系?”
云蝉忽然觉得有些许的好笑,自己的心意自己怎会不明了呢?有何好慌乱的?想到这里,云蝉反而从容了起来,坚定地说道:“他是我余生想要陪伴的人。”
素鸢在一旁噗嗤笑出了声,“难怪你会逃婚呢,原来我哥哥有断袖之癖。”
云蝉着急分辨:“不不不,逃婚之事虽说是我不对,但我只是觉得终身之事实在不该被当作家族利益来往的工具。我也并非断袖或好色之徒,天下好男儿美女子多了去,但唯独他,只有他,是我余生想要相守之人!”
素鸢瞧见云蝉急了,坏笑说道:“知道了,我不过在逗你罢了。哥哥随便喜欢怎样的人,只要是真心实意,管他是男是女妖怪还是魔物,我都不分青红皂白一概支持。你也不用给我表决心,我又不是他。倒是照方才情形看,你们之间似乎起了什么误会?”
云蝉闻言,复又勾起方才的心事,于是长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起来。
素鸢见云蝉瞬间消沉,于是安慰道:“现下时机不对,云中阁看得出来是有意将你们分开软禁,你也别怕,是误会总能解释清楚的,两个真心相对的人,总能够在一起的。”
云蝉苦恼自语道:“终究是我错了,早该一早说清楚……”长叹一口气后,云蝉又问素鸢道:“且不提这事儿了,这天下大会我一路倒是有所耳闻,现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情况?老家伙为何没有前来,却只派了你和明都前来?”
听到云蝉这般问,素鸢露出了一脸不快,抱怨道:“你就不要提那家伙了!青州五子里偏就这个钱明都最无趣,少年老成,跟个老夫子一样,爹爹哪里是派他跟着我,明明是派他管着我好吧?一路上这个不许干,那个不许干,难得出一趟远门,着实无聊死了!要是让思礼哥或者勒墨跟着我出来那该多好玩?烦死了!”
钱明都是少城青州五子里最为年幼的一个,却是最老成的一个,而且自幼便默默心许素鸢 ,大伙都看得出来的事,偏生素鸢不知,而且生性活泼的素鸢很不喜欢钱明都老成的性格,想到他两一路前来梅城,定是闹了不少矛盾,云蝉便觉好笑。
“你呀!还有心思笑我?”素鸢不满嚷道,“方才他说想要和我一同来看你,我着实气他路上老管着我,还拿爹爹的话压我,就让他呆屋子里哪里都不许去,哼!”
“好啦好啦,先说说仙门大会的事。”云蝉笑着拍了拍素鸢的头。
“说起这仙门大会……”素鸢一嘟嘴,满脸不满,“还不是他们云中阁自己惹的事。仙宗突然离世,他们却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而且闭门不出,妖物四处为祸也不管,不断有大户人家和小仙门被屠。卧云城那帮子人早就没安好心,也不似我们和白银堡对云中阁虽有不满却也敷衍相处,卧云城早就觊觎仙宗位子已久,自然想趁此机会搞垮云中阁的地位。我听江湖传言说,这次卧云城手里还捏着什么王牌,只等在仙门大会上向云中阁发难呢。我们作为天下四大仙门之一,又不能不来,爹爹便告诫我,不管如何,到底现下仙宗的位子还属于云中阁,就叫我直接到云中阁来住下,见机行事了。”
云蝉略微思索了一番,然后问道:“那老家伙怎么没来?白银堡又怎么不愿入住云中阁?”
素鸢答道:“爹爹是临出发突然接到皇京的友人来信求助,你也知道,皇京那帮子达官贵人到底怕修真会道术的仙门之人在皇京危及他们的皇权统治,所以曾颁布法令在皇京禁武,而皇京本身紫气萦绕,邪魔妖气很难侵入,偏生最近在皇京发生了几件诡异之事,当年爹爹游历神州的时候曾在皇京结识了几位颇有权势的好友,他们便请爹爹去皇京帮忙处理了。”
“至于白银堡嘛……”素鸢顿了顿后继续说道:“云中阁一贯高傲,卧云城又是一帮子自大且品性不好的家伙,唯有白银堡因地处西北,弟子大多生性耿直良善,所以我们两家私交还不错,这次也是只派了鹤茵姐姐领着几个弟子前来参加仙门大会。我先还怕鹤茵姐姐记恨你逃婚之事呢,但之前也私下见过一次,她倒似乎是不太在意,只是言说谭堡主让他们不许入住云中阁,要划清界线,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按说按照谭叔性格,不会这般才对……”
云蝉闻言,默默点了点头,看来这即将召开的仙门大会,形势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那哥哥你呢?这两年你去哪里玩了?可有有趣的事?”素鸢缠着云蝉撒起娇来。
云蝉长叹了一声,笑道:“倒真的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呢……”
素鸢两眼发光,“我在少城每天就跟着师兄弟们练武,爹爹又不许我一个人出门,你又不在,我都要憋死了!快给我讲讲!”
云蝉笑着拍了拍素鸢的头,然后便讲起了这两年的遭遇,从遇到十花开始,然后一路除怪寻宝,后来在凶宅偶遇前来投宿的梦鲸,还闹了一段乌龙,之后一起前往蛮岭,偶遇秦素生,除去尸道人,收服火光兽,再之后又和哈哈僧一起去一音楼捉鬼,将钱未芸的鬼魂带去天乾山求净空行母超度,并和梦鲸在天乾山修炼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到墨莲净土取剑,下山误杀焦三公子,与蛟王大战后哈哈僧被老和尚带走……最后和梦鲸一起在倚翠楼携手除去蛇姬,然后被优儿带进云中阁并被陷害的事一一道来。
素鸢直听得两眼发光,不时发出惊呼声,等到云蝉讲完,素鸢还在回味那些故事,满脸艳羡说道:“羡慕死我了!早知道你逃婚的时候带我一起逃走多好!”
云蝉拍了一下素鸢脑袋,笑道:“真要那样,老家伙追到天涯海角也必定要将我俩捉回少城,再关上三五年了。”
素鸢吐了吐舌头,然后笑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何说梦鲸哥是你余生非他不可的人了,经历过这些同生共死之事,羁绊越深,又两情相悦,人生能得一人如此,足矣。”
听见素鸢这般说法,想起方才梦鲸冷冷的表情,云蝉复又难受起来。
素鸢见云蝉又复难过起来,于是嬉笑拍了拍云蝉的肩膀,说道:“别沮丧,哥哥。再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总归会有误会的,权当考验了。只要真的心意相通,到最后总能和好如初的!”
云蝉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