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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我只会心疼总管(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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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大人,瞧我光顾着赶去宣读陛下的召令,不小心挡了您的路。”面前的老太监恭恭敬敬捧着圣旨,一身白净宽厚的肉,笑起来和蔼可亲,如同寺庙里供奉的弥勒佛。
林琅哪能不懂他的意思。
他自禹州回来就受到了提任,正儿八经封了都禁,大总管的名头不变,但是变为专职管理南御司。至于宫廷内务与近身侍奉这部分,就交给面前的宝全公公来管。
原主坐上现在的位置不知得罪过多少人,这一通明升暗贬,终于让他们逮到机会可以背地里好好笑话他。
又不是来打工的,林琅脸皮厚不怕他们说道,反而落得清闲。
林琅似笑非笑,将路让出来,随口一说:“宝全公公言重了,您现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我哪敢怪您。您上哪去呀?”
提到圣旨,老太监笑得愈发灿烂,一张面皮都舒展开来,透出几分得意:“总管大人应该也知道明善先生,就是助昭王殿下殿下击破北狄大军,直入他们腹地,用兵如神的军师明善先生。那日我随陛下出城迎接,那可真是人山人海,都是来目睹昭王殿下和那位明善先生的风姿。陛下对那位明善先生可是十足地看重呢,特遣我去宣读赏赐。”
猝不及防听到主角受的消息,林琅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心头却不自觉的一跳。
当年剧情大乱,温衍假死后隐藏身份随秦间去往边关,两人就彻底断绝联系。
只是温衍用新身份明善先生在一场少对多的战役中逆转局势,名声大噪,一路传入京都,于是林琅也跟着听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传闻。
温衍即使现在一介白衣,却因为功绩斐然而广受追捧,就连老皇帝都想给他牵线做媒赐他一桩婚事好拴住他,让他尽心竭力为朝廷办事。
但是被温衍以“面部毁容、身体有疾”为由给推拒了,说是不忍心耽误人家姑娘追寻幸福。
老皇帝并未生气,反倒预备下达旨意,许他戴帷帽面见天恩。
温衍现在可谓是炙手可热,挡住了老皇帝乱点鸳鸯谱但是挡不住一些过于推崇他的人可以不介意这些,请媒人上门说亲。
“在下已有仰慕之人,此生再无可能接纳其他人。”温衍最后用一句话全部堵了回去。
那日林琅没有前去观礼,但是当时所发生的事情还是七弯八拐传到了林琅耳中。
老太监还赶着去卖好,两只眼睛一吊,敷衍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耽搁总管大人的时间了。”
他说完就马不停蹄地宣旨去了。
郑铮提刀踱步过来,在林琅身边站定,双手环抱在身前,乐道:“如此被人冒犯也不见恼怒,总管脾气真是平和了许多,若换做往日……”
那位宝全公公敢如此气焰嚣张,不过是以为林琅失势,才以为自己有资格和林琅叫板。若换做原主……那位宝全公公打一开始都不会有放肆的机会。
“别光说我啊,我听闻最近北巡卫也没少受气。”林琅揶揄道。
郑铮脸色黑下来。
自以为是的老太监仗着自己现在在陛下面前得脸,想效仿林琅插手北巡卫的事,没有那个本事还爱偏爱指手画脚,郑铮看到他一张脸就烦。
郑铮原先和林琅不太对付,但对于林琅的能力还是认可的,现在有了对比,就连林琅也看着顺眼起来。
不仅是改观,阴差阳错的接触下,郑铮发现这阉人性子与他还挺合得来。两人也从一开始的能说上几句话,再到慢慢熟络起来。
“就不要再说那些恶心人的玩意儿了。”郑铮大掌拍了拍林琅的肩膀,“今晚云秀坊,可不要迟到了。”
……
……
云秀坊依水而居,从一片雕梁画栋间穿过可以上花船。淮水烟波澹澹,漫天星子坠入其中,花香氤氲,丝竹靡靡,满载灯火幢幢的花船游移,如行在云端,云秀坊因此得名。
林琅换了身便服打马行街,停在云秀坊前,门口招呼人的小童见状立刻上前招呼,将林琅往里头邀:“林公子,你可算来了,郑公子在里面等您许久了。”
下了马,林琅随手撒开缰绳让人替他牵下去。
华灯光转,流曜粲然,两道松姿鹤度的身影站着人流中,正面对面小声交谈,无意间瞥来,视线和林琅交错。
林琅浑身僵直,瞳孔不自觉放大了一点。
其中一人身着竹纹青衣,头戴帷帽,看不真切面容。他将世家公子的清冷矜贵和浸润书海的气韵风骨揉杂在一起,即使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浑身透出让人挪不开眼的风姿,蕴藏薄光,神秀斐然。
但另一位也不差,背脊笔直、身姿挺拔,玄衣鎏金,气质矜贵,看上去瘦而不弱、健而不壮,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款。
两人并排而立,长相气度各有千秋,说不上谁更胜一筹,即使是林琅这种不磕cp的人,也不得不说句般配。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X病弱绝美的落魄公子。
嗯,不愧是官配,挺好的。
林琅刚要开口,就见秦间冲他摇头,示意他出门在外不用遵循礼制。
旁边的人就表现得疏离多了,他态度冷淡,默不作声,就像是面对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林琅微笑着朝秦间平静而礼貌地点点头,权当做打招呼。
……幸好他没有自信到以为自己可以拆官配,否则他现在大概会面临更加尴尬的境况。
林琅活动了一下肌肉僵硬的面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转身入云秀坊,林琅径直上了最大的那艘花船,郑铮在花船二楼定了一个包厢,可以将淮水夜晚的风光尽收眼底。
他背身时却未看见,带着帷帽的人身形猛的一颤,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死死攥紧,似要抬步跟上去,却又一步也无法迈出。
秦间连忙安抚他:“你先别急,他是个太监啊!他去了云秀坊也什么都干不了。”
胸腔如暗潮般激荡汹涌的莫名情绪似乎缓缓平息下来,被装一个密封的匣子里,死死扣住,落上锁,就不会被放出来了。
“在边关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秦间都找不吃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我以为你对他已经没什么感情了。”
温衍在边关一切如常,也没有过分关注京都的动态,顶多偶尔望着京都的方向出神。
至于被他假装当做定情信物的铜钱坠子,秦间后来也没有见过第二次,还以为要么丢哪了,要么压箱底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件好事。
秦间还想,随着时间推移,温衍这个份不合时宜、也见不得光的感情也该慢慢淡了。
毕竟是自幼相识的朋友,秦间不忍心看他为情所困,成了个不得所爱的痴情种。
一开始温衍刻意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人,宛如净心证道的清修苦僧,不断又反复地将脑海里的人影驱逐出去。
一遍又一遍。
然后那人影也就很少在他面前出现了,很久很久才出现一次,出现了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温衍忙于军事,从不打扰。
再后来,那人的身影就没出现了。
直到他们重逢。
细白的手掀开帷纱,狭窄缝隙下的昳丽面容苍白如艳鬼,黑漆漆的眼睛里空空如也,唯有唇瓣被咬出了破皮流出血,显得越发鲜红夺目。
沾血的唇瓣缓缓绽开一抹笑,那笑容浓艳、诡谲、浮于表面。
“我也以为我放下了。”温衍语气中的情绪浓烈得让人心惊。
温衍也不想自己像个深闺怨妇,可是他看见林琅后,那些以为已经消失的感情再次如搅动的春水掀起阵阵波澜。
原来他的感情不是消失了,只是被短暂地控制住了,如今好似遇到火星的引线,又开始在他脑子里叫嚣,令他不禁胡思乱想。
总管大人会阻止别人靠近他吗?就如同他当初阻止自己一样。
温衍几乎能想象到那样的场景。
暗香浮动,光影叆叇。
或许会有美人在侧,软玉细腰朝那人倾去,柔声款款地斟上一杯酒,抬起雪白细腻地柔荑将盛满琥珀色酒液的瓷杯送到青年唇边。
肩并肩,手叠手。
只是这么想想,温衍就尝到了口腔中溢出的浓郁铁锈味。
秦间:“……”
完了,他这挚友算是真栽了。
秦间叹了口气,认命似地说:“行吧,要去你就去,我也拦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