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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一支秀竹 ...


  •   林笙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因为什么,难道,“你不会是尿床了吧?”
      这么一想,很有可能。他久病体弱,脾肾不固,发生这种事情也是情有可原,林笙安慰他道:“没关系,人都会尿床的,不足为奇……”

      而且他尿床不要紧,弄脏了被子林笙会头疼。
      这是他们仅有的一床好被子。

      “我没有!”孟寒舟气滞,狠狠地瞪着他道,“林笙,我已经十七了!”

      十七怎么就不能……
      他气得呛咳起来,额侧的青筋都微微显露,林笙怕把这个虚弱的少爷给气死,忙不说了,伸手在他下颌脖颈上揉了几个穴位:“好吧好吧,你英明神武不会尿床,别动气。”

      这动作更像是揉猫揉狗一般。
      孟寒舟觉得他在敷衍自己,遂用被子闷头把自己盖上,扭头不理他了。

      “好了。”真是一会儿是一出的大少爷,林笙抿了下嘴,但今天心情好,既得了浴桶和竹筒罐,又定了轮椅,不跟孟寒舟一般见识,“我去做饭好吧,奶汁春笋怎么样?”

      孟寒舟哼了一声不答话,林笙只好自去灶房,蒸上了糙米饭。

      想到挖的笋还没吃,既然有牛奶,刚好可以一道奶汁春笋。
      他把锅烧上,捡了几根又嫩又鲜的笋子,剥去外衣,切成薄片,焯水后煮起来。用挑了一小把昨天采回来的灰灰菜,一起下锅配菜。等煮得笋片柔-软,便把那碗牛奶倒进了锅里一起。
      这样煮出来的笋汤,汤白笋黄,味醇浓厚,还有补虚的功效。

      等汤和饭煮好的功夫,林笙到院子里看了看正在晒着的草药,便翻动了一遍,除去了萎黄不鲜的杂质,换到阳光更好的地方继续晒着。待草药晒干,就能到镇上去卖钱了。
      忙完这些,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他挂在院中的衣裳不见了。

      就是昨天上山时穿的那身,因为蹭得全是泥土,林笙怕越搁越不好洗,于是睡前手搓了几遍,晾在了屋檐底下。
      早上出门时还在,他还记挂着,想回来时候刚好可以收了,眼下却没了踪影,难道是被风刮跑了?又或者被游手好闲的人给偷走了?

      真是可恶。

      那衣裳虽然不很贵重,但胜在料子柔软贴身,颜色也淡雅,林笙还挺喜欢的。今天他穿的是孟寒舟的另一件,虽然也好,但是并不如昨天那件合身。

      纳闷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时林笙听到沸汤顶着锅盖的声音,只好暂且放弃,先回到灶房。

      山林里的春笋清香扑鼻,只是简单的烹煮就令人食指大开,他加了点盐巴尝尝味道,还不错。糙米饭本就有点粗,别说孟寒舟,他自己也不太吃得惯,这样刚好可以吃汤浇饭。

      然后刷了锅,顺手把药煮上。

      “吃饭了。”不过是简单的一汤一饭,也忙活了半个时辰,林笙还想着衣服的事情,眉间微微有点懊恼神色,他端了碗筷回来,依旧打算将吃食摆在床边,这样孟寒舟不费劲就能夹到。
      见孟寒舟依旧躺着不动,便以为他身体还有不舒服,好心道:“起来多少吃点吧。”

      孟寒舟一直背对门口躺着,听见他的声音,又是一阵窸窣,然后才磨磨蹭蹭坐起来。

      他伸手去接筷子,却还没碰到,就被林笙眼疾手快一把给握住了:“等会。”
      林笙把他的手拽到眼前,仔细地看,见到他指腹上零星好几个小红眼,手指尖也因此红肿不堪,眉头立即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孟寒舟低低咳嗽一声,扭开脸:“虫子咬了下,不用管。”

      林笙一捏,伤口有的还很新鲜,一积压还能渗出血珠来,虫子咬不是这样的伤口,这明明是尖锐的东西刺伤的。
      他在撒谎。
      明明已经答应过,不会再伤害自己,却言而无信,还暗自藏了凶器。

      林笙虽然心里很生气,但还是去拿了一方干净布帕,将他流血红肿的手指擦了擦,包裹了起来。然后像是为了止血一样轻轻地压着,柔抚着。

      孟寒舟有点心虚,其实这么细小的伤口并不需要特意按压……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还有点恍惚,并没有注意到林笙趁此悄悄地凑了过来。

      林笙瞥了一眼他被子里鼓鼓囊囊的一角:“你藏了什么,我自己看。”孟寒舟落后了一瞬,没反应过来,就被林笙一下子掀开了被角,露出了他精心潜藏的东西。

      “林笙……”孟寒舟慌张去掩盖,但已经来不及了。

      林笙盯着暴露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一愣,竟然是自己找了半天的衣裳:“这是……怎么会在你的被窝里?”
      亏得林笙眼尖,看到了上面隐约露出半根缝衣针的屁-股,闪着微微的光。针很粗,工艺很不好,应该也不是很好用。若是直接下手去抓,恐怕自己也会被针头刺个洞。

      针屁-股上穿的线,亦是很粗的棉线,蜿蜿蜒蜒地爬到了衣裳上。

      林笙看懂了。
      孟寒舟好像是在给他……缝衣服。

      孟寒舟耳根薄红,支支吾吾了片刻,他解释不了这是什么,更解释不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的衣摆被剐破了个洞,我很想做点什么,所以好心给你缝起来?因为不会用针线,还特意让来送奶的孙兰教了好久,但即便如此,缝了一上午,不仅没有缝好,反而撕了个更大的口子?

      孟寒舟说不出口,恨不得钻个洞去死。

      而且林笙虽然并不娇气,但是十分细致计较,他喜欢好看、干净、整齐的东西。
      如果知道自己无缘无故就把他的衣服弄成整个鬼样子,说不定一气之下,会在饭菜里给他下很苦的药。

      他就不该脑子一抽,去碰这件衣服。

      林笙见他脸色纷呈,怕他下一刻就会恼羞成怒,把自己唯一合身的衣裳给撕坏。或者为了不丢脸,半夜把自己“灭口”了,便主动递给他一个台阶道:“是兰姐送牛奶来的时候,帮忙收进来的?”

      见林笙好像并没有提及针的事情,孟寒舟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枚针埋在布料里,并不明显,不仔细的话很容易忽略。他顺着林笙的话说:“对对,外面起了一阵风,就……拿进来了。”

      可衣服的事情好敷衍,手上的针孔又该怎么说呢……

      两人双双沉默了几许。

      “嗯,吃饭吧。”林笙没有动那件衣服,也没有再说针孔,而是退开了,直接当做失忆了什么都没有看见。

      孟寒舟:“……”

      林笙将碗递给孟寒舟那只没有伤的手,本来拿起了筷子,想了想,转而递给他一只勺子。他指头红肿,捏筷子应该会难受,用勺子好些。

      两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一顿饭。
      孟寒舟期间一直似有似无地偷偷看他。

      林笙收拾完,将灶上的火压低一些,慢慢地煎着药,又泡了薄荷茶给两人漱漱口,想了想说:“我累了,想小睡一会,你待会能顺手帮我把衣服叠起来吗?”

      “哼。”孟寒舟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斜着视线瞄他,见林笙躺在外侧闭上了眼睛,淡淡的草药味道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林笙感觉到他悄悄地凑了过来,有温热鼻息洒在自己面颊上,很近。林笙忍了忍,没有动。片刻过后,他似乎确认自己真的睡着了,便往里面挪了挪。

      然后掀开被角,把被捂得热烘烘的那件衣服掏了出来,因为做贼心虚,又被针毫不留情地刺了一下,疼得倒吸一口气。

      林笙眼睛眯开一条缝,观察他,见他又被刺出血了,下意识眉心拧了一下,但孟寒舟突然瞥过来,他很快遏制住了。

      孟寒舟含着指尖吸去血丝,收回视线,蹑手蹑脚地拔-出那根针,翻出那条已经很丑的裂缝,捧着看了会,又无声地愁得叹了口气。叹完,还是严肃地捏起针头,小心翼翼地重新去缝。

      他拿针的姿势不对,缝针的顺序也不对,缝出来的东西像一条毛毛虫,实在不敢恭维,大概此前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摸过针线。这个手艺,平白扎出来的针洞,比本身的裂缝还要明显,还不如林笙自己缝。

      林笙看得提心吊胆,本来只是想装睡一会,给他个机会让他把衣服处理好,可看他失败了无数次,还险些一针穿透两层,把衣角缝在衣领上。
      后来看着看着,已经习以为常了,对他干出什么来都不惊讶,竟然真的睡着了。

      ……

      拆了几次线后,孟寒舟逐渐掌握了技巧,已经能把这个洞真正缝起来了。不仅缝上了衣洞,还专门把旁边自己不小心弄烂的一小块,绣了个小竹遮掩。

      笙是紫竹雅乐,与林笙的美貌相称。

      他举起这片衣角看了看,正欣赏自己的杰作,大言不惭地道:“哼,针线活不过如此。”

      说着,突然感觉左边肩膀一沉。

      他一愣,低头看去,见是林笙睡迷糊,无意识间把头靠过来了。

      孟寒舟把针收起来,用之前林笙给他裹手的布帕子包好,压-在枕头底下,又把衣服随便叠了叠放在一边。然后抬起右手越过去,试探着在林笙肩上搭了搭,姿势有点别扭,又在腰上搭了搭。

      这里很好。

      “应该看不出来吧……”孟寒舟又瞥了眼那件衣服上的小竹子,心里嘀咕了一声,但很快就沉迷在林笙所散发出的草药味中,把手臂轻轻放在了他的腰上,颇为满意,“肯定看不出来。”

      他安然闭上眼睛。

      -

      药材晒干的那天,正是个天青气朗的好日子。

      林笙把草药都装进背篓,打算去趟镇里,因为没有别的衣服穿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身鸭卵青的衣服拿了出来,换在身上。

      逃避了这么久,终究是躲不过的。

      孟寒舟正捧着碗喝药,偷偷观察他的神色。

      林笙刻意避开了那粗得能剌手的针脚,抚平衣襟,转身对孟寒舟道:“我去城里卖药,这回估计要去一整天。饭我已经提前做好了,中午的时候,兰姐家的小冬会帮忙来给你热一下……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回来给你买。”

      “嗯。”孟寒舟被药汤苦得一蹙眉,但看见林笙衣角上那枝隐秘的小竹,又觉得后味是甜的,“没什么要买的。”

      很好,林笙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针线活大有可为。

      林笙正要出门,突然门外响起两声驴叫。
      紧接着,有少年郎高声喊道:“林医郎!林医郎在吗!”

      是郝二郎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轮椅做出来了?

      林笙早起打扫时,没关院门,郝二郎赶着驴车经过,一眼就瞧见他了,忙跳下车来,把驴子往旁边一栓,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林医郎,没想到你家还挺好找的嘛!你上次说的那个,我已经琢磨出一点东西了,就赶紧来找你再说说——”

      他走近了,一顿,视线在林笙身上定了定,皱眉,疑惑,凑近又确认了一下,问道:“林医郎,你衣服上这是什么,鸡爪子踩着毛毛虫吗,丑死……唔唔唔!”

      林笙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下意识往孟寒舟那边瞥了一下。

      果不其然,孟少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林笙把他拽了出去,将他松开,捋捋衣服:“这是竹。”

      郝二郎茫然:“这什么,这明明……”

      “是竹。”林笙笃定,“一支秀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一支秀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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