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莉塔的妖精》xudi

41、第五幕（二十二）

　　战士公会。寒冷的天气总让人心有余悸。

　　这时候没有比带着围炉的内室更好的地方了。

　　但是，人太多的话，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得空气稀薄。这又令人苦恼。

　　里扎德.巴兰，这位管理战士公会的负责人，此刻正坐在自己位子上，进退两难。

　　凌乱的发型，显得他一副刚刚睡醒的德行。并不是这位中年人太过慵懒，就连太阳本尊其实也才起床不久。

　　里扎德再一次确认来访者，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每一个表情、小动作、衣着，都是对方的心情、来访目的的提示：谁是突破口、谁喜欢拿主意，诸如此类。

　　即便这其中有偶然邂逅的小鬼头，也有熟到不能再熟的至交。只要踏进战士公会，坐在他们面前的里扎德，就是这家有点陈旧建筑的负责人。

　　罗莉塔在他的面前，神清气爽形成了强烈对比。没有被早起的疲乏影响的痕迹，看来昨天埋在柔软胸间的睡眠充分恢复了少女的精力，整个人都生龙活虎。至于功臣——芙蕾小姐，则是笑容平和地倚在她身边。

　　罗莉塔的话，里扎德早在上次拜访时就见过面，至于她身边的那位，里扎德更是没有理由不认识，至于两人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也不足为奇。自从雷菲来过一次，将契约书交到他手里的时候，里扎德就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以“好久不见”为开场白，几乎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正题。之后就基本是萝莉与大叔之间的对手戏，芙蕾则是视情况需要，偶尔插上两句。几番交谈下来，里扎德对于谈话对象也多了几分了解——从这个小姑娘身上，能够看到超乎年龄的成熟和周密的思维，如果那尚处幼稚的气息磨砺一下，一定能发出耀眼的光芒。

　　有这么一个女儿，布鲁克一定头疼得不得了吧。不过也正因为是这样，小丫头才会被大姐头看上。

　　相比锋芒毕露的少女，默默呆在后边，不时打着哈欠的几个小子就显得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只要稍微注意的话，就可以很轻易的发现在漫不经心的举止下，他们认真关注着这边的对话。只要一涉及到关键的地方，里扎德就能够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几位的来意，我已经完全清楚了...”

　　里扎德笑呵呵地说道。随着他的声音，几只耳朵悄然竖起。如此一幕对他早就是见怪不怪了，但是这么俏皮的模样到并不常见，引得中年人忍俊不禁。

　　正因为此，里扎德不希望藉由自己的手，把这些年轻后辈推到危险中去。而他刚才一直在做这项工作，只不过在罗莉塔的伶牙俐齿之下效果不佳，即便少女偶尔的失言，也被一旁插嘴的芙蕾巧妙化解——大姐头的段数太高了，这明显是耍赖。可惜中年人的自尊让他不能像从前那样囔着嘴抗议。

　　苦撑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成王败寇。

　　整个大陆，除了东方的龙颜王国出于信仰问题不信任外来者，其他王国为了不独自负担军事压力，在战争中花钱请佣兵已经是家常便饭，因此大大小小的领主都与统领整个大陆的佣兵组织——战士公会保持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出于偏远山区的这一带，唯一的战士公会，更是在周边地区有着强大的发言力。如果能找上负责人，并且对方答应出面的话，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就我个人而言，并不建议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轻易冒险...虽然有拉斐——”笑咪咪的芙蕾与倚在墙边，似乎不打算插入话题的雷菲，两个人写满“不认识我们不认识我们”的视线压迫过来，里扎德连忙改口道：“雷菲先生和芙、芙莱雅女士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冒险者陪伴，你们依旧可能送命。”

　　接下来，就是久经事故的中年人的肺腑之言，对委托人的责任心的体现了：

　　“我希望你们再认真的考虑一下。以年少轻狂逞一时武勇并不是勇敢，而是鲁莽。”

　　里扎德盯着罗莉塔，更是盯着芙蕾，他明白要阻止这件事，就必须说服两个人中的一个。

　　于是他失望了。

　　“是。我们清楚这件事的危险性。虽然如您所说，能够有芙蕾和雷菲先生的陪同让人放心，但这并非我们下定决心的理由，啧啧——”牵着的手被掐了一下，罗莉塔连忙回掐过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一本正经：

　　“这对于我们来说，不仅仅是一次试炼，更不是心血来潮。失去的某些东西，我们必须去把它找回来。”

　　然后她尽量不龇牙咧嘴地笑起来。

　　“就算被到时候因为被整得很惨而抱怨，比起头发白了再后悔总要好得多，不是吗？”

　　听到过。里扎德的感觉强烈地提醒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相同的对白。

　　这个仿佛把不幸与窘迫都甩到脑后的笑容，也一定在哪里看到过。

　　他转向雷菲，男人同样笑着对他点点头。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发出来的“你还真敢说”、“笨蛋，肉麻死了”之类的话，里扎德并没有听进去，倒是后来被掐得不行的罗莉塔跟芙蕾扑到一块儿闹起来的样子，令他记忆深刻。

　　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跟着志同道合的同伴们一起冒险的时光仿佛又回来了。

　　里扎德露出无奈的苦笑，要自己去阻止自己，这他可做不到。

　　“好吧。请各位稍等一下。”

　　负责人拿出一份文件，开始奋笔疾书。

　　“请您收好。文件印书一式两份，还有一份我会安排快马先行送过去。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请你们明天再启程吧。”

　　“好的。”雷菲将手里的文件阅览了一遍，然后以很正式的方式收起来。

　　“现在我明白，拉斐尔大哥和大姐头的用意了。尤其是那个叫罗莉塔...对吧？这个小丫头应该很对大姐头的口味，是个比想象得更加有意思的孩子。”

　　“你也这样想吧。要让芙莱雅追着直呼其名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雷菲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是眼神中...有些怀念的意味。

　　里扎德望着吵吵闹闹远去的人影，如果再年轻个二十年，他应该会二话不说，加入到里面去吧。说起来，当时的伙伴里，珍妮.玛格丽特就是个老爱跟他唱反调的家伙。结果现在两人已经结为夫妻，还有孩子了。

　　想到这里，里扎德的激动已经平复。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家庭除了爱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责任感。

　　说起来没出息，里扎德竟然有些想他们了——前几天还来信说，珍妮要带着孩子一起过来。

　　“可惜你们马上要出发了，不然还能和我家那几口续续旧。见到芙莱雅大姐头的话，珍妮可是会高兴坏的。”

　　“嗯。那就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好好聚一聚吧。替我和芙莱雅问个好。”

　　“包在我身上。不过说起来，拉斐尔大哥...这几个孩子好是好...”

　　里扎德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虽然他已经好奇了半辈子了。

　　“不过看上去，似乎被罗莉塔那个丫头吃得死死的嘛？好像他们拿大姐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可要想点办法。”

　　雷菲望着他良久。直到他换上一副“被吃死的人在你面前就有一个”的死鱼表情，才开口说道：

　　“他们可是我的学生啊。怎么说也得有老师的风格，对吧？”

　　然后笑嘻嘻地追赶他那群没出息的学生去了。

　　里扎德托住下巴，等到人都走得没影了，他才一副得出结论的样子。

　　“原来如此，”他的左手成拳，敲在右手。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这个意思啊。”

　　真是个坏心眼的老师。可惜那群自我感觉良好的学生都没有发现——笨蛋总是无药可救的。

　　被壁炉烤得暖洋洋的脑袋就是容易犯困。

　　看看时间还早，精明的中年人打算睡个回笼觉——没准一觉起来，老婆和孩子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今天的负责人诗性大发。

　　人生总是充满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