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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府香韵(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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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马车来了,这一次,全车几乎都是药,外敷内服皆有。
除药之外还有一形状罕见的靠枕,魏溪看不出个所以然,王牟上来一看就了然。
“是可以撑起上身、舒适趴着的靠枕。”王牟说。
“哦——”魏溪和旁听的宋河皆恍然。
安定王的伤养了两周,皮肉尚未长齐,加之有膝伤,于是至今仍无法下床。
不过,安定王的耐力确实是非常人能企及,不仅清醒着扛过丝毫未有放水的重刑,打了个血肉横飞,竟还能自行下凳,朝天子所在的方位叩头谢罪。
不就是误了御赐的一碗药,安定王便要如此自罚,王府众将士算是明白一件事,安定王这位唯一拥有兵权的异姓王爷,对待圣宠是一点不轻佻,别说恃宠作乱,王爷为了巩固皇权,是真的可以把性命置之度外,众将如今名为顾家军,然而效忠的始终只有那么一个主,即□□之子。
后续衍生的变化虽然不大,但还是可见,王府从前偶尔会听到下人和将士提起安定王时称呼主上,如今都只谨慎地称呼王爷或殿下。
王药对于这细微的成果甚满意,毕竟,得天子宠信,最需要防的便是流言,朝中一句话是可以害死一族人,杖打皮肉虽可怕,都不及人言可畏。
顾依这个傻大哥、呆媳妇,要说他精明还说不上,然而他确实没有凌驾皇威的妄想,他只要保持着坦荡,那尽管有一天依旧阻不住流言四起,总能留些目击人为他辩解。
赶车来的人还带了封信,是给王药,王药收到时看不出特别,以为是家书,撕开一看,一眼便认出竟是天子字迹,他赶紧回书房去读信。信中皇上以平常的词句书写,表达着为兄关心弟弟、诚恳托弟夫悉心照料弟弟的意思,这王药理所当然会做的事,皇上写得堪称冗长婆妈,尾末寥寥数句才提别的事,而那似乎才能算是正事。
‘中秋在即,依儿即为朕之义弟,该当回京与朕和亲属团聚,然朕知他杖伤严重,不忍他路途劳累,故未有下诏召他回来,先生若觉无碍,便告知他此事,若觉不适当,亦无妨,养伤要紧。’
王药琢磨着,觉得应该是朝中有人主张要顾依回京,但皇帝的意思是不强求,于是不下诏。
王药烦恼了,他拿捏不了该如何决策,正好王牟来提醒安定王该换药,这事便暂且搁下。
皇上赐的靠枕很实用,顾依能够舒适地靠卧在床,自己用餐喝药,还可以写字读书。
“再养两天就能下床。”王药给媳妇揉着腰椎,趴卧实则不好受,久了难免会腰疼。
顾依伸手到屁股上摸,“皮肉长好了吗?”
“还没收口,动作得小心。”
“收了能恢复原来那样好看吧?”
黑脸没能成功维持,王药还是给媳妇逗笑,这过去两周,他媳妇只要醒着就会千方百计逗他开心,王药明白媳妇内疚,就不好不领情,好在不幸中仍有大幸,媳妇现在的身体状况比一年前好太多,因此杖伤虽重,都不至于重现一年前濒死的惨况。
“笑就是能,对吧?哎,哥,我问你,我身子是不是好看?”
“好看,比你的脸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昨晚听见外面扫地的丫鬟在骂魏溪,恼他糟蹋了我这好身子,魏溪居然任骂,你说他是不是也认真反省下手太重?”
安定王这不要脸的胡说八道,令王药啼笑皆非,然而这笑话其中却有需要矫正的内情。
“依儿。”王药正起色来,认真地问:“魏溪堂堂一位禁军教头,你觉得一个丫鬟怎么可以骂他?他一习惯发号施令的军将又怎么肯让一个丫头片子骂?”
顾依眨眼,手摸着下巴皱眉,竟然真的没有想通。
王药不卖关子,直接给这傻媳妇解惑:“魏溪看上那丫头好一阵子了,已经和我提过,待京城的正房同意,就要娶那丫头做妾。”
顾依瞠目,不可思议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王药喝口茶清清嗓子,要借此机会教育一下媳妇长歪的思维。
“依儿,你还记得叁儿喜欢的那位沐姑娘?我已经找人查过,那姑娘家里是卖莜面的老店,不过姑娘还在埋怨咱们叁儿无心的瞒骗,等叁儿哄好了姑娘家,你这大哥,知道该做什么吗?”
“说到这事,哥,我有问题。”顾依侧转过身,皇上送的靠枕就这点好用,侧着靠也很稳当。
“为什么叁儿还没和那姑娘成亲就喜欢上人?”
“为什么不能?”王药强忍笑意,“你我不也是还没成亲就互相喜欢?”
“我俩都是男人嘛。”
“那男人和女人就不能互相喜欢的吗?”
“男女授受不亲,哥你教我的,那既然都不能亲密来往,怎么就胡乱喜欢?叁儿那样是不是坏了礼矩?”
王药单手捂嘴,为了装作认真,他紧锁眉头,可忍耐还是到达极限,忽地噗哧一喷,接着就捧腹大笑,直笑得媳妇委屈扁嘴,无声抗议,他才勉强收起笑意,正正经经给媳妇重新灌输常理知识。
那之后,安定王才终于知道,男女成婚之前就成事,并非反常,男男成事后成婚,则非世俗所能接受的常理。
安定王这后知后觉是有些逗趣,可细想之下,这实是可悲的过去影响所致。
王药有点担心媳妇会因而自卑,在世俗眼里,他一个有亲王身份的人物,却被皇帝赐婚给男人,若换作别人,羞愤寻死都不出奇。
怎知,媳妇明白后的反应让为夫者意想不到。
“相公。”顾依抓起王药的手,握着按到胸膛,他用低沉的嗓音,却带着感恩的柔情,缓缓诉说:“我这个无知的人,当初一心喜欢着你,听你说,成亲就能一起生活,白头偕老,我便向你求亲,你和我不一样,你受过礼数教养,却还愿意和我在一起,不怕闲言闲语,我……我很……欢喜。”
‘喜’字一说,嘴角就会上扬,王药把这美好笑颜收入眼里,锁在心窝。
“夫人。”王药吸口气,叹出:“即便,我们没有成亲,我也要和你,生死相依。”
夫妇二人,相视片刻,便即融为一体。
檀香燃尽,香灰在风中飘散,仅余的一抹香气,很快就被男人与男人交缠的味道给掩盖。
数日后,八月将近。
王府多了位教书的女夫子,是张家口莜面铺老板娘收的养女,叫沐孝泽,原来出生自书香门第,但因辽军侵犯家破人亡,才得好心人收留。
姑娘的养母感恩王府给养女好工作,送来几十人份的凉拌莜面,酸、辣、咸、甜,各种口味都有。
王药和顾依商量后决定暂不给三弟提亲,倒不是姑娘家的问题,而是自家弟弟还不够成熟,要让两人多相处,多磨合,真的适合才撮合。
一碗色彩开胃的莜面端到安定王桌前,安定王三两下完食,筷子一抬正要说‘再来一碗’,夫君就笑眯眯地给他上茶。
“王爷,以茶代面吧。”
围着大桌排队拿面的顾家军这回懂事了,完美发挥豪迈风范,风卷残云那样,一转眼就把几大锅的面给吃光。
“王爷,老爷。”王牟从屋外回来,双手递上一封信给王药,“王家庄来的信。”
王药看信封确实是自家老爹的字,便放心拆阅,顾依伸长脖子凑过来看,他便细声跟着书信读。
说来还真巧,王老爷通知的事是关于顾尔,刚过了束发之年的顾尔也看上了姑娘,还主动向王老爷提起,王家两老虽然早已待他如亲孙,但还是希望由做大哥的回家给弟弟做主。
这算是喜事,但顾依现在这身份,不回则已,一回京,岂能不面圣?
顾依明白书信内容后,半刻不犹豫就决定要趁早回京,他的杖伤已部分收口,前日便能下床走动,今日王药已准许他回衙门办公,乘马车回京应该不成问题,半个月多几日就能到,还赶得上中秋。
王药思索了会儿,把顾依带回房间,让顾依看皇帝的信。
“你若回去,可得做好准备,你该知道,京城的皇亲贵族,没一个好茬。”王药说。
“你陪着我去吗?”顾依搂着夫君细腰。
“那还用问吗?”王药抱着媳妇屁股。
“我俩,生死相依,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