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李克用程敬思

23、第四年（14）

　　夜半时分，阿絮短暂醒来，说了些家乡话，又昏睡过去。
　　七爷泪洒当场。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还管旁人干什么。
　　再清醒已是次日正午。
　　除去剧组、工作室的各项声明，七爷单独发了张自己和师弟的自拍，并未露脸的周絮比了个V，配图文字是“小师弟阿，你欠我的一个亿啥时候还？”
　　周絮的微博号转发，文字是“师兄阿，能打折吗？”
　　老温和公司其他艺人排队留言“我有一万，要吗？”
　　一天来的纷纷扰扰总算告一段落，而温客行出现在救护车旁的照片迅速下了热搜，同门之谊，阴谋论可以休矣。

　　两人重逢是在一周之后，一个风轻云淡的上午。
　　周絮上楼做检查，回到病房，沙发上的人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睡着。
　　曹蔚宁言语一声就出去了。
　　周絮驱动轮椅滑过去，一条腿跳着坐到沙发靠右手的位置，伸展手臂揽过老温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不错，多撸两下。
　　半小时后，进来送饭的曹蔚宁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温馨而美好，比世界名画还动人。
　　迷糊着的老温刚想揉眼睛，却被周絮摁住，“手不干净。”
　　摆好边桌和饭菜，曹蔚宁去办出院手续，提醒说护士小姐姐一个小时来换药。
　　门一关，老温把阿絮圈在怀里，抱了好一会儿。
　　察觉肩头有些湿润，阿絮安慰道：“都过去了。”
　　“阿姨和师娘怎么不多留几日？”事发第二天，两位老姐妹赶到，七爷陪了两日回上海继续工作，小曹、阿湘和成岭负责接待，而在苏州忙到脚不沾地的温客行只得每日电话问安。
　　“老太太经的事多，没什么不放心的。等捋顺了，再接过来住几天。”剧组里熬夜是常事，周絮舍不得两位老人家吃苦。“我妈说，下回来找你吃饭。”
　　老温抬头，恍然大悟，“姨妈和姨爹也是这么说的。”
　　相视而笑。
　　否极泰来，是该吃顿团圆饭了。
　　“师娘的杀猪刀，当真用过？”
　　“你猜。”阿絮眨了眨眼。

　　谢迟抽空回了趟公司拍宣传照，下部戏定了。
　　杜飒在综艺节目《好戏开锣》里表现不俗，人前心狠手辣人后哀怨可怜的毒菩萨赚足了观众的眼泪。公司跟节目组商定，安排谢迟当飞行嘉宾，杜飒慢慢抽身，该进组了。
　　排练厅里，罗姐在上台词课，一头白发着实惹眼。千巧扛着大炮拍照，牛仔衬衣牛仔裤白球鞋，既帅气也不失曲线玲珑。
　　谢迟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片刻，又放下了。
　　视线扫过教学用的大屏幕，他微微探身向前。
　　那是七爷刚出道时拍的一部商业武侠片，故事情节类似《新龙门客栈》。七爷饰演的戏子唱堂会时刺杀奸相严嵩，从出场到领盒饭短短10分钟。像不像三分样，观众惊艳于新人演员的戏曲扮相与武术身段，却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台词功底，时而是字正腔圆的戏曲名伶，时而是诉说身世的忠臣之后，也是慷慨赴死的无名少侠。
　　七爷的代表作众多，这部压根排不上号。谢迟为了解东家翻看过七爷所有作品，方能一眼认出。
　　罗姐选了部冷门戏，总该有些缘由吧。
　　谢迟搜索影片，将进度条拉到片尾，密密麻麻的演职员表中，赫然瞧见两个熟悉的名字：赵敬、罗浮梦。

　　停工七天后，《凤鸣龙吟》低调复工。
　　这项目当初险些胎死腹中，如今又出了大事故，制片方跑去庙里拜了又拜。温客行如天降猛男般横空出世，简直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大菩萨。
　　停工的七天里，不停工的是所有幕后人员。
　　拍摄计划大改，编剧小胖子瞅见“温客行”三个字恨得牙痒痒的，想起之前拍《迷雾追踪》时为了给客串的温客行加戏而头秃的悲惨经历，有小人么，他特别想扎！
　　人间与天界的戏份从六四开变为五五平分，两位男主角从头到尾几乎不同框，也是个奇迹。
　　温客行的新任务是模仿周絮。
　　也是没辙的事，导演需要要说服观众，外形上南辕北辙的两位帅哥实则是同一个人，除却妆发上想办法之外，只能靠细节。
　　老温把拍摄完成的部分看了又看，蜘蛛爬的破字写满一个笔记本。
　　他家阿絮走路先迈左腿，两手并重，持剑与骑马挽缰绳用的皆是左手。若有回身，定是顺时针。
　　除此以外，两个人在片场几乎没有交集，用不同的化妆间，各有各的房车。
　　路透照片显示，周絮和温客行，不和。
　　媒体开放日，拿着照片来签名的采访小妹再次闪亮登场。见周絮住着拐杖，美女那叫一个心疼，红了眼眶。“好些了吗？”
　　“好多了。”体贴的周菩萨递纸巾。
　　采访接近尾声时，美女比了个加油的姿势：“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要在意阿。”
　　周絮笑了笑，“老温是来救场的，每天只能睡三五个小时，我谢还来不及呢。”
　　“诶，谁在叫我的名字？”门口探进一个大脑袋，竟是温客行。
　　周絮招了招手，歪着头道：“拍完了？”
　　仙风道骨的温客行走了进来，“这会儿没戏。”
　　“正好，轮到你了，我去一号棚。”周絮拿过拐杖，温客行小心搀扶，动作熟练且专业。
　　走到门口，老温熟稔道“闻到香味了，你那的午饭比较好。大师傅也太偏心了”。
　　“行，我多吃，祝温大善人拍戏快乐。”
　　美女眼冒星星，两个人明显关系很好的。
　　可恶的营/销号。
　　盯着周絮坐上轮椅，曹蔚宁推走，老温回到采访区。
　　“昨晚睡了几个小时？”美女来个突然袭击。
　　老温的桃花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为什么这么问？肯定有情况。”
　　“周絮说的，你来救场，睡眠一直很少。”
　　“我是故意说的，周老师居然信以为真，”老温换了个坐姿，“一开始比较少，现在已经好多了，睡眠不够的话会影响上妆效果。”
　　美女发现新大陆：“你的坐姿和周絮很像耶。”
　　“观察力真强，”老温竖起大拇指，“我就是在模仿周老师，我们演的是一个人性格中的不同方面，但还是同一个人。”
　　“这个设定好带感，特别期待。”
　　“我也很期待的，老板发话了，演不好回去跳天台。”老温露出委屈的表情。
　　美女配合性的表示吃惊：“七爷这么彪悍吗？”
　　老温两手一摊，对着镜头坏笑道：“老板，看在我这么敬业的份上，生活费多给点呗。500，就成。”
　　当晚，七爷发微博，五张百元大钞+天台跳楼的简笔画，艾特温客行。“欠的那两个亿，什么时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