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黑夜里唯一的光》时崆

22、酒气弥漫醉人眼（下）

　　第二份资料，肖白和孙家的关系。
　　不到两页就描述完了，十年前肖白和奶奶定居Y省时，孙家就找上门了，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逼迫肖白参加工作以后必须给孙家打工五年，后来一直没什么动静，知道肖白大学毕业，又逼迫肖白参加工作，肖白不知是自己选的还是被逼的，明明学的计算机专业，却做了艺人。
　　资料信息很少，最多可以推论出孙家有肖白的把柄，或者肖白身上有孙家想要的东西。
　　“龙域？”舒子陵试探地喊了一声。
　　-我在-
　　舒子陵眼睛紧紧看着那份资料“孙家这么嚣张，一直挤兑肖白都是因为想要你？”
　　-是-
　　-我被关了三年，很多事情不太清楚，但孙俊文想逼肖白给他们做系统，肖白却钻了空子做了艺人，让孙俊文很不爽，又无可奈何-
　　“哼”舒子陵冷笑道“杀又杀不得，逼又逼不得，所以现在下了最后通牒？”
　　“怎么，肖白离了他孙家还活不了了？还是觉得肖白背后没人了？”
　　-哥哥，我怀疑奶奶生病的事情和他们有关-
　　“嗯？”舒子陵抬头看着龙域的虚影。
　　“本来他卖装备已经攒了不少钱了。三年前奶奶突然心脏病发，一病不起住进医院，花光了所有积蓄不说，还让他倒欠了五十多万，后来买装备的人直线下降，自那以后战队就再没找过肖白定制装备，只靠几个公会和不稳定的玩家赚些小钱。我当时强行升级，也是为了奶奶。当时奶奶身体已经不再运转了，是硬生生被肖白抢回来的命。所有的事情都太蹊跷太突然了。”
　　舒子陵手习惯性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要我查吗？”
　　“嗯。”
　　“查出来你准备干什么？”
　　“不干什么，无愧于心。”
　　舒子陵挑眉“嘿，你小子监视我？！”
　　龙域话语间有些得意“我无所不在。”
　　舒子陵扬起最后那份资料“所以你也知道这个了？”
　　龙域乖巧点头。
　　舒子陵一脸奸笑“那你可得帮我。”
　　龙域又乖巧点头，随机头一歪，问道“你好像不止一次这么干了？”
　　舒子陵笑笑，带这些莫名的味道“以前是为了肖峪，这次是为了肖白。”
　　突然舒子陵又问道“我如果问你肖白的事情你会回答吗？”
　　龙域还偏着他那颗小脑袋“看情况吧。”
　　“那肖峪的呢？”
　　“看心情吧。”
　　“嘿，你个熊孩子。”舒子陵笑骂了句“肖峪把你发明出来，相当于是你妈，我给的你这张脸，相当于你爸，你爸问你妈的事情，你还看心情？”
　　龙域瞪了舒子陵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占我便宜。”
　　舒子陵觉得逗龙域还挺好玩，又逗了句“嘿，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龙域傲娇噘嘴转头，不理舒子陵。他觉得肖白第一次见这家伙就说他是个神经病是真的很准，一针见血的准。

　　华灯初上，夜幕微遮，从街道狭长的缝隙里，还能窥见一丝橘黄的天际。
　　墨绿的啤酒瓶随意滚了一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众人喧嚣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偶尔还伴几声狗叫。
　　来庆生的朋友们散了不少，就剩熟悉的几个人了。怡然一身连衣裙，在一群大老爷们儿中间很是显眼，可她嗓音也一样明显，整个人已有了不少醉意，踩着凳子拿着啤酒瓶，豪迈地喊“喝！”
　　“然，然哥。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啊？”宁浩大着嘴巴。
　　怡然哈哈一笑拍着胸脯道“不错吧，虽然离家比较远，但这儿味道可是一、一绝！”
　　老杨和老王在旁边吃着花生米慢悠悠地喝着。
　　“老，老杨！我敬你一杯！不！一瓶！”怡然人虚虚对了一下老杨，仰头就要往肚子里灌酒。
　　“怡然你悠着点。”老杨忙劝道
　　“没，没事儿！今儿我高兴！”怡然显然已经是醉了“老杨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给我这个寿星面子！”
　　“哎哟我们老年人比不得你们小年轻啦~我就这小半杯，行不”老杨扬起手中的小半杯啤酒，一口闷下。怡然对瓶吹了一大半，又转头看肖白。
　　“小，小白。”说之间还酿镪了一下，肖白连忙扶住怡然，把怡然手里的酒瓶换成装了水的酒瓶。
　　宁浩已经趴桌上了，老王也靠着椅子晃脑袋，老杨还算是顾得了自己，现场也就邱立林和肖白还一副清醒的样子。

　　邱立林躲在一旁吹风，眼睛看着正在折腾的怡然和扶着她生怕她摔了的肖白。
　　老杨怕了怡然，趁她不注意也溜出来，正看到邱立林看着肖白发呆。
　　“立林。”老杨喊了一声，邱立林才回过神来“杨部长。”
　　“哎哟，出来玩就别那么官方了，叫老杨就行了。”老杨看邱立林一直盯着肖白，拍了拍邱立林的肩膀，悠悠地道“肖白这姑娘挺好哈。”
　　邱立林点头“嗯，很好的一个女孩子。”
　　老杨从兜里摸出来一盒烟，给邱立林，邱立林摆手拒绝了，便自顾自点上狠狠抽了一口道“动心了？”
　　邱立林微愣了一下，忙赔笑“没，没有。”
　　老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邱立林，吐了个烟圈“没有就好，别动了心才发现是自作多情。”
　　邱立林有些尴尬又带着几分自嘲般笑了笑，没说话。
　　老杨幽幽开口“别嫌我话不好听，但肖白这姑娘，劝你别招惹。”
　　邱立林不明所以地看着老杨，不解问道“因为白玉堂？”
　　老杨笑笑，没回答这个问题“作为朋友，言尽于此。”

　　酒足饭饱，怡然已经迷迷糊糊，宁浩直接倒睡过去了，老王老杨知道宁浩的住址，众人便分成两路，邱立林肖白送怡然，老王老杨送宁浩。
　　上了出租车的怡然还是不老实，把脸毫无形象地怼在前排座椅上，偏头问司机师傅“师傅，你知道爱情吗？”
　　师傅似乎是司空见惯了这样的情况和各种奇葩问题，淡定的说“吐车上两百。”
　　怡然异常较真“我不吐！我又没醉！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网红司机，朋友超级多！粉丝超级多！”
　　师傅呵呵一笑，自顾自开腔“现在这个年代啊，认识你的陌生人很多，可身边的朋友却不认识几个，看起来粉丝几百万几千万的，可真要到了过不去的坎儿，连个喝酒说胡话的都没。姑娘啊，现在的人，少的是朋友，多得是孤独症患者，你还能有喝酒撒泼的朋友，那就是幸运的。……”
　　肖白看到怡然听着听着昏睡过去，也看向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五彩缤纷，迷人而耀眼，可正如师傅说的一样，大多连个喝酒说胡话的人都没，连醉都不敢，发疯都是奢求。
　　邱立林扭头看了眼肖白心事重重的侧脸，又回过头沉默下去，暗自琢磨老杨的话。

　　直到司机将车稳稳停在怡然的小区门口，二人才回过神来，怡然已经睡死了，整个人和一滩烂泥一样，扶都扶不住。
　　“我背她上去吧。”邱立林在二人身前微蹲下身子。
　　肖白心想两男人好像谁背都不太好，但自己还是女生的形象，估计怡然会没那么介意一点。“她穿着裙子，不太方便，还是我来吧。”说着便将人打横抱起，一脸轻松地往前走去。
　　看的邱立林都呆了。
　　怡然乖乖依偎在肖白怀里，半睡半醒间还迷糊了一句“小白你胸真的好平啊。”
　　肖白倒是很淡定，邱立林在一边则是尴尬不已。
　　最后肖白进屋安顿怡然，也没跟进去。
　　“走吧。”肖白伸手按下电梯。
　　“好了？”邱立林尴尬开口。
　　“嗯。”
　　一路出小区。邱立林也再想不出来什么话题，直到出了小区大门。
　　肖白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蓝色幻影，扭头道“我朋友来接我了，邱组长，一起吧？不用坐共享车了。”
　　邱立林也看到了那辆霸气的幻影，一看车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忙摆手“不了不了不了，我一会儿还有点其他事，就不麻烦你们了，你路上小心。”
　　废话，老板没邀请谁特么敢坐他的车，不想要工作了还是不想要命了，活着不好吗？
　　肖白假装没看出邱立林脸上的局促，遗憾道“那好吧，那我先走了。你也路上小心。”然后走向幻影，熟练地开车门、坐进去。
　　邱立林感觉自己今天在一天之内三观都被刷新了，前面那些事好像还没能这么刺激他，这，舒总开车来接肖白，肖白一副很熟练的样子。所以，自己一直是在动总裁夫人的心思？
　　邱立林在原地站了五六分钟才消化了这个消息，还好没表现出来，不然怕是小命难保。邱立林劫后余生般呼了口气，走向共享车。怪不得老杨说那番话，惊险，太惊险了！

　　车上，肖白侧头看舒子陵“你怎么来了？”
　　“你一直没回家，就问了问龙域。太晚了，不安全。”舒子陵望着前方，肖白只能看到他邪魅的侧脸。
　　问龙域就是省事，定位得明明白白，不然也不会这么巧，进去时还没到，出来时车就停门口了。
　　“你喝了不少酒。”舒子陵开口。肖白自己闻不到，舒子陵却能闻到车厢里弥漫着酒气，有点醉人。
　　“嗯，怡然挺能喝的，也就被推着喝了几杯。”
　　“几杯还是几瓶？”
　　肖白被拆穿也没尴尬，只是笑笑“哈哈，几瓶。”
　　舒子陵摇摇头无奈道“靠着车座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肖白折腾一天也有些累，靠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舒子陵切了自动驾驶，从后座拿来一件毛毯披盖在肖白身上。
　　肖白垂着头，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睡着了也不怎么放松，脸上挂着疲态，大概是累极了，睡得挺沉。到家了舒子陵也不忍叫她，就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看着她。
　　肖白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舒子陵想到刚刚肖白抱怡然往小区里的背影，准备把肖白抱回去。
　　“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重。”舒子陵往起抱了抱以防肖白滚下去“个高的缘故？长这么高干什么。”
　　肖白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公主抱在怀里，心里一个激灵整个人醒了大半，但根本不敢睁眼。
　　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又一次被男人公主抱了？！
　　肖白尴尬到恨不得自己现在睡得很熟，太羞耻了，算了，干脆装睡好了，现在醒来更尴尬。
　　舒子陵将肖白轻轻放在床上，把两只鞋解开褪下，又轻柔地把肖白的两只脚放回去，盖好被子，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忍不住上前吻了吻那片薄唇。起身时借着透过窗帘的一丝光线看到桌上扣着的那个相框，又看了看正在熟睡的肖白，手掌悄无声息地搭在相框上。
　　直觉告诉他，只要掀开这个相框，他就能找到他想找的答案。虽然在那之前，他都不知道问题是什么。
　　肖白睡得深沉，这似乎更坚定了舒子陵的心。
　　舒子陵轻轻呼出一口气，正要把相框翻过来时，一只手掌啪地紧握在他手臂上，阻止他翻过相框。
　　舒子陵扭头，正对上那双迷蒙的眼睛，和九龙山古镇那天夜里看到的一样，只是少了一点防备和探究，多了几分锐利和警告。
　　舒子陵松开手掌，肖白的手也松了些。

　　“抱歉。”舒子陵低低说话，声音比酒还醉人“要喝水吗？”
　　肖白紧紧盯着舒子陵，嘴角一勾，邪气四溢“董事长，你到底为什么接近我，因为肖峪？”
　　舒子陵还没说话，肖白又开口“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然后呢？也改变不了他早死透了的事实。有什么用吗？”
　　“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龙域？”肖白嗤笑一声，黑暗里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你已经见了，拿得走你尽管拿！”
　　舒子陵一句话都接不上，他一开始接近的目的的确不纯。可……
　　“我说了别再招惹我。”肖白最后冷冷地道。

　　肖白知道自己过于沉浸于舒子陵构建的美好里了，以至于有些于心不忍把他牵扯进来，他怕在这么下去，他真的会动心，会有弱点，会万劫不复。
　　舒家要他死，孙家藏得那么深，如今肖家就只剩奶奶和他两个人，奶奶还生着病，他一个人面对黑暗他害怕也会走得坚决，可要是谁给他一点温暖和光亮，他怕自己会犹豫，会表现出来害怕，会不敢再那么坦然地去向深渊。
　　他不想承认，舒子陵正在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内心，但不得不承认和面对。就像他躲了十几年，也躲不过舒家和孙家险恶的心。
　　他不算强大，甚至可以说他单枪匹马孤军奋战。但这条路，他还是得走，也只能是一个人走。
　　这条不知是通往深渊还是明天的路，注定要走得孤寂，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决绝。

　　舒子陵没想到肖白会突然这么说，明明早上她还开朗地照着镜子笑，安安静静让他摆弄她的头发。昨晚还安安静静倚在他怀里睡觉。他以为他至少正在进入她的内心。
　　深夜里人的情绪总是容易爆发，真实感情也更容易流露。夜半的酒杯和被窝，见证了最多无奈的感慨和不甘的嘶吼，也抚慰了无数的寂寞与无助。
　　“肖白”舒子陵低哑的声音传到肖白耳朵里，好听得让耳朵怀孕，可肖白根本无心注意到这些，只想把这份美好推得远远地，离自己远远的，以免被黑暗吞没“至少给我对你好的机会好吗？别这么把我推开。”
　　“我没有想从你身上查肖峪的事情，也没有想拥有龙域。我知道你身上背着很重的担子。”舒子陵轻轻柔柔的声音实在太过残忍，缠得肖白有些窒息，半个字，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但你不必自己扛着，至少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的。”
　　“信我好吗？”
　　肖白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肯定是醉的一塌糊涂，不然怎么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然这个世界怎么突然就模糊了，不然怎么会想要走向那个温暖的光影。不是说好要决绝，不能回头的吗？
　　舒子陵看着眼前的人儿泪眼婆娑，心都被狠狠摔了一下，手足无措地只想把面前的人拥入怀里，紧紧地圈着，又怕弄疼了，又轻轻抚着肖白后脑勺“不哭，不哭，都怪我，我不看了。”
　　舒子陵那一瞬间很想告诉她他姓舒，但他更害怕了，怕得双手都有些颤抖。
　　肖白被狠狠地拉入炽热的怀抱，整个人像是紧绷了十几年的弦一下子断掉了一般，连推开都忘了，只知道哭，哭得难堪，哭得丑陋，哭得泣不成声，上气接不住下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的。

　　夜半的情绪总是脆弱不堪，黑暗里的两个人将各自的面具掀开一角，露出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