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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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条龙喜欢跟着一个人类。
人类似乎不在意被他跟着，做饭的时候还会给他留一份，虽然分量少的塞牙缝都不够，人类还是习惯给他做一份。
他们一起游历大陆，直到人类捡到一个孩子，他们用游历路上捡到的一个宝石买下一座大大的庄园，定居下来。
人类和孩子都觉得庄园很大，但是他在晚上偷偷跑出去变回原型，打量了一下庄园，还没有他的本体大。他不高兴起来，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
发现他跑出来所以跟出来看看的人类耐心的安慰起了他，还给他讲了死后世界的传说。看在故事里有大到每个房间都能装下他的本体的份上，他又高兴起来。
人类把捡回来的孩子收为养子，每天都要教导养子。而他会陪着人类，看着人类教小孩时的一举一动。
在人类长出第一条皱纹时，小孩已经变成他最开始时见到的人类的岁数了。小孩离开了人类，去向国王和金钱权力效忠。
“不离开吗？”人类平静的问。
他摇头。
“不会感到害怕吗？哪怕有魔药，人类依然是寿命短暂的生物，而你活得太久了。”人类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眼睛微微睁大。
他还是摇头。
他看着人类一年比一年衰老，最后将死，握着他的手，艰难的说：“离、咳、呼呼、开……吧……至少、呃咳、不要、不要、看到、咳咳、我……死……”
他依然摇头。
离开不了。早就离开不了。他站在人类的坟前，几度张嘴，这些话还是说不出来。
人类死后第一个一百年里，人类的坟被养子和那个孩子的子孙后代打理得很好。但是看着光秃秃的墓碑和墓地，他心里不觉得人类会喜欢，但是他没有说。他在清醒时每天都会摘野花放到人类的坟旁。
人类死后第二个一百年里，人类养子的不知道多少代子孙因为被国王忌惮，最后分崩离析、流离失所，人类的墓碑上长出了青翠的苔藓，墓地上也发了小花。他看着心里有点开心，总觉得这一方小小的土地也热闹了起来。
人类死去第三个一百年里，人类养子的最后一个血脉死掉了，他用魔法把尸体带回来，和世世代代的祖先们安葬在一起，拱卫在人类的目的旁边。他想，人类真的像他的故事里一样，和养子及养子的子孙后代生活在一座巨大的、他也能放松的住着的庄园里吗？人类是这么信誓旦旦的说的，但是他在龙的族群里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说，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要和人类一起住在一个能安放他的原身的大房间里。
人类死去第四个一百年里，他小睡了一会儿醒来，人类的墓碑早已坍塌了。人类说过四和死有关，所以他不知道这是他疏忽的错还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不过思考了一会儿，他觉得得先把墓碑拼起来。他把每一块碎石捡回来，用魔法拼回了底座上，但是他看得到上面无数的裂痕，缺失的部分都化为尘土了，尘土混在尘土中，没有办法找出来。他很迷茫的看着，不知道要怎么办。想一想人类以前是怎么说的。哦，对，人类说过：“要是一个人连墓碑都没了，那他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所有和他相关的就都自由了。”那他是自由了吗？他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他想，也许应该去跟着一个新的人类，发展下一个爱好？于是他飞上高空，看看下面有没有那个人类是他觉得顺眼的好开始下一个爱好——他知道没有其他的哪个人类比得上他的人类，所以仅仅顺眼就可以了——但是下面的人类都仰头瞪着他，以一种及其扭曲的表情，发出尖锐的、令他烦躁的的噪音。
他不高兴的一扇翅膀飞走了。这些人类真讨厌，远远没有他的人类好。他飞去下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也是这样的。他又去了第三个地方，还是这样，于是他没有再继续下去。因为人类说过“事不过三”，人类总是对的。他沮丧起来，放弃了新的爱好。
他又飞回去，趴回人类的墓地旁，牢牢圈住这一小块土地。他打算睡一会，但是闭上眼睛前，他想起其他的讨厌的人类，于是皱着眉头布下了结界。他不希望有其他的讨厌的人类会跑到这里来，他们会尖叫，会吵到他的人类的。
人类死去第五、六、七、八、百年，他一直在睡觉，梦里和人类生活在一起，重复他从见到人类的第一眼到人类死去一刹那的生活。半睡半醒的某个时刻，他想，是好梦。所以继续睡下去。
人类死去第九百年，他醒了。这一百年对他的族群来说是最重要的一百年，因为龙会在第九百年的某一天经历上苍的试炼，合格的龙会活下来，不合格的龙会在眨眼般短暂的一天内化为枯骨。他想，和心软的人类不一样，苍天一向是选择强大的龙，所以他大概会死掉。
不过无所谓了。他懒洋洋的吹着风想到。正好去找人类和见识见识死掉后的世界是不是人类说的那样。
最后一天，尽管每条龙都不一样，但是都是有预感的。
龙打开了结界，他想，要是碰到一个人类，他会把他和他的人类的故事讲给那个人类听，然后送给那个人类一个礼物。但是想了想，他又觉得应该先听那个人类讲一个故事，有来有往，这样他才不会太亏。他想着想着就呼噜呼噜的笑了起来，因为人类就很喜欢讲故事和听故事，有来有往和亏也是人类教给他的。
突然有沙沙声。他抬起巨大的头颅，看到是一个幼年的人类。
幼年的人类和他对视，结巴着用通用语打招呼：“打、打扰了，阁下。”
幼年的人类咽了咽口水：“非常抱歉打扰了您，在下这就离开。”
他放轻放缓了声音——这是他把人类的养子吓哭后人类教他的，人类幼崽就是这么脆弱又任性的生命——生怕把这个人类幼崽吓哭。
他说：“等一等，小孩，你给我讲一个故事，再听我讲一个故事，然后我会送你一个礼物，接着你再走好吗？”
人类幼崽有些忐忑的答应了，然后给他讲了个和爱情有关的故事。
他听完，似是恍然大悟又似是迷惑不解的问：“为什么一个人类死掉了另一个人类守了他的坟墓很多年？”
人类幼崽说：“因为他爱他的伴侣。”
他终于明白了。
他说：“原来是这样，那么我也爱我的人类。我和我的人类生活了八十二年，他死后我守了他的墓九百年左右。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人类幼崽很惊讶的问：“九百年？这么久？”
他眨眨眼睛：“是啊，所以我今天也可以死掉了。”
人类幼崽坐立难安起来：“我很抱歉，阁下……”
他不知道人类幼崽在抱歉什么，也懒得管，他只想在死掉前问完他的问题：“人是怎么爱着他的伴侣的？”
人类幼崽思考了一会，不确定的说：“用心去爱，然后用大脑永远记住这些爱？”
他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他说：“小孩，我很快就要死掉了，我的皮肉会腐化，我的大脑和心脏都会融进这片土地里，和我爱的人类永远在一起，我会设好结界让其他生物永远无法打扰我们。所以趁我死前，我会把你送出去，你拿好这个戒指，里面就是我的礼物。”
他召来一阵微风，把小孩送到结界范围外。他感觉到判决的时刻过去，他果然是不合格的，于是他的肉-体开始腐化。以他永远不会坏的龙骨为阵眼，他在最后的时间里慢慢画出一个阵法结界，它将庇护他和他爱着的人类永远不会被打扰。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头枕在崩碎成小石头的墓碑基底上，像是过去小憩刚醒时，人形时的他因为没有睡够趴在人类的腿上不肯清醒过来。
他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耍赖一般小声呢喃：“我的人类，我很快很快就要醒来了，我想要你是我睁眼看到的第一。”他笑了一下，像是在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渐渐小到没有，“因为我爱你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