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114、新人和旧人

　　征友里有一个来自联大的工科在读研究生阿飞，来自北方农村，比较健谈，但他从未提出过见面。我这种不主动的人，更不会主动建议，所以我们一直保持网友的纯洁关系，聊聊天谈谈生活，一点不涉及感情。另外，还有两个跨越了大学的围墙，从理工大和交大跑到联大论坛来征友的阿英和阿念。阿英是个小平头，说话不多但人比较温和，戴个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阿念一直存在于网络里，聊的不多但一直有联系。这个周末，阿英又特意从理工大来到联大跟我见面，我们吃了晚饭后他送我回家。几次接触后，觉得他人还可以，虽然也是农村出身，但言谈之间还颇有一些大局观。所以，我抱着多了解多交一个朋友的心态，跟他见了几次面吃过几次饭。其实我心里多少也有些感动，毕竟那么多应征的网友里，见面超过两次的也就只剩他和阿风了。而阿风也早就散在风里了，只有阿英还跟我保持联系时常见面。
　　所以当他把我送到楼下时，我主动提议他上去坐坐。进屋后，听到乔希在她关着门的卧室里如往常一样同综艺节目共欢笑。我最初招呼阿英在客厅里坐，但客厅的灯光昏暗，除了一台旧彩电也没有其他的娱乐了。他停顿了两秒后说：“你拴不住我。”我瞬间明白了，他所谓的拴住他大约是要身材火辣且颜值颇高的女神，让他神魂颠倒才能迷途知返。那我是真的做不到了，他只能再觅良人。说完他坐起来说：“我走了，你自己保重吧。”果然，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偶尔给他留言他也不回复，我知道这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闷热的夏天依然没有过去，午后树上的蝉鸣悠长，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我收到大学室友吴娜吴美女的网络消息和短信，约在周末下午平城市中心见一面。我走进水吧时，目光立刻就被吴美女吸引，视觉动物说的是人类，而不只是男人啊。她依然美丽动人，只是可能发达国家的饮食太好，略显丰腴。坐在她身旁的就是之前视频时匆匆一瞥的中国男友了，高大健硕戴着眼镜，略有些拘束。说实话，从外形上看，吴美女甩过她男友几条街，不过两情相悦的最初是出众外貌，两情长久的密码是良好沟通吧。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外人不过是看个热闹和八卦。毕竟两个人的生活既长又远，甚至还很闷，怎么去维系和推动，那是一个很大的命题啊。不过，我这样的失败者，连开始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好意思对百发百中的被人评头论足？于是我使劲挤出笑容，在他们的桌边坐下来。说是坐下来其实挺难，这个名叫绿野仙踪的水吧装修很奇幻，为了突出绿，水吧极尽所能用上各种绿色元素。桌面是绿色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座位也是像秋千一样悬在空中，我必须时刻用双腿稳定重心，免得秋千座位晃动，让我前俯后仰失了分寸。秋千座位上和连接天花板与秋千的四根粗麻绳上全是人工后期沾上去的塑料绿色叶片，试图营造一种大自然的浪漫氛围。我没忍住问吴娜：“你怎么选了这个座位？”
　　“来的时候就剩这张和门口的那张小桌子，”吴娜抬嘴示意了下门口的位置，“这个还挺有意思的嘛。”我只好点点头，表示赞同。“快看看你想喝什么？”吴娜热情地招呼我，比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更觉亲近。我赶紧瞅了一眼他们点的饮料，再对比下饮料单，点了一个价格更低的，免得失礼于人。我妈最喜欢说：“少占别人的便宜，别人请客的时候尤其不能贪心，让别人觉得你少娘和老子教育。”我时刻谨记她的教诲，随时不给她丢人，让别人知道她的教育一级棒。我和吴娜闲聊了一些话题，因为有她男友在我们也省略很多私房话。吴娜说国外的款式和尺寸不是很中意，提议一起去市中心逛商场买衣服。我不喜欢逛商场，现在也没什么想买的，当然最主要是也没经济能力，所以委婉拒绝了。我们的见面在不到一个小时的匆匆里结束了，时间虽短我能看出，长相和性格好的人果然在哪里都吃香。她的男友挺宠她，至少在外人面前做到了一百分，不知道是真爱还是天性使然，又或者是调教有方。总之，我只有羡慕的份，看看孑然一身的自己。我知道原因和可以改进的地方，但是我不喜欢也不愿意去改变，我依然觉得会有人接受本来的我。
　　与吴娜他们道别后，时间还早我有些怅然若失地站在街边。好像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不如还是等这趟公交车回家吧。但我又不想回家后一个人对着昏暗的出租房和电视打发时间，于是我主动联系了马姝。马姝已经找到新工作，周末在家忙着打扫卫生处理家务。但是她看到我，脸上立刻浮现出开心的笑容。我想帮她打扫，她坚决不肯让我坐一旁陪她聊天就好。因为家里的家具不多，她倒是真能彻底清洁屋内。看着干净一新的房子，马姝长舒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也很想像她那样，把出租屋彻底到扫干净自己也住的舒服一些。可惜房东堆了太多旧家具，无数的陈年灰烬遍布屋里每个角落。厨房的油污无处不在，我和乔希已经尽可能把做饭时候会使用的犄角旮旯收拾干净，可是也清洗不了窗户和炉具上面常年附着的污垢。曾经家里还有老鼠跑窜，这是我最害怕的玩意。我们生活在惊恐中一周后，决定在周末的早上，排查所有入口，还搭椅子踩上去封住了抽油烟机和窗户间的小缝隙，这才让我们的生活恢复正常。唉，往事不堪回首。我也不想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可是工资决定了租金，而租金决定了市场，只能这样凑合了。
　　等马姝打扫完毕，我们一起去附近的大超市购物准备回家做饭。好久没有逛大超市，足够的冷气就让我浑身舒适，更别提和老同事一起徜徉在美食的世界里。不用真的吃，光看看琳琅满目的货架心情都会变好。我们采购完毕后回到她家里，开始做饭。闲聊中，我们的话题又回到以前工作的工厂，因为那才是我们有最多话题和共同回忆的地方。“你知道吗？”马姝冷不丁问我，“网管走了。”
　　“你说周威吗？”我有点不相信，抬头看着马姝。
　　“是啊，不是他还有谁，他离开工厂了。”马姝只顾着清理手里的空心菜，都没功夫抬眼看我。
　　我叹了一口气：“我倒不吃惊，当初就觉得他干不长。”
　　“如果是跟你我一样的正常辞职，那我就不用专门提出来说了，”马姝终于搞定手里的空心菜挺直腰板，“听说他卷了工厂的复印机采购款，偷偷跑了。”
　　“啊？”我这下真的有些吃惊，不过转念我就镇定下来，“不辞职偷偷跑了的他也不是第一人了，以前那个外贸部的经理不也是吗？”
　　“你说的倒也是，而且我们总要压半个月工资在那里，他拿了采购款也不亏。但是公司很生气，还说要找派出所的人抓他。”马姝说着端着处理完毕的空心菜进了厨房。
　　“抓到了吗？”我关心地问，跟着她进了厨房。
　　“他既然存心想走，哪里那么容易，听彭伟说还没有进展。”马姝开始麻利地清洗蔬菜。
　　我突然想起以前他建议我南下闯荡，之前离职的王腾也是南下工作，所以我猜想他断不会留在平城，也应该会南下。但我没有再说什么就问了一句：“那彭伟他们都好吗？”
　　“好像都是老样子吧，反正彭伟估计早晚也要离开了，他妈想着他早点结婚成家，到市区或者回老家工作，方便照顾家里。”马姝摆好案板，开始切菜。
　　我两手也没闲着，熟练地开始准备其他配料和辅料，有一种接地气和生活化的满足感。“王雪这下一定很受老板器重了，戴婷也连带着收到重用吧。”我不禁叹道。
　　“不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选择和运数吧。”马姝开始下锅炒菜，她嘴里聊着各种闲话，却丝毫没耽误手里的活。很快，我们就做了一桌菜坐下来边吃边聊。看着桌上有菜有肉，色香味俱全，我们开心地相似一笑，拿起碗筷开始大快朵颐。
　　回家的路上，我还回味着那顿我们亲自烹饪的家常菜和与朋友分享的快乐。可是，这样的场景在我的生活里并不多见。我也不再奢望什么，就这么努力挤出笑容去工作去生活去相亲吧。
　　过了几天，我认为征友就这么轰轰烈烈开始，平平淡淡结束了。谁料，我居然又收到一封邮件对方的名字很有意思，王大力。他是联大经济学的在读研究生，本科是化工专业毕业后工作了一年才成功跨专业考研。我觉得他真是很神奇，我明明说了要理工科，他是学经济的依然厚着脸皮来应征。约了一个时间在联大东门见面，聊天不过半小时感觉还行，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可是人家还要去理工大找同学聚会，显然没把跟我见面当成一回事。我坐车一个多小时过来，他就只赏了半个小时，真以为自己是大爷吗？我转头约阿飞出来见面，对的，就是那个一直没有见过面的网友。他有些意外，因为我约的很突然，他穿着拖鞋从宿舍楼上下来，瘦瘦的戴副眼镜。他有礼貌地抱歉说：“我还有事情，但想着你都来了联大，我们一直没见过面就下来见一见，免得你觉得我太不近人情。”
　　“没事，是我太唐突，你有事就忙吧。如果还有时间，我可以等你一起吃饭，反正我也要吃晚饭的。”我有些不自在的说。
　　“吃饭不是大事，我真的要赶一个论文，等下就凑合吃了。”阿飞说话态度很诚恳，我没有继续坚持，跟他道别回家。
　　小房走后不久，方经理和章副经理招了一个读工科的重点本科男生吴勇到公司工作。听说他之前在外企做技术工作，现在希望他能协助方经理同学赵哥做一些技术支持，以及开发其他新的技术产品。我有一种方经理想让人取代赵哥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好歹人家是同学之情，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自己刚来的时候，姗姗帮了我不少，所以我也抱着同理心告诉吴勇公司的基本情况。他很感激和开心地接受了，得知我是财大毕业的便直接问：“在这种私营小公司打工，会不会觉得有些亏？”
　　我自嘲地笑笑：“也不算私营吧，是国营改股份制，名字听起来很大很响亮啊。”
　　“好听有什么用？要么有钱，要么有闲，总得占一样吧？”吴勇的话听起来那么耳熟，对了，是当初中心工作时热心大姐对我的劝慰。想想人家的儿子在国外工作生活游刃有余，我不由觉得耳根子发烫。我不知道吴勇的工资是多少，但当他听说我的工资后，有些意外。尽管他极力控制住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工作和收入的不理解。
　　“有工作就好好干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这话既是在回答他，也是在安慰自己。很快，我就能感到赵哥对吴勇的敌意，他捂着手里的客户和资源不愿跟吴勇分享和交代，吴勇显得很被动。甚至有一次在办公室里，方经理不得不当着大家的面对赵哥说：“老赵，你手里那么多事又不能时常来办公室处理，可以让小吴帮着的就交给他好了。”我能感觉吴勇希望在公司里有所突破和建树的，无奈赵哥不肯配合，而包哥和我做的事情都是零碎和没有技术含量的，吴勇根本不想染指。有那么一两次，吴勇还主动到方经理位置上跟他交流沟通某些技术产品的图纸，谈的比较专业，连方经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