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新年快乐 ...
-
热腾腾地饺子上了桌,白气升腾着阻隔在视线之间,每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一直奉行铁面见女婿方案的舒父也在喝了两杯酒以后忘了板着脸,与兰恒大谈今天准备扎营在外时二人的憧憬与期待,好不容易端起来的岳父架子丢了个一干二净。安和也不敢放松,兢兢业业地吃饭也放不下心来,时刻注意着长辈的酒杯是否还满着,一口酒也不敢多喝。
虽然姨妈包得饺子薄皮大陷,又特意做了兰时喜欢的西芹虾仁,可是她还是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也不离席,就坐在一边与大家闲话。
兰恒原本与舒父商量好了,都摆出岳父的架势,为自家闺女的未来幸福打下坚实的基础。可江黎不给机会,早把绷着的弦松下,小酌贪杯,此时也有些微醉了。
“小也,我和我太太,除过女儿就只有小颜这一个晚辈,要是我太太知道小颜终于快乐,也一定会觉得很好的。”兰恒陷入对往事无尽的追忆。
“是是,”舒母也应着,“有机会也带去给妹妹看看。”
“我也盼着我家小时也能兜兜转转找到她的幸福,这样我也放心去见我的太太。”兰恒放下酒杯,疼爱地望向兰时。
“爸。”兰时拍拍父亲的手,“放心。”
都怪江黎不来,兰时在心里腹诽他。要是他也想安和也一样坐在这里听训,爸爸就一定会很放心了。不过可能父亲也不会很放心江黎,她转念又想。
可江黎在做什么呢?在飞机上吗?
她偷偷溜到窗边给拨电话,想打给江黎又怕他已经上了飞机或者忙着奔波,只好先拨给周演恩。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接起来的是李静姝:“小时呀!”
“是我是我,”兰时笑,“在谁家过年呢?”
“我跟周演恩回他的老家了,还是我第一回来呢,人家这南方就是气候好。”李静姝也笑嘻嘻的,“我们还在包饺子呢,他擀了一下午皮,现在还在忙着煮饺子。”
“这么贤惠啊。”兰时调侃,“可真是享福。”
“我可没有光享福,我虽然什么也没干,但我一直在旁边鼓励他哈哈。”李静姝大言不惭,“你怎么样?和那个混蛋老板在一起吗?”
“我没有,混蛋老板过年都要出差,我怕打扰他准备,这才打给特助问问情况。”兰时的声音低下去。
“那还算混蛋老板有良心,没有这时候也让特助加班。只是做男朋友太过分了,过年都不陪你。”李静姝开始声讨,“我去把电话拿给他。”
“好的。”兰时答应,“他今天本来说好要来舒家和我们一起过年的,只是临时突然要去美国。说请演恩定了票就告诉我,自己忙着准备资料,也怪辛苦的。”兰时替江黎说话。
“订票?”李静姝疑惑道,“今天吗?可他手机一整天也没响,这是今天第一个电话。”
兰时也觉得奇怪:“江黎是这样说的啊。”
电话已经被放在周演恩耳边:“小时嫂子。”
兰时被他逗笑:“你几时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总裁要求的。”周演恩如实禀报。
“你的混蛋老板出国去英国了你知不知道这事?”李静姝不等兰时开口便问道。
周演恩心里一惊,老板自打追回兰时以来就千般重视万般疼爱,别说骗人,就连回消息晚了一步都责怪自己,今天怎么过年的时候扯谎。不过本着兄弟情分,他飞快地思考清楚,仔细回答:“是,决定的挺突然的。目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静姝二话不说把手机放回自己耳边:“小时别问了,他俩口供没有串好,你去找江黎问吧,我来收拾这个跟着胡乱骗人的家伙。”
收了线的兰时心里空落落的。
她把头倚向落地大窗。
“吃饱了吗?”不放心她的舒颜过来找她,把手搭在她肩上。
“吃饱啦。”兰时点头,努力把眉头展开。
“不想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年?”舒颜不知道江黎骗人。
兰时点头又摇头。
“背信弃义的家伙就应该自己一个人孤单过年。”被同一个战壕战友推出来挡枪的安和也咬牙切齿。
“你怎么也溜出来了?”舒颜笑着看向他。
“我跟岳父大人说出来看看你俩。”安和也擦擦一头汗。
舒颜笑开:“你小的时候见他都没有这么战战兢兢。”
“那时候心里觉得自己是五好少年,舍我其谁,现在最总觉得从前的好都清零了,得赶快补上。”安和也歪头望着舒颜。
舒颜安抚:“现在也是,舍你其谁。”
安和也正美滋滋地要搂她,就听见餐厅里喊他们:“都回来吃饭吧!”
安和也瞬间又挂了汗,拉着舒颜乖乖回去。
兰时坠在后面慢吞吞的,坐下也颇有些魂不守舍,桌上众人仍谈笑风生,兰时陪着笑,心里面想东想西。
舒母实在看不下去了,拍拍她的手,小声说:“去吧。”
半个小时后兰时悄无声息地摸上“江澜”办公大厦的顶楼。好在江黎表示诚意的时候把自己的电梯卡办公室钥匙都交给了她一份,虽然这是和好以后她第一次跑上来看,没想到是这样的光景。
果不其然,江黎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兰时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不知这里算什么机场。她小心翼翼地在被灯光遗弃的黑暗处缓缓逼近,想看看江黎躲在办公室里有什么事做。玻璃墙后的身影模糊不清,他疏懒地靠坐在电脑前,目光散散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兰时想起江黎讲有什么事情要跟他沟通,不许自己一个人全部闷住。
兰时藏进玻璃幕墙和幕帘的空隙里,在江黎看不到的地方,拨通了他的电话。
办公室的隔音很好,兰时听不见他手机的铃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开了静音,才过了这么久才把电话接起来。
“江黎江黎。”她努力装做一切如常的样子,“你现在在哪呀?”
“我到机场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着。
“什么时候起飞呀?”兰时追问。
“一个小时以后起飞。”他冷静答道。
“那什么时候会回来?“兰时不肯死心。
“还不知道,我尽快回来。回来马上告诉你。”江黎声音如常。
兰时在电话这头偷偷叹气。
“你们过年怎么样?小时不用惦记我,你开心那就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叹息,江黎关心道。
“挺好的,刚吃了饺子。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啊?过年机场人很少吗?”兰时心里决定这是最后一次。
“我在VIP休息室里候机呢,这里当然安静。”他对答如流。
要不是兰时此刻在玻璃幕墙上清清楚楚看到在幕帘的缝隙之间,映出江黎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转圈的身影,她一定照单全收,深信不疑。
“好,一路平安。”她笑。
江黎听不出里面的讽刺,柔声答道:“你放心,新年快乐!”
兰时什么也不想说,干脆挂了电话,一手把刚刚在玻璃水汽上写的新年快乐擦得一干二净。
兰时驱车回舒家,路上突然接到舒颜的电话。
“小时,姨父突然晕倒了,我们已经在救护车上了,你现在赶快来医院吧。”舒颜声音很急。
兰世猛地一阵心慌,抓紧了方向盘:“姐怎么回事啊姐?”
“你别太担心,应该就是今天晚上酒喝得有点多了,没有太大危险,你开车小心。”舒颜连忙劝她。
兰时深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马上过来。”
疾冲进医院的兰时被等在下面的舒颜接上,领着她往楼上去:“没事啊,现在已经做过一些检查了,没有危险,你放心啊。”
兰时见到舒颜已经觉得有靠,疲累地向她肩上靠去:“是怎么回事啊?”
“具体的检查还没做完呢,待会儿我们上去等等。安和也在上面守着呢。”舒颜搂住她的肩。
她们上去略坐了坐丁燃便来了,兰时赶忙迎上去:“我爸爸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丁燃先给定心丸吃,“已经做过基本的检查了。伯父可能是今天喝得有些多了,又本来就有高血压,引发了心肌缺氧,诱发冠状动脉供血不足带来的晕厥。现在也已经醒来了。人没事,只是平时一定要注意血压,不能再喝酒了。”
“是是是。”兰时点头,“不该让爸爸喝酒的。”
“不过还是先住几天院吧,老人家还是多注意,这两天全面检查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隐患。”丁燃嘱咐道。
给舒父舒母报过平安,兰时把怎么也不肯走的姐姐姐夫赶回去过年,总不能除夕夜让人家留在医院守岁吧。
兰时去病房守着父亲。
“是不是上次住院的时候医生就叮嘱你了,喝酒一定要控制量。“兰时拉着父亲的手,把脸贴在他手背上。
“今天过年,小也也在,爸爸多喝了两杯。”兰恒也被折腾了一圈儿,此刻讲话也不像之前酒桌上那样轻松自得。
“是我没有好好看着你,中途溜出去。”兰时自己我检讨。
“小时啊,你是去找江黎了?”兰恒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
兰时点点头。
兰恒抬抬手,示意兰时把床摇高一点。
“爸,您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晚点再说。”兰时不肯。
“爸没事,爸有话跟你说。”兰恒坚持。
“丁燃说了要你多休息,你要遵医嘱。”兰时现在可是丝毫不敢大意。
“听爸爸的,小时。爸爸现在年纪大了,所有的要告诉宝贝女儿的话,爸爸都要早点说。”兰恒拍拍她的手。
兰时的眼睛里瞬间转起泪来,一面站起来摇床,一面趁父亲不注意抹了把泪。
“小时,你很少和爸爸说起来,爸爸也不知道你跟江黎现在是怎么样了。”兰恒说。
“爸爸,我们……挺好的。”兰时一时吞吐。
兰恒轻轻摇了摇头:“爸爸并不需要一个答案,爸爸只希望,你心里有一个答案。”
兰时点点头。
“江黎不是个坏孩子。即便曾经他误会我们至深,终究也没做出什么报复来。后来真相大白,他曾经来见过我,要把‘兰因’还给兰家。我当时想着再不招惹这些事非,冷脸让他走了。没想到这兜兜转转,还是要绕在一起。”兰恒人在病中,声音低低的。
“我没有听他说过。“兰时抬头。
“之前没有和你提过也是不希望为这些事情烦心,想必他也是这样吧。对于之前过去的事情,我们就让他过去吧。时间将会永远地向前流动,我们谁也不能把自己留在过去的时光里。”兰恒望着女儿。
兰时乖乖点头:“我知道的,爸爸。”
“爸爸知道女儿长大了,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己做出最好的决定。从你一出生开始,爸爸都在竭尽全力给你最好的,也希望我的女儿可以过上完美无缺的生活。只是爸爸一生浮浮沉沉,到老了终于明白,万物皆有裂隙。”兰恒怜爱地抚摸女儿的发顶,“小时,爸爸爱你。”
似乎从兰家逢难开始,父女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交谈过了。兰时俯身搂住早已鬓发霜染的父亲:“我明白的,爸爸。你放心。”
兰时曾读过一句话“万物皆有裂隙,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每个人都会遇到什么东西把原本完美的生活击出裂痕的,兰时明白这句话,她知道自己会如父亲所愿,抓住这裂缝里透过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