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岁》千鸟寄红笺

39、与卿

　　容璇照顾了陌生女子一夜，期间把院门关上，困得不行才在女子身边睡下。
　　眼前有黑影晃动，容璇立马惊醒，正好对上了女子的眼睛，她静静地坐着看容璇，眼眸平静地可以说是暗淡。
　　“多谢。”她声音沙哑，但是不难听。
　　容璇坐起身来，连连摇头，“不用，你是因为我才来到这里的。我对不住你。”
　　过了一会儿，女子才慢慢答道，“在哪都是一样的。我不怪你，也不怪带我走的那个人。”
　　那是怎样的情绪，容璇感觉到了她对任何事都不在意。
　　“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听见你喊阿娘，你应该也有在意的人，我也有，我想好好地离开这里，我也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容璇勾着手指，想到什么说什么，因为从未遇到过这样低沉的人。
　　女子看着容璇的动作，想了想，“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带我走，我愿意，但是……带我走，会有很多麻烦缠身，你把我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容璇把一旁的饼拿来，递给女子，认真地回答道，“你放心，我不怕的。”
　　女子迟疑了片刻，才接过去，掰成了两半，还给了容璇半个，“……我是南国人，我阿娘在我小的时候就死了，我也没想过竟会喊她，”她顿了顿，“我仗着你年纪小，愿意信你。”
　　之后她就沉默了，容璇打了水来给她洗脸，先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不烫了，才放下心来。
　　女子没有动，盯着容璇的小脏脸，“你在躲人吗？”
　　“嗯。”容璇没有隐瞒。
　　“那我也不必洗了，减少麻烦事。”
　　……两人对视着，容璇乖乖地跪坐在她面前。
　　女子见容璇不说话，便咬了一口饼，慢慢嚼着，容璇才发觉自己忘了让她洗手了，自己手倒是干净的……
　　“你能帮我取个名字吗？我想要一个名字。”她不知容璇为何还盯着自己，开口说着想说的话。
　　名字这事，对容璇而言有些难了，她识字，但不会取。
　　许是她的为难写到了脸上，女子垂下眼睑，“随便什么都可以。”
　　“我不会取名字，你看‘南笙’可以吗？南国的南，竹字头加一个生辰的生。”容璇担心她误会自己不愿，便凑了一个名字出来，
　　“好听。”她其实没有显露高兴，亦或者，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情绪波动。
　　“我以后就叫南笙了。谢谢你。”
　　容璇回了南笙一个笑脸。
　　吃完饼，容璇又去看那几幅画，南笙不懂这些，便去院子里翻找东西。
　　横竖看不出什么，实在无聊，容璇还拿着画杆敲地。除开清脆的声响，还有另一种声音。
　　容璇摇动画杆，果然是从里面传出来，她仔细找了一圈，才从一头打开了画杆。
　　杉木被掏出了一个洞，里面装了字条，用什么贴在内壁之中，因为时间长了，才有卷曲的部分，容璇把它抠了出来，上面写着的是，“历川姜氏·姜启”
　　这个姓，她很熟悉。随后，其余的字条都被拿出来了，顺带发现了，画杆后面有画签，署名只是画工。
　　里外不符，容璇挠了挠头，把自己用野草随意绑的头发给弄散下来，珠钗都丢在路上了，她只能这样。
　　“用这个盘头发吧。”不知何时南笙回来了，递过来一个木簪子，做工简单，有着包浆。
　　容璇微微张口，想着怎么拒绝，这应该是南笙很喜欢且经常带在身上的重要物件。
　　“不用的。我有法子。”
　　头发被撩了起来，容璇也不再推托，微微垂头，让南笙为自己盘好发。
　　容璇试着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散了，笑着谢过南笙。
　　两人话语不多，有些各自擅长的事，譬如，南笙会生火，容璇会……识字。
　　南笙从外面寻到了干草和干木头。屋内有了火光，天暗下来，也不会让人心慌了。
　　另一边
　　“公子，戒严的人是从上面来的，我们不好出去了。”青越依靠在窗边，天慢慢黑了，城门的样子也暗了，周围的人稀稀疏疏地散去。
　　谢锦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前后出城，结果，突然遇上一波人往历城去，他们只能先退回来，不过，两人先后打探过几处大宅院住的何人。
　　按照谢锦的意思，还不能提前回去，容璇不知所踪，他放心不下。
　　良久，谢锦才开口道，“青越，我交代你的事，你继续去做，如今会难很多，辛苦你了。”
　　“公子，一切以自身为重。”青越乘着夜色往外去。
　　谢锦看着空荡的街道，这里远不如皇城热闹，有人在背后一直看着，容璇有没有回到这里，安不安全，他第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容璇打算一个人做些什么，可是，她独自一人。
　　仅仅想到这，谢锦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容璇的那一声声‘哥哥’。
　　但两人之间，除了朝夕相处以外的接触，再没有别的方法能让对方找到。
　　夜色之中，只有酒楼的灯是最明朗的。谢锦用上了最笨的法子。
　　他在夜色之中，提了一盏灯，手里拿了一些宣纸。
　　朝着城中走，在一户大宅院外的石狮上放了宣纸，剩下的放在了宅院四周。
　　上面有他写的字，拆分开的一句话。
　　用作提醒，容璇如果看到，就会明白。
　　街上没多少人，像一座死去的城一般。
　　谢锦又把历城走了一遍，路过酒楼，客栈医馆还有破旧的院子。
　　明知这么是找不到的。谢锦还是做了。幸好，如今还是秋天。
　　回到客栈，谢锦没有睡着，将历城的大概都画了下来。这里不是南国，他要找一个人不容易，也不能直接离开历城，他担心容璇在找自己，他却走了。
　　这也是他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
　　“南笙，我有钱的。我只是不好走动。”容璇从怀里拿出了从季秋那里顺来的钱袋，交到南笙手上，看着不多。
　　“够用了，不过，你不应该轻易相信一个人，如果我私吞了，你怎么办？”南笙打开看了一眼就合上了，放到了两人的中间。
　　屋内只有火光能照亮，红红的给两人添了气色。
　　容璇想直接开口回答的，又觉得没有诚意，就低头好好想了想，“没想到更好的解释，只有，我眼光一向很好。”
　　“……嗯，谢谢你。”南笙有些意外，不过也不表现出来。“休息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她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铺在地上，让容璇睡在上面，容璇看了看，没动。
　　“我们靠着睡吧，我怕。”
　　南笙抬头看着容璇，像是在确认什么，而后，点了头，两人才贴在一起靠着墙，各自盖着衣裳。
　　“南笙，我睡不着。”容璇看着火堆，映得眼睛亮闪闪的。
　　衣裳还有淡淡的熏香，南笙能闻到，布料也不是寻常人能用的，她有自己的猜测，不过，容璇是什么身份都不要紧，那个男子带走她，让她脱离苦海，容璇让她活下来。
　　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从前那个她了。
　　“那我给你讲讲，我怎么到这里来的吧……我生了病，同行的人打算在寺庙里求一些药，禅房都满了，我被安置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男子，乘其他人不注意，用我身上的衣裳裹住我，将我带走了……然后，把我丢在了城外。”
　　“守门的人带你进来的，我看到了。”容璇接着说完。
　　“嗯。”南笙看向了容璇的眼睛，似乎所有的保证和承诺，都抵不过那双眼睛。
　　之后又陷入了沉默，容璇是真的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在南笙耳边回响，反而很安心，她没有睡，守着夜，容璇的脑袋慢慢偏向她，靠在了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