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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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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库里南车内,气氛紧张。
郑影儿一上车,便不自在地撩了撩头发
她内心像是揣了只兔子,端坐在车门的一侧,迟迟不敢向右边靠一点。
后视镜里,傅柏凛靠着座椅,轮廓线条凌厉而分明。
他身上有种矜贵与漠然堆叠的神秘感,令人捉摸不透。
像这等身家的男人就没有不傲慢的,郑影儿深有感触,然而傅柏凛有所不同,他是彻底的冷漠。从她上车,他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舍。
然而上天对他太过优待,就凭这样一副外形,就算进娱乐圈也足够横着走,难怪那么多女人都对他趋之若鹜。
她进圈不久时和一个小模特合租,后来小模特转型去演戏,有一回从投资商的饭局回来,室友抽着烟和郑影儿感叹,傅柏凛这男人有多绝多绝。
他一来,全桌的资本都要起身,包括原本坐在主位的老总。
室友的原话:“他张脸,那身段,倒贴我也愿意的,更别提其他的,要是跟了他,光是手指缝里漏下来的那点,都够我们打拼半辈子的。”
郑影儿为见他精心打扮过,下飞机的前一刻还在描唇。
她还记得那时问过舍友,既然这么棒你怎么不上?
舍友差点被烟呛到,颇有资本的混血美女第一次流露出退怯,她说,算了吧,傅柏凛这人惹不起的。
何况他有未婚妻。
傅柏凛手臂搭在车窗上,轻托着下巴。
看不出他是在看什么,还是单纯在想问题。
“傅先生……”郑影儿忍不住率先开口。
右侧那边,一辆黑色轿车忽然加速驶过。
没多久就消失在机场出口。
留意到傅柏凛目光的还有他的秘书。
何磊也是被这怪异的氛围弄晕了头,他眼观六路,严密提防着可能出现的记者,太过紧张了,一时间忘了紧要的事,他看见那辆车开过去,想当然地开口:“傅总,刚才沈小姐家的车过去了。”
说完脑子就嗡了一声。
果然,老板凛冽的眼神扫过来,那一眼简直要结冰,就连气压也低了几分。
傅柏凛道:“我问你了吗?”
何磊:“……”
郑影儿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心里更加不安,忍不住用力攥着手。
就在这时,傅柏凛放下手臂,坐正了向后靠住,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目光淡淡地瞥向她,“东西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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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占地一万五千平方公里,共辖十五个区,那么大的地方,想要碰见一个人其实很难。
沈棠初其实没有刻意避他,碰见的那两次纯属巧合,连她自己都惊讶原来北城有这么小。
一次是她和同学吃饭。
留学将近一年的时间,同学之间联系得少,她本也不是太热络的人,从前也不热衷参加这样的活动。
那次是师母生病住院,大家相约着一起去探望,从医院出来顺便一起吃饭,沈棠初也一起。
医院是傅氏名下的,一年前她扭伤脚,就是被傅柏凛带来这里。
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来之前她有想过会不会意外碰见,但毕竟是小概率事件,毕竟他满世界的忙。
她和同学三三两两从住院部门口鱼贯而出,几个人在商量去哪儿聚餐,就站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沈棠初正和同学聊天。
忽然一阵风过,她心中感觉到什么,匆匆抬起一眼,正看见一辆车从住院部前经过。
最后停在行政楼前。
早有院领导等在那里,殷勤地打开后车门,男人一双长腿迈出,侧脸漠然,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楼里,目不斜视。
初夏时节,河岸边杨柳依依,他依然同以前一样意气风发。
沈棠初很快撂开了这次意外偶遇。
跟傅柏凛现在这种距离就很好,相见不必再相识,毕竟他们连前任的关系都不算,更加不是需要打招呼的朋友。
更别说他现在另有新欢。
然而事与愿违,沈棠初没想到和他的第二次见面来得那么快。
六月中,在北城商务区举办一场行业交流餐酒会,她在英国留学时的教授也在邀请之列,教授第一时间联系了她,想找她做这次活动的随行翻译。
教授开口她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她英文水平不错,足以应付这样的非专业翻译场合。
酒会上,沈棠初一路紧跟着教授,他在业内很知名,走到哪里都有主动与他攀谈的人,沈棠初也就马不停蹄地保持在工作状态。
为了配合场合,她特意穿得高跟鞋来配小礼裙,在场内走动一个多小时,双脚就开始胀痛发软。
有时候她觉得高跟鞋真是对女人的折磨。
明明穿起来让自己那么痛,就跟走在刀尖上的美人鱼一样,虽然的确是很有美感,却是以牺牲舒适为代价的。
她还是会羡慕那些脚踩七厘米高跟健步如飞的女孩子,穿梭于各个场所,仿佛什么也不能让她们停下脚步。
好在很快,餐车被服务人员推上来,摆在会场中间铺着白布的餐桌上。
食物是自助的形式,契合这次餐酒会随意的风格。
原本偏商务严肃的氛围开始放松,毕竟行业大牛也是人,也要吃东西,沈棠初趁机会也拿了些简单的餐食,躲到一边暂时休息。
她有接近一个小时没看手机,心里莫名地焦虑。
这大概是现代人的通病,习惯把手机放眼前,一会儿不看心里就别扭,没有安全感。
其实哪儿有那么多要紧的事?
只是出于习惯依赖上一件事,一点一滴渗透在日常里,渐渐就离不开了。
任何瘾都只是出于人性的软弱,想戒掉很难很难。
屏幕上一整排都是梁盼发来的消息,她喜欢狂轰滥炸,一发就是一整排,显得特别热闹。
她前些时陪同家人回江南老家住了一阵子,还没回北城,沈棠初回国这半个月也没见到她。
【初初宝贝我要回来啦!想不想我!】
【哈?不回消息?那我就当你想我了。】
【猫猫傲娇脸.jpg】
【跟你说哦,我下周一回来,那天是什么日子你记得吧?我包了场,不许不来。】
【放心,某人不会来的!你见不到他!】
沈棠初牵起唇角,笑了笑。
梁盼一向喜欢热闹,生日那天更是不得了,年年都在酒吧包场玩,什么酒肉朋友都请来一起玩。
她自然不会缺席,就连礼物都提前备好了。
然而一抬头,却看见傅柏凛在今晚主办方几个老总的簇拥下走进来,直到在主桌入座,瞬间吸引全场的关注。
沈棠初有些错愕,她不知道傅氏从什么时候开始涉足科技领域?
也可能是她运气差。
老天明知道她很困难才戒掉瘾,偏要多给她几个考验。
好在傅柏凛没看见她。
但凡是有分量的人物总是最晚出席,不断有人跟他攀谈,傅柏凛淡淡的应酬,虽然她听不清在说什么,总归是生意上的往来。
这一次,让沈棠初对他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她头一回见到他商务应酬的时候,仿佛卸下了那层冷酷难驯的外壳,与旁人自然的谈笑风生,眉眼间竟有几分亲和圆融。
也是,光会发脾气是没法在商界长期立足的。
梁今韵女士也说过,人有多大的野心,就得有多大的气量。其实在场有些小老板若论起资产,早被甩得连车尾气都看不见,可也不见傅柏凛对其甩脸子。
他笑容很淡,对每个周旋攀谈的人都一视同仁。
看似亲切,可沈棠初隔着距离旁观,还是能轻易捕捉到男人笑意之下的疏冷。
她知道,既然来了,这种场合躲是躲不过的。
酒过三巡,到底还是被教授拎着到傅柏凛面前。
她恨不得给梁盼改个备注名,就叫她招魂大师。
才说不会见到的某人,正站在耀眼的宴会灯光下,就在她面前,让她被迫带着笑,心不在焉地参与这场谈笑风生。
其实傅柏凛和教授的对话不需要她翻译。
傅柏凛的英文是地道的伦敦腔,发音有种内敛沉着的干净,尾音收得利落漂亮,如果不注意去听内容,还以为他是在给电影配旁白。
……其实他们聊的全是有关行业动态的内容,偏能被他说出些引人遐思的韵味。
也可能是她太不专心。
沈棠初站在教授身边,时而微笑,目光落在傅柏凛右边的耳垂上,那里有一道细小的伤疤。
她不想盯着他的眼睛和他对视,盯着其他地方反而更安全。
偶尔她会分神,意识飘到其他地方。
这时候,总感觉有一道目光打在她身上,带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气场。
像是在冷冷的打量她。
可当她抬眸观察时,那种感觉又倏地消失,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傅柏凛的目光清清白白,被灯光衬得温冷,心无旁骛地和教授谈天。
沈棠初不免腹诽,傅柏凛今天的话未免也太多了点,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健谈?
餐酒会都快结束了,人流陆陆续续往外走。
沈棠初看得眼红,她也想走。
主要是双脚开始告饶了。
她忍不住悄悄抬起右脚,离地少许,轻轻转了转,左边也同样转了一回,这才稍微舒服了点。
她那些小动作全然落进对面眼中。
傅柏凛无声斜觑一眼,看见沈棠初眼底流露出的小委屈,装得一本正经的,却满脸写着想溜。到底还是个藏不住性子的小姑娘。
他淡淡收回眼神,拨开袖口看了眼表,举止显得非常随意。
教授当即领悟,他一拍脑门,这才发现餐会都要结束了,和蔼的笑起来:“瞧我,跟傅先生聊得太投入都忘了时间,沈,没耽误你时间吧?”他看向沈棠初,“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家吧。”
沈棠初如蒙大赦,走时看都没看傅柏凛一眼。
他大人有大量,应当不会计较她小小的失礼。
等她赶到电梯旁,刚好装满一批,她没去挤,很快等到另一部电梯。
沈棠初走进去,按到一楼,电梯门缓缓合上。
就在最后一刻,忽然停了一下。
那一刻她心中漏跳一拍,眼神警惕地盯着电梯,冥冥中仿佛早有预感。
果然是傅柏凛。
他见了沈棠初倒是一点不意外,容色不改地走进来,一句话不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
电梯外还有其他宾客还没进来。
何磊拦在电梯外,像一尊门神,也不知跟那些人说了什么,竟把人都给挡开了。
沈棠初心中暗忖,一年不见,排场越来越大。
她就说,明面上再怎么装得平易近人,撤去伪装时,他那片领域仍是不允许靠近。
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少了。
也许她也该快点离开。
沈棠初盯着电梯下行的数字,默默在心中为它加速。
她和傅柏凛分别站在电梯的两侧,相隔如同楚河汉界,谁也不轻易越过界限。
彼此气息都很轻。
沈棠初第一个进来的,她太关心电梯运行数字,站得相对靠前一点。
傅柏凛单手插兜,目光冷峭,并不刻意去瞧什么,可她的身形就贴在他余光的边缘,皮肤白生生的,无缘无故来晃他的眼睛。
女孩儿今天穿着条小黑裙,剪裁很帖她的身段,方领设计,衬出的那两截伶仃锁骨像是能盛酒。
他走进会场就一眼注意到。
沈棠初变了,至少穿衣风格跟以前不一样,没那么学生感,腰身纤秾合度,一寸寸曼妙的勾勒,墨黑色裙摆轻轻晃动,伴有清冷的香气。
和他面对面也镇定自若,装不认识,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沈棠初握着手机,因为紧张而有些用力,更显得她垂着的手腕白皙纤细。
空落落的,缺了副镯子。
她猜不出傅柏凛在想什么。
他们这样的关系,狭路相逢,他又能想什么呢?
当初交割得虽然清楚,但结束得总归太仓促了点。
身后每一次衣料轻轻摩挲的声音,都让这个狭小空间里的氛围更降一度。
伴随着“叮”地一声,一楼总算到了。
犹如天籁之音。
沈棠初第一个跨出去。
身后忽然冷不丁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那天去医院干什么?”
音色温温的,听起来竟然有几分诚意。
可沈棠初没有回头。
她闷着头走得更快,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笃笃作响,跟有鬼在追她似的。
男人眼眸稍敛,微微泛起波澜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这会儿脚又不疼了?
早知她这么没良心,刚才就不该多事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