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之璧·漓》毛沫沫

5、第 四 章 连漓（修）

　　连漪在连溪被打出家门后，秉承着二哥未完成的事业，所以导致先生继续请了一个又一个。先生还说：“连家三小姐天生奇才。恕老夫才疏学浅，不能胜任小姐的西席，另请高明吧。”
　　当然谁都知这是场面上的话。当最后一个先生带着惊慌，逃命似地跑出连家后，连老爷终于放弃了给女儿请先生的念头。女儿家不读书也罢。
　　所以，飞雪跟着连漪进了连家大院，拜见了连夫人。果然如连漪想的那样，顺利地成了一位先生。

　　飞雪在客房稍稍梳洗，就趴在床上不起，昏昏欲睡。
　　不知现在是哪个朝代。真后悔历史学得不咋滴。方才听连溪和那个女捕快的意思吧，城里发生了凶杀案。看来这个年代在外面乱跑没有依靠还是有危险的。运气不错，进了连家有吃有喝，还有这么软的床铺，外面那麽多的家丁护院守护，出事也轮不到我吧！

　　待她舒舒服服地梦中醒来，夜色正浓，窗外高挂一弯皎洁明月。房内点了一盏青瓷灯。
　　此时，从外间走进一个丫鬟，笑容甜美，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对飞雪道：“先生已经醒了？小姐说先生路上辛苦，所以没有叫先生一起用晚膳。我马上叫厨房给先生送过来。”
　　很快，菜就摆上了食案。丫鬟浅笑道：“这是松鼠鳜鱼、丁香肉丝、金豆翡翠汤。不知先生喝不喝酒。我让厨房温了一壶五宝花蜜酒，酒劲不大。夜里有点凉，喝点酒暖暖身子好。”
　　听着闻所未闻的菜名，食指大动。她咽了下口水，对小丫鬟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坐下来一起吃吧。”
　　“奴婢叫鹊喜，是夫人吩咐了来伺候先生起居饮食的。奴婢做的都是份内的事，怎么担当得起先生的谢字呢？先生您慢用，奴婢在一边候着。有事您吩咐就是。”鹊喜说完，便垂手站立在旁。
　　被她一口一奴婢说得头发晕，飞雪拉着鹊喜让她坐下，“鹊喜，我不习惯别人自称奴婢奴婢的。我也不习惯我吃饭你看着。还是坐着一起吃吧，就当陪陪我。”
　　鹊喜的脸刷地一下红扑扑的，抿嘴而笑，显得拘束，坐着不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装扮，飞雪马上松了手，呵呵直傻乐。

　　飞雪边吃边与鹊喜闲聊。鹊喜是个同连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见飞雪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好好先生，也大胆和她攀谈起来。
　　其间提到最多的名字，便是连家大公子连漓。飞雪侧身支颌，倾听着。

　　连家大公子，名漓，字伯清。为人和善有礼，总笑意迎人。常帮城中困难的小店铺收购滞销货品，转送到外地分号售卖。还帮城中各族百姓从他们家乡运了特有的吃食用品，低价售卖，以解他们的习惯之难和思乡之情。城中有百姓称他为善人。

　　听着，飞雪不由得再次对这个文采卓越、善于经营又乐善好施的连漓好奇不已。
　　酒足饭饱，飞雪开门而出，打算到处走走，消化消化。
　　今夜月光如水，天上繁星点点罗列，有如棋布。走近花园，只见园中白海棠与粉桃花正绽放，若是加上悠扬动听的笛声，真是惬意得很。
　　不料正寻思着，园中果真应景地传来一阵笛声。不知是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园中呢？
　　笛声悠悠悦耳，却带着浓重哀伤，仿佛若即若离、虚无缥缈地悬浮于园中，融化在空气里。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忧愁，飞雪心中忽念起远在另一个时代的父母。不知此时此刻他们在做什么？是否四处寻找，还是放弃了？

　　循着笛声，不知不觉人已走近园中亭榭。皓月当空，微风习习，一个清晰颀长的人影出现眼前。此时笛声已停，但依旧余音袅袅，似乎不绝于耳。那人默然迎风，立于园中。指间紧握一支碧绿的笛子。月光倾泻而下，雕琢着他的清瘦面容，越发显得清冷深沉。浓眉如剑，眼若秋水，鼻挺似峰。紧抿的嘴唇发白，眉目间纠缠着浓得化不开的伤。
　　飞雪涌起一种冲动，很想上前，把那眉间的伤抹平。但此时，她只能依然呆立不动，生怕惊扰了眼前那人。
　　“小飞哥，原来你在这啊！”背后传来连漪清脆的声音。飞雪有点不知所措，回头愕然道：“连漪？闲着没事干，出来走走。听见有人吹笛，所以好奇来看看。”
　　连漪笑道：“定是大哥在此吹笛吧！大哥平日忙碌于商号，唯一闲暇的喜好便是吹笛。他最宝贝那支笛子，每日都是带在身上，时不时地擦拭吹曲。”
　　“难道那笛子是什么特别材质制作的？”飞雪随口道。原来那人便是连家大公子连漓。
　　“那是二娘在大哥幼时给他的第一件生辰礼物。”连漪说着，倏然收敛笑容，垂首道：“大哥！”
　　说话之间，连漓已步至她们面前。天青翻领窄袖锦服，随意披件白色藤纹罗衫。长笛已系在腰带之上。走近了瞧他，却和连溪连漪并不相像，肤色甚是白皙，五官隐约异于汉人，披散及肩的长发略微卷曲。
　　飞雪面带微笑，仰首凝望。连漓也是一脸清淡的笑容，方才流露的伤愁消失得不留一点痕迹。他开口说话，声如流水，清澈明亮。
　　“连漪，这位便是新来的先生吗？敢问先生贵姓，如何称呼？”连漓对着飞雪微微一笑，眼若深棕宝石。
　　“严重了！不要叫我先生。我，我姓吴。”
　　“吴公子有礼！”连漓没直呼其名，但还是换了称呼。他转而对连漪道：“天色已晚，连漪若没事可以回去休息了。明日早早跟先生学习。去吧！”
　　飞雪以为连漪的性子必会不依不饶。谁知连漪此时像转性似的，乖乖对连漓行礼，转身先是慢行，乘着连漓没留意便飞似地跑了。
　　“吴公子若还想在此游玩，连漓不便打扰，先行回房，告辞了。”语毕，连漓跨步欲离开。飞雪唤声等等，下意识扯住连漓的衣衫，羞涩讪笑道：“失礼了。我不认识怎么回我的房间，能带我回去吗？”
　　连漓呆愣片刻，没遇过这种情况。在连家，他对人彬彬有礼。除了二弟连溪和挚友秦湘，他对人总留若有若无的距离。连漪在家最怕的人不是爹娘，而是这个循规蹈矩的大哥。尽管这个大哥从不发火。
　　飞雪自然不知这些，她只是怕在连家大院里迷路回不去。她拉着连漓，想着若换连溪定是甩手扬长而去，让自己爱跟不跟地走着。不知这个大哥是否也一样呢？
　　连漓笑如春风，轻轻点头，也没说让飞雪松手，便慢步向园外行去。连漓刚迈步，飞雪迅速松手。他在前面慢慢引路。飞雪本以为会跟不上，就想加快脚步。谁知，连漓虽静默无语，可步行很慢，有时会稍微停住。
　　悄然觑视卓立静候的背影，飞雪默默走着。心下没由来觉得，如果可以这样一直走着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