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云》雨沐烟

1、楔子 纵横棋局

　　刺桐花开几度深，簇簇红云碧瓦前。闻说游子朝来信，黑白棋局落花间。
　　清脆的落子声响起，换来一声叹息：“又是平局。”
　　说话者惋惜地抚过罐中的白子，挑眉看着与自己对弈之人，双目如星。他本就生得风流俊逸，此刻语带愠恼，更添一分慑人神采。
　　今日三局对弈，三次都是平局，使得内史王孙衍颇为不满：“游思，我听闻你近日曾拜访弈中名手纪子奇，莫非学的就是这平局的手段？”
　　“胜负十之八九，平局难得。”被诘问的钟离昔不以为然，拿起放在棋案上的玉笏把玩，笑对着眼前养尊处优的好友，“子苒，既然你知道我去拜访纪子奇，难道不好奇我和纪子奇之间的胜负如何吗？”
　　“哦，想来你一定收获颇丰，所以才想在我面前夸耀一番？”王孙衍笑问，又补充一句，“不过在我看来，以你的水平，对纪子奇，十局中顶多只能拿下一局。”
　　“这回你猜错了，我是盘盘皆输。纪子奇是沉醉在对弈世界中的人，而我仍是一个心有旁鹜的人，又怎么可能胜他一局呢？”钟离昔突然话题一转，道，“倒是有一事我该向好友你提提，我在纪国与纪子奇对弈时，曾听闻卢国的国君病重。”
　　“嗯。我在王都也听到这个消息，卢公正值壮年，这种‘病重’的传闻只怕另有缘机。而且我还听闻卢国有两位公子离开了卢都，一个前往祁国向祁公提亲，一个到丁国拜见他丁侯。”王孙衍说着，从钟离昔手中取回玉笏，“更重要的是，我听闻冏天王近日要传召我。”
　　“你拿着冏王室的奉禄，偶尔也该干干活。”钟离昔正要调侃王孙衍，就看到园外走进一侍女。
　　王孙衍自然也看到少女走近，打量她一眼便猜出她的来历。他故意向钟离昔递个眼神，似是在说：看吧，麻烦来了。钟离昔会意，却恬然端坐一旁，一付作壁上观的派头。
　　只见侍女笑盈盈地行一礼，说道：“太子殿下来拜访内史大人，特让奴婢来通传一声。”
　　“我真不知道太子来藏室见史官，也得特意派人过来通传。”王孙衍笑道，转头对那个已经步入园中的年轻人说，“内史王孙衍拜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此次前来有何吩咐？”
　　“哈哈，内史，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自小到大，我吃你给的苦头还不够吗？”冏朝太子白了王孙衍一眼，转头望向没有对他施礼的钟离昔，责问，“内史，这个人是谁？竟斗胆私闯朝廷重地，见到我也不行礼。”
　　太子说罢，紧紧盯着这来路不明的人，只见眼前人面如冠玉眉飞入鬓，看似温和谦逊却又似目中无人，并未将他堂堂冏朝太子放在眼内，不由大怒，张嘴正要责问，随即便被对方一句话阻止。
　　“草民钟离昔拜见太子殿下。”钟离昔见状，客气地起身行礼，又对王孙衍说，“子苒，既然太子殿下有要事找你，那我告辞了。”
　　“游思，太子寻我只不过是叙叙旧情，哪有什么要事？”王孙衍出言阻止，见钟离昔并非真有意离开才安心应付太子，笑道，“太子殿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什么事需要衍帮忙不妨直言，但成为你幕僚此事就休要再提了。”
　　“你明知道我要提的就是这事。”太子叹气，道，“现在冏王室式微，正需要有才之士辅助。你是良才贤臣，更是我的好友，重振冏王室威信这事我不求你帮助，还能求谁？”
　　“可惜我想做的是无聊闲人，再者不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人也难称‘贤臣’，太子殿下你抬举我了，请回吧。”王孙衍冷然答道，一挥手便命在旁服侍的仆人送客。
　　那仆人不知该听命还是任由太子殿下留在这里，呆呆半响没有动作。而太子即黑着脸，“哼”的一声拂袖而去。
　　“啪——”钟离昔按下一枚黑子，重开棋局；王孙衍捏白子在手，正要落子，忽然抬头问：“游思，我拒绝助太子这事，你觉得如何？”
　　“咦，内史大人也要参考我一介草民的意见吗？”钟离昔对王孙衍一笑，说道，“我认识的子苒可是对世局了然在胸的聪明人，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卷入这种权谋深渊？”
　　王孙衍知晓钟离昔的意思：现在的世局，就算太子殿下有重振冏王室的决心，但冏王室几代积弱，早已失信于天下。中兴一事并不是一朝一夕甚至一代就能做到。更何况冏王室没落后，严楚覃祁四家诸侯数代苦心经营，积累下的根基远超冏王室。
　　“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弃冏王朝的生死于不顾？”王孙衍一付玩味的表情问钟离昔，颇有点“我会告发你”的威胁味道。
　　“哈哈，内史大人，熟读经史的你又怎么会猜不到小人我的想法？虽然严楚覃祁四家实力比冏王室强，却无一家能独大，如此一来他们又怎么会冒被群起而攻之的危险来侵犯冏王室？这四家一日互相牵制，冏王室一日仍是冏王朝的正统权威。”钟离昔见王孙衍放下白子，沉思片刻也下了一步，说道，“比起太子殿下，我更好奇子苒你未来的动向。”
　　“游思你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了，我只不过是小小的内史，又有什么能让喜爱周游四方的你好奇的地方呢？”
　　“因为你是王孙……衍啊！”钟离昔答道。
　　“啪——”，纵横棋局，落子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