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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蓝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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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淡淡的青烟在纯银色的空间里缭绕,全息屏幕上,一道光标已经在某串复杂的犹如摩斯密码的代码语言在末端停了很久。泽西皱眉重重咳嗽了声,终于决定掐灭手里的那根骆驼牌的香烟。
“看来它还是不合适我。”他将燕青空置的玻璃器皿当做烟灰缸,像是出气一般终于将那烟头按灭了。
“想必你在学院的时候也不是很合群。”燕青看了他一眼,语调似调侃又似同情,“毕竟作为王储的你是必须要禁烟的,而那些开始发育的男孩子,已经在研究怎么如何巧妙的背着老师抽烟和吸引漂亮女孩们的注意了。”
“洛基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他略略迟疑,又问。
泽西点了点头,撇嘴道:“但我不许他抽,毕竟这样就跟那些外面的小流氓没有区别了,后来他也就不抽了,起码是当着我的面……不过作为骑士,他的压力也很大。”
“可以想象,”燕青哈笑了一声,视线又回到了那全息屏幕上,忽然,他眼神一亮,手指迅速地移动到了热感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就像是在敲击着桌面。
“我一定要让阿布给我去弄一套圆点机械键盘!”在终于敲完最后一个键之后,他才抬起手看了看他略略发红的指尖,“热感键盘太没有手感了!”
“Leona那边怎么样了?”泽西扫了一眼他的手,问。
“对方虽然加密了她的行踪,但她很聪明,已经发现我了。”燕青啧啧嘴,似想到了什么又猛地锤了下桌面,“我要是早知道会遇到她,我怎么也不会建个萝莉号了!”
泽西沉吟声,摆手道:“也不尽然,如果她真的有火蔷薇标记,那么就意味着她不仅是我的王姐,而且还是个双……”
然而话到这,他却无论如何又不愿意往下说了,仿佛说了那件事就会变成真的一样,毕竟他并不希望叶岩也变成这样。倒是燕青虽然听出他话里有话,但心思却飘到了另一件事上。
他思考了下,才道:“西西,对阿瞳没死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这件事泽西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在那场旷日持久的落日战争中,数个星球都被波及,死伤无数,而仅仅作为亚瑟帝国空军上尉出征的瞳·琼斯不仅没死,居然还被人以这种残酷又诡异地方式给救活了。
“我认为,结合她身上的火蔷薇标记看,或许当初那些人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说话间,他异色的双眸中一层凛色透出,“毕竟如果她的身份是真的……”
“那么王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不一定还会是我。”他并未回避这个话题,“现在我甚至很怀疑,她当初流落黑铁城,到后来又被送上战场的背后,埋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王宫之中,总是这样风云诡谲啊。”燕青感慨着道,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问:“帝国的‘终端’星际基站出现问题后,你我就失去了联系,她真的是死于亚瑟帝国与白银帝国的交战中?”
泽西点点头,这件事还是他们再一次在地星相遇时他告诉燕青的,而话到这,他也明白过来燕青所指究竟为何事。毕竟如果当初瞳·琼斯是因白银帝国而‘死’的话,那么她现在受制于M31国,这件事就非常蹊跷了。
“麒麟星座的白银帝国与仙女星座的M31国,这当真是一盘很大的棋啊。”燕青盯着泽西的双眼道。
话语落,望月系统中再无人开口,而全息屏幕上那串复杂的不再闪烁的代码,也像是一行行晦涩冗长的密藏经文。
燕青重新将目光移回到了光标上,半晌,才总算道:“西西你说,她知道现在跟她说话的人是我吗?会不会以为是阿岩?”
泽西拧眉,但还是实话道:“不好说,毕竟耶梦加得那个账号她之前也没见过,加上东西也是叶岩拿过去的。”
燕青摇了摇头,夸张的表情简直像开启了自我滤镜,“但我还是觉得她能认出我,毕竟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美丽最勇敢的女人!”
泽西:“……”
这下泽西彻底不说话了,二人间古怪的沉默直到那行复杂的代码再一次活动起来才总算被打破。燕青屏息凝神盯着它,越看,他的脸色就变得越难看,很快连身旁的泽西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是Leona出什么事了吗?”泽西疑声问道。
“我记得你之前让琉晖调查过她在‘终端’里的源路径,当时的结果是找不到吗?”燕青深吸了口气,“没错,她本人的记忆体确实被人经过严格加密存放在了‘终端’的某个地方了,甚至她自己也仅仅是在接受了新任务时才被允许激活。”
“她还说她相信曾经的朋友不会放弃她,她只是如今身陷囹圄,已无退路。”
听着燕青的话,泽西也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思考,这个答案他之前其实就已经猜到过,但真正被得知,又全然是另一种感觉。
这毕竟是曾经为他出生入死的,也是第一个让他心动过的女人,他握紧拳,沉声道:“你继续说下去。”
“她说她在鬼船这件事上,帮不了我们。”燕青侧过脸,语气透出遗憾,“Leona让我们要想办法与另一个她对接,是的,她已经察觉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存在,她只是还不知道夏瞳的名字。”
“夏瞳是不会就这样轻易相信我们的。”泽西直言。
“是的,所以她在刚才给我的代码里,才夹杂了一个只有真正的瞳·琼斯才能懂的秘密。”燕青眯了眯眼,“就是那件不论记忆被格式化多少次,除非□□消亡,都永远不会忘的事。”
“你是说,每个角色保存在‘终端’的最底层,甚至连管理员也无权查看的保险码?”泽西道。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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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曾祖父洛根·诺布尔的笔记本里,泽西曾经读到过关于‘终端’最底层的保险码档案管的描述,它被称作是整个‘终端’世界里最高度神秘也最极致迷人的所在,因为在这里储存着所有角色在创建之初最重要的一段记忆。
每个人的记忆都与其一生的轨迹息息相关,而瞳·琼斯的记忆,则来自于帝国最不可说的地方——黑铁城。
你必须不断奔跑,才能留在原地。
这曾经是黑铁城最著名的金科玉律,因为所有生存在那里的人们几乎都想要逃离,但近乎严苛的选拔制度,让这里的后人们都快要将它当做一个笑话。
既然努力都让人看不到希望,那为什么还要努力呢?
因为不努力就更没有希望了啊!
这是瞳·琼斯的铁匠父亲在她临行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与此同时,他还留下了那块对他而言异常重要的计时器。
“小瞳,跑起来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去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于是瞳·琼斯真的就成为了她想成为的那种人,尽管在圣彼得堡军事学院里,没少有人嘲笑她那贫穷破落的出身,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毕竟已经和大将军的儿子一样,成为了王储的近侍。
但那块计时器她却一直戴在身上,她甚至没有告诉过那些将她当作朋友的人。直到某一天,计时器终于耗尽了它的能量电池,永远地停在了11点的位置上。
她永远记得那是一个雨夜,她亲手将它埋葬在了王都的城墙脚下,却也是在那一晚,发现了隐藏在计时器内的秘密:
一张小小的泛黄的、又面庞美丽的犹如从古典油画中走出来的女子的画像。她曾经在王都的大殿上远远地看过女人一眼,那是全帝国上下最尊贵的女人,泽西殿下的嫡母,王后大人。
这个秘密让她感到无比震惊,而计时器的停止,也似象征着她与过去的自己正式的告别。
这件事无人可诉说,她便将它存储在了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终端’世界里,因为在这里她还可以创造出一个计时器依旧在行走的假相,只有它不停,她曾经的记忆就不会醒,也不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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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州,平潭岛,夜。
细软的沙滩被海风轻轻带起,沙滩上此时已经站满了人,眼前那大片的荧光蓝色的海域,就是这里的著名景点——“蓝眼泪”。
自从《海上惊魂》密室逃脱的传送带里,叶岩主动将流血的手抵上白景言的嘴唇之后没多久,白景言就直接打开了对讲机联系了外面的工作人员,带他们径自离开了那里。
他一定是气急了才会这样做,但他就算是已经气到快要内伤了,居然最后还是和叶岩一起来到了这里,据说是所有来平潭岛的情侣都必定会来打卡的地方。
但他依旧不说话,这种沉默让叶岩觉得很尴尬,非常尴尬,就像是一个秘密在人眼前被揭穿,偏生自己无处可藏一样。
但此时海岛上的气氛却很热闹,平安夜的夜幕下,很多年轻的情侣手拉着手来到这里,他们依偎在一起,或是听海风,或是认真地探究那荧蓝色的犹如置身在阿凡达世界里奇妙景象,彼此你侬我侬。
叶岩甚至还注意到了有男孩端着盒热腾腾的杯面,和女孩一起蹲在某块深黑色的大礁石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来,她看着人家吃,忽然无端就羡慕起来。
如果她和白景言都只是普通人该多好,就不用背负那么多的恩怨,就可以像他们一样再简单不过地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吃一吃不那么健康但是在饥饿时会觉得很有味道的速食快餐。
“你饿了?”白景言终于发现了她的眼神。
她点点头,立刻又摇了摇,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两颗心形的巧克力,递给他,眨眨眼,笑起来不甚安分,“你吃不吃?”
白景言没接,目光静静地从她的手掌上移到她的脸上,“你这就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吗?”
听他说话了,她总算稍微放下心来,她顾自拿起一颗拨开了,送进自己嘴巴里,“这个牌子是比利时的DucD\'o,你不吃那真是可惜了。”
“谁说我不吃了。”白景言难得冷哼声,也不给她反应时间,忽然反手搂住她的后脑勺,吻起了她的嘴唇,毫无防备间,居然真的就被他灵巧的唇舌从她口中夺去了巧克力。
“你……”
叶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刚想要说话,嘴唇居然始料未及地又被他给堵上了。他的吻隐忍缠绵又深情,不仅吸干了她肺叶里的空气,还誓要将他舌尖上残余着的酒心巧克力的味道一丝不剩地尽数还给她。
“你不是个好人,我也不是,我们俩算扯平了。”一个深吻毕,他才低声说。
“我觉得我这个人还挺好的。”她红着脸小声嘟囔。
“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不能说是好人。”他站起身来,拉住她的手向黑暗中那片犹如冷蓝色光带的海面走去。
海浪拍打着礁石,海风吹拂脸庞,眼前的大海美得犹如一块巨大的包裹着冷蓝色萤火虫的琥珀。叶岩重新戴上了那条羊毛围巾,只听他默叹了口气,再次开口:
“你知道什么是蓝眼泪吗?它是是一种在海底生存的微生物,靠着海水的一种能量生存,但当它随着海浪被冲上岸时,它们的生命就只剩下了不到一百秒,随着这种能量的消失,蓝眼泪的光芒失去,它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原来是这样。”叶岩点点头,表情有些怅然,“我还以为是这里的景象太美丽,就像是蓝色的眼泪。”
“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这发光的不到一百秒。”白景言将凤目对上她的眼,在黑暗中,眸色也如这片沉默的深海,“每个人都有他必须存在的意义和他一定要去完成的事。”
他微顿了下,那声叹息像是四下里起了一阵风,“我认命。”
他清润又低沉的嗓音被随即而来的海浪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