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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十四为人母(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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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闻言,不由得在心中喟叹一声——这曹丕也未免太能装了吧!他的本性,竟然除了他们几个之外没人看得出来!
转念一想,毕竟他可是最后的胜利者啊,再怎么说也该有两把刷子吧!
这样想着,洛水便有些释怀了,无奈地低叹了一声。
“对了,嫂嫂,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想了一想,曹冲还是悄声问道。
“还有两个月,孩子的情况也差不多稳定了——我自己也看过医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洛水听见这个问题,立刻敛起眉头,认真作答。
“那——嫂嫂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了吗?毕竟这个孩子可是——”曹冲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办法,现在我的这种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前曹司空来过一次,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差不多能留下孩子的命。”洛水考虑一下,缓声说道。
“那样就好,毕竟这也是二哥的孩子!”曹冲笑着点点头。
“仓舒,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你母亲等急了!”洛水抬头看看天色,颇有些担忧地提醒道。
“好,那——我过几天再来找嫂嫂说话,跟嫂嫂说话,与跟四哥说话一样,都很让人开心,瞧,我连时间都忘了!”曹冲调皮的眨眨眼睛,洛水却暗自腹诽起来——这个小鬼,没事总提曹植干什么?好像是巴不得要把他们两个撮合到一起一样!人小鬼大的家伙——
再抬起头来时,曹冲已经跑到了门口,尚且不忘向她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洛水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仍是不受控制的爬起一丝微笑——除去有些八卦,有点媒婆潜质之外,这个小鬼——还是挺可爱的!
*** ***
此后,每隔两三天,曹冲便跑过来同洛水说说话,又经常对她讲起府外发生的各种事情。洛水这才知道曹操早已整饬好了战备,准备大举攻打乌丸中残余的袁家势力,顺便将辽东一带也收入麾下。
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一个月有余。离洛水“临盆”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郭嬛的一切状态俱是上佳,产婆与奶娘一类的东西也都由洛水请人安排好。
五月初四,洛水正悠闲地与曹冲下棋,一个她整整半年有余都不曾见过的人忽然出现在她的卧房门口。
“呀,四哥你终于来了!”曹冲一见缓步由门口踏入的曹植,立刻用力向他招手。
洛水在一瞬间的晕眩后,还是平静如昔地抬起头来。
曹植的脸上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笑脸,看见她,亦微微颔首示意。
“子建,好久不见!”洛水说到一半,语气忽转为调笑:“我还以为你又到哪里疯去了,怎么说我们也有些交情,你也不至于一次都不来吧!”
“扑哧!”曹冲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唉,死小鬼,笑什么笑!”洛水横了曹冲一眼,满意的看见对方瞬间噤声。
“实在对不起啊,父亲又要我随军出征,我推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这次父亲看在我马上要离开,特意让我来看你一眼,”曹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嫂嫂,真抱歉,什么忙都没帮上!”
“没事没事,现在也没什么人,你就像以前一样直接叫我洛水吧!”洛水眨眨眼,巧笑着说道。
“哦,对了,这次来我还给你带了一样东西,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但我直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它到底怎么用,就先送给你了,留着给你解烦闷也不错——”曹植想了一下,还是从身后拿出一件什物来。
洛水下意识接过,定睛一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哎,这不是箫吗?原来这时候就有了——”
“你说这个?送我这东西的人明明说它叫竖篴啊!他说这是从番邦那边流传过来的乐器。”曹植听见洛水的低语,有些奇怪地说道。
“哦,对——你看我都忘了!”洛水忍不住一拍脑门:“哎,太谢谢了,这东西我想要很久,可一直找不到!”
“你——会吹?我只是在很久之前,见过父亲的乐师中有人吹它。”曹植惊讶道。
洛水点点头,随意将手中“竖篴”打量一遍,它的形制和现代的洞箫已经非常相似,只不过现代箫有八孔,它只有五孔而已。她在现代便学了很久的箫笛,对这些乐器可是丝毫不陌生。
“嫂嫂,这是什么东西啊?是乐器吗,看着有点像——”曹冲也好奇的凑过来,伸手在箫管上摸了一摸。
“竖篴这个名字未免太偏了,这东西还有个名字叫羌笛,关于它的传说还算不少,最有名的莫过于西楚霸王项羽的四面楚歌,刘邦于月圆之夜在项羽军营外以羌笛吹奏楚地歌曲,引起将士们的思乡之情,是以项羽之军不战而溃。”洛水随手翻转着竹箫,随意说道:“我父亲喜欢研究这些古怪品物,故而我家中收集了不少这类东西。我平时无事自娱自乐,也就渐渐摸索会了。”
“那——嫂嫂你给我们吹支曲子吧!”曹冲眨眨眼,悄声请求道。
“哦,这还不简单!”洛水将乐器放到唇边,简单试试音之后,即刻便知箫管的调门,沉思片刻,她还是选择了一首自己极为熟悉的曲调,那首曹植曾给她弹起的无名禅曲。
“真不曾想,这首曲你竟还记得!”一曲毕,曹植只是微微一愣,良久,终于些微的苦笑了一下。
洛水将箫放下,强做无谓地淡笑:“活命之恩,怎能不铭记于心?不过,以后恐怕没有什么报答的机会了!”
“不必了,洛水,此次出征,少说也要一年时间,二哥也和我一起去。还好父亲将我带去只是为了历练。”曹植沉默一下,还是缓声说道,洛水敏感的发现,半年的时间,竟让他的目光沉稳了不少。
“想要一点小建议吗?”思索片刻,洛水随手用棋子敲着棋盘:“关于这次破敌,我倒是有些主意的,只不过这个主意太过狠厉,我尚且有些犹豫要不要实行。”
“你说吧,我听听看。”曹植沉默一下,还是微微向她点头。
“战争之策,在于谋算人心。那蹋顿对于袁家兄弟真的像你所说的那般敬重吗?”洛水沉默了片刻,想起往日与袁熙相处的情形,心中还是有些不知名的冰凉。
明明她离开袁府只有半年有余,曾经的日子,却仿佛隔了一世的距离。
“果然——你想用袁熙与袁尚的命来换一地百姓的和平,若是这样做,不必开战,倒也是损害最小的,”曹植微微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过,真的没关系吗,那个人,他曾是你的丈夫——”
洛水微微一怔,扪心自问。
是啊,她到底在不在乎,毕竟,这只是一份并不属于自己本体的记忆——袁熙终究背弃了自己的誓言,没有回来救她,甚至,还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曹丕。
他背弃她在先,她应该恨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良久,她只能轻声的笑,脸色苍白的转过头去:“如果牺牲一个人,便能够救天下于水火之中,即便是我,也会心甘情愿的赴死。”
“我明白了,”曹植闻言,只是淡笑着点头:“我想,这种招数父亲也未必不会,倘若他真的没想到,我就会想办法从旁提点一番。你说的不错,比起我们个人的性命,还是天下大同比较重要。”
洛水闻言,微微抬眼,笑得略有些寂寂,蝶翼般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黑曜石般清灵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少年,悄然落在某处不知名的远方。
她的眼角,一枚滴泪痣微微的泛着红,仿佛一滴血泪,凝结成珠。
一时间,那般白玉雕就般绝美的容貌,就连曹植也看得有些失了神,轻轻伸出手,抚上了洛水的眼角,仿佛要为她将那滴血泪拭去。
片刻间刻怔怔的对视,洛水心中竟仿佛有惊涛奔腾而过,下一个刹那,便像乌龟缩回了壳一般,忙不迭地向后缩了一缩。
“咳咳!”一边的曹冲有些尴尬地轻咳出声。
曹植也在片刻间面色如常,淡淡地收回手,嘴角笑容温和。
“洛水,回来之后我就能看到小侄子了吧!”似乎仍旧在因刚才的失神而有些尴尬,曹植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自嘲。
“那是自然,如果你们晚走几天,说不定在出征前就能看到他了,”洛水伸手指了指郭嬛居住的卧房:“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现在她的情况还可以,因为怕露出马脚,很多看病开药方一类的事情,全部都是由我来做的。”
“你确定二哥他能认下这个孩子吗?”曹植有些担忧地问道:“万一他不认,岂不是可怜了那位姑娘?”
“放心吧,他——”洛水沉默了片刻,心中无数念想次第划过,良久,还是缓声说道:“对于他来说,他也要有些东西,足以要挟我——”
“真不曾想,你和二哥竟一直是这样水火难容的情状,”曹植略有些讽刺地摇了摇头:“现在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劝说你嫁给二哥。”
“后悔有什么用,嫁都嫁了,”洛水略略苦笑,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放心吧,我从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责怪过你。嫁给曹丕,大概也是我的命数吧!”
“那就好——”曹植嘴角虽说是笑着的,脸色却仍旧凝重:“我归来之后,定会常来探望你,免得你无事清闲。”
“谢谢!”洛水出于真心地向他点点头,心中仿佛有一种丝缕的情绪,将心房填得满满的,她想,这种情绪名为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