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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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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言闷头撞上男人肚子,小孩子不管不顾的力度实在是大,给男人撞得龇牙咧嘴,一把抓住封言头发,几巴掌就落在了封言脸上。
“死丫头!赔钱货!敢撞你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男人粗厚的手掌带着茧子,像一块砖一样落在封言脸上,打得她眼冒金星,她哪吃过这苦,自小父母就疼她,下重手教训她的时候都少。
可即便如此,在男人逼问她为什么出现在牛棚时,她哭哭啼啼地撒了个谎:“今年不让我去上学,我跟妈妈学会语文和数学,总该让我去了吧。我想读书,我想上大学!”
男人殴打的动作一停,对啊,这婆娘是城里大学生来着,能教娃读书啊!
孩子还小的时候,男人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且女人才被买来几年,不够老实,男人怕她跑咯。
经封言这么一提醒,男人难得动一下脑子,儿子嘉兴今年也九岁了,读小学三年级,成绩一直吊车尾。
其实她们这种家庭,孩子成绩烂很正常,村里的人家都这样,这个村子十几年没出过大学生,嘉兴长大要不种田要不打工,没什么区别的。
可要是鸡窝里出了个凤凰,男人不敢想,他在村里该有多威风。
最后男人打孩子打累了,封言的哭声把全家人都吵醒,他也没那精力做那档子事。
后半夜男人找到爹妈商量让女人给嘉兴补课的事,奶奶最疼爱嘉兴,一想也是,多让女人和嘉兴在一块儿,教嘉兴读书,提高学习成绩,兴许过两年,女人就踏踏实实为了孩子顾家了呢。
此时的女人,看着刚才封言挨打的位置,找出脏了的馒头,一口一口,咬紧牙关往下咽。
泪水落下,融入肮脏的馒头里,不知道是太久没吃到正常的食物,还是因为看见女儿被打,女人吃得很快很用力,咬破了嘴唇,血与泪混合,屈辱与痛苦交织。
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
这天之后,男人让封言把弟弟带去和女人亲近,但弟弟十分嫌弃女人脏,住在牛棚里的女人浑身散发臭味,头发黏在一坨,弟弟说什么也不肯进牛棚去。
封言跑去奶奶那里告状,后来奶奶就允许女人离开牛棚,尽管腿上还锁着铁链,但至少铁链的另一端没有拴在牛棚的墙壁上,只是稍微限制了女人的奔跑。
女人走出牛棚的那天,冬日阴沉的日光也照得她眼睛睁不开,枯槁的手挡在眼前。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这天女人也终于洗了个澡,穿上了正常人的衣服。
也是从这天起,封言和女孩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温声细语对待孩子的样子那样美。
可惜的是,女人温柔的模样只对弟弟和男人展露,每当封言靠近,她便神色冷漠,好似封言不是她女儿一样。
封言寻思,自己观察女孩挺仔细的呀,装得还蛮像,难道女人这是发现她并非真正的女儿了?
自从那天晚上封言莫名其妙顶替了女孩操纵这具身体后,封言就不知道该怎么把身体还给女孩,一人一魂就这么共存着,女孩教封言该怎么假扮她,封言自认没有露馅,为什么女人对她这么冷淡?
不得不说,女人变得乖巧、贤惠、慈爱后,家里人对她的容忍度也高了许多,允许她和家人一起吃饭,和孩子一起睡觉,和外人说话。
封言几次偷摸找女人说话,她说她可以偷溜去村子里的公用电话亭报警,或者给女人的家里人打电话求助,但女人都不搭理她。
封言皱眉,是她太天真了,女人逃跑过一次,被打断了腿,应该是不敢这么轻易冒险的,好不容易有了走出牛棚的机会,再逃跑一次,难保不会直接给毒哑、打断四肢,终生不见天日。
而且,这个村子封闭落后,女人逃跑全村人都会帮助抓捕,谁知道当地会不会同流合污,就算没有,这么排外的村子,警察来了也会挨打。
封言想,她得从长计议。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明明过了大半年,在封言感觉里却好像只过了十几天,这种时光飞逝的感觉,一度令封言以为自己老了。
女孩在封言脑海里,会和封言聊天,封言替她干活,替她挨打,她会担心,会自责,觉得是自己害得神仙姐姐遭罪。但其实,封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猜测可能真是夺舍了。
封言一个成年人,活了二十多年,也没有当变成小女孩之后吃的苦多,从来没挨过打,现在三天两头做不好家务和农活就要挨打挨骂,还总是吃不饱。
吃不饱的女孩身体,十岁的年纪,看着却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严重营养不良。
最开始封言还会在脑子里祈祷和祈求黑猫出现,帮帮她,但没有任何回应。渐渐地,她看清现实了,也认命了,每天睁眼就是干活,干完活就想办法吃多点,才有力气长大活下去。
时间久了,封言感觉自己不再是现代社会里那个打工人封言,她好像真成了女孩娟儿。
她会因为家里长辈的打骂而害怕,因为弟弟的待遇而不甘,因为女人对两个孩子的偏心而嫉妒。
直到某天,镇上小学的老师,来到她们家家访,希望家人让她继续上学,还说什么九年义务教育,不让孩子接受教育是犯法的。家人不信,爷爷把老师赶了出去,封言扒在门框边,眼里饱含泪水,目送老师远去。
再后来,村干部来她们家做思想工作,听说读书不要钱,还能在学校解决一顿午饭,家人才勉强同意送封言去上学。
虽然封言比弟弟大一岁,但由于她一年没去学校,最后和弟弟在同一个班。
封言以为,这个村子封闭落后,却不知,原来离村子只有一个小时路程的镇子,和她记忆里的现代乡镇并没有多大差别。也就是说,她所在的地方,也是普通的现代乡镇,那为什么还有如此可怕的事情发生?
封言不敢问,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她得好好把握。她要好好读书,拿到优异的成绩,让女孩能够靠读书脱离这个家,之后再想办法救女人离开。
在封言所受的教育里,她幻想过无数次自己重生回小时候,各种逆袭的办法,但其中必定有读书这一条,不管是买彩票、买房还是买金条,总而言之,读书依旧是她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尽管多年后的她读书都快读吐了。
乡镇小学的教育很一般,所幸学习的内容和封言记忆里差不太多,她代替女孩上学的第一个学期,就考了全年级第一,而在此之前,年级第一是弟弟嘉兴。
封言以为自己拿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好歹回家能吃顿好的,没想到,爷奶和男人看了,沉默过后,吐了口口水在她的试卷上,骂道:“晦气的玩意儿,抢了嘉兴的第一,你还得意上了?”
弟弟嘉兴脸上不加掩饰的狠厉,冲上来就把封言的试卷撕了个稀碎,踩在脚下不停用鞋子碾。
封言不语,默默地转身离开,当晚也没能吃上一顿好菜,家人连饭都没给她留。
她真是傻子,这一家子恶人,能希望看见她好过吗?等她长大一点,能搞到一点钱,去买点老鼠药,给这一家人全药死!
封言这个遵纪守法的普通人,被这家人折磨得只想和她们同归于尽。
封言又气又难过,坐在院坝的坎儿上,一边骂脏话一边抹眼泪。
这时候,一个带着油香的饼子从侧身递过来。
“赶紧吃了。”女人的声音经过大半年的休养,变得温柔许多,但言辞里的冷漠却掩盖不住。
封言很想赌气不吃,不知道是受限于女孩身体的原因,还是她自己本来也不成熟,变成小孩后,有时候思维也变得幼稚。
可是这个饼子真的好香啊,像她自己小时候妈妈在家楼下早餐摊买的肉饼。
封言不争气地接过饼子,一咬,里面竟然真的有肉。
这个家是村里很普通的家庭,不说穷得揭不开锅,但也没有达到正常家庭的经济水平,肉是三天两头才能吃上的,而且都得给家里的男人和弟弟留着,封言来这个世界大半年,从来没见女孩吃过肉。
女人见封言吃了,转身离开,铁链在地上拖行的声音格外刺耳。
封言回头,四下扫了眼院子,没有别人,她才小声地喊:“妈妈,我想逃离这里,你带我走好不好?”
封言几次三番试图劝说女人逃跑,但女人都不肯逃,而且还对弟弟嘉兴越来越疼爱,嘉兴对女人也越来越依赖,每天回家就是“妈”、“我妈呢”。
封言便想,如果劝说女人自己离开不管用,那她以女儿的身份,求女人带她离开,女人会听吗?
女人的脚步一顿,身着围裙的背影好似犹豫了一瞬,但几秒后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给予封言任何回应。
封言丧气地咬着饼子,她一定要快快长大,跟这家人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