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爻》葬三千客

86、第 86 章

　　“我说你是有多久没有来过了啊！”
　　曲见溪看着这屋内的东西，这屋中东西很单调。
　　他本来以为棠明离会摆一些软软的东西，或者是小玩偶之类的东西，实在不行也会有小猫小兔子之类的动物。
　　可什么都没有。
　　曲见溪觉得，像棠明离这种胆小的人，什么事情也做不到，从小到大只会躲在别人的怀里的人，房间不应该那么空旷的。
　　这屋子的摆设，如此冷清。
　　就好像这屋子的主人不想要与这个地方有半点瓜葛一样。
　　棠明离想了想，回答道：“挺久了。”
　　曲见溪翻了翻镜子前的首饰盒，里面东西很少。
　　顶天也就有几条青色的发带，或者是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发冠，簪子什么的，这里都没有。
　　棠明离似乎不喜欢这些东西似的。
　　曲见溪的目光看向了棠明离手腕上环着的那枚黑色的手环。
　　那是他曾经亲手环上去的。
　　对于这个人而言，只能算是一个负担吧。
　　“怎么不买些簪子？”
　　棠明离回答：“不喜欢，扎头发很麻烦。”
　　棠明离的这番话实在是让曲见溪有点无语。
　　因为扎头发麻烦，所以就舍弃了发簪。
　　曲见溪好像个偷窥狂一样，又翻了一下棠明离的衣柜。
　　里面却是和曲见溪想的不一样。
　　曲见溪还以为是好几套相同的青色衣裳呢。
　　结果里面的是白色的。
　　很多白色的衣裳，曲见溪没想到棠明离居然也会喜欢这么干净的颜色，看棠明离穿着这身青色衣裳那么久，竟不知道白色衣裳穿在他身上，是何模样。
　　不过……倒是和救他的那个人喜欢穿一个颜色。
　　还算这个人有点审美。
　　曲见溪临走的时候已经能看见了点模糊的东西，救他的人是个男人，身形瘦弱，爱穿一身白衣裳。
　　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他的声音很温柔，只是，时间有些太久远了，竟有些记不清了。
　　“你这玉佩倒是不少。”
　　各种各样的玉佩塞了一小柜子，满满当当的。
　　曲见溪还真没想到棠明离喜欢这种玉佩，还真是从来都没见过。
　　“都是别人送的，不想带，所以全都放在这了。”
　　棠明离还真的不喜欢这些花哨的东西。
　　一起的他或许还是很喜欢的，毕竟他的父亲母亲姐姐对他很好，也经常喜欢给他一些小东西。
　　他的姐姐似乎把他当成了小玩偶似的打扮。
　　但后来，他就不喜欢了。
　　以前明河影也送过他，他本来不想要的，可以明河影那家伙苦兮兮的，马上就要哭出来。
　　于是他也只好收下了。
　　“棠明离！”
　　棠明离不满的回过头，看向曲见溪。
　　不明白他又乱喊什么！
　　棠明离讨厌这个人，所以他讨厌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
　　“这是什么？”
　　曲见溪手里拿着的是一枚黑色的，不过指甲盖大小的鳞片。
　　棠明离也凑了过去。
　　“这！”
　　他找这个鳞片很久了，可是死活都找不到，整个琼台都被翻了个遍。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这个是以前，一条小黑蛇非要塞给我的，我不要就在地上打滚。”
　　棠明离回想着那个时候的模样。
　　那小黑蛇是偶然间他救下来的，那段时间的他很迷茫，他不知道前方究竟是什么。
　　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整个天界。
　　而恰好这段时间小黑蛇出现了，他受了伤，于是自己照顾了他。
　　只觉得有点惋惜，他有一天再去那里看小黑蛇的时候，小黑蛇已经离开了。
　　棠明离在那里等了几天，才确认了这个消息。
　　这个时候曲见溪也已经冷静了下来。
　　“你居然还有功夫养蛇？在你的青龙神殿养的？”
　　曲见溪挑着刺一样问道。
　　他的内心极其的忐忑。
　　他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不是。”
　　棠明离记得当时是去了一个废弃的神殿，去给死去的玉龙族安魂。
　　却无意间看见一条奄奄一息的蛇。
　　“我在一个废弃的神殿遇到的，那个时候他受了伤，连眼睛都看不见。”
　　棠明离记得那条蛇眼睛都未曾睁开过。
　　棠明离殊不知自己的这一番话在曲见溪心里引起了什么样的波涛。
　　曲见溪有点庆幸。
　　庆幸他还没有杀死这个人。
　　可是这个人——
　　“我们回去吧。”
　　棠明离心里疑惑，但还是回去了。
　　﹠
　　曲见溪坐在床铺上，心里五味杂陈的。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不过些许而已，那件事情过去了四百年，期间的很多事情他都忘记了。
　　可是当看见那枚鳞片的时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曲见溪还是那条小黑蛇。
　　曲见溪记得那双抱住他的手，那个人留了些指甲，不过圆润的很。
　　他最开始还以为是鳞片。
　　那个时候的他不能说话，不能化形，甚至连视物都做不到，他唯一能引起对方注意的举动就是缠绕住那个人的指尖。
　　和他初见的时候，曲见溪还没有昏迷，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正是烧了纸钱的那种味道。
　　那个人不会经常来看他，都是隔三差五的过来，带些药和食物留给他。
　　他有无数个日夜想要找到他。
　　可是都没能做到，这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可如今，他终于找到了这个人。
　　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棠明离与他有仇，巴不得杀了他，如果知道那年救下的人是他，说不定肠子都悔青了。
　　一定会说出什么后悔的话来。
　　像是后悔救了他，早知道就应该那个时候把他杀死。
　　但曲见溪不想听这些。
　　听到那些话，曲见溪只觉得心都在疼。
　　如果是曾经的两个人，倒也还好，可是如今他和棠明离之间隔着一道很深的鸿沟。
　　突然，曲见溪心里涌起一股邪恶的念头，他不受控制的想。
　　如果这个人被拉进地狱呢？
　　如果这个人已经身染黑暗呢？
　　这个念头一经触发，就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棠明离这个人是他的人，或许外面的人就不会再信仰他，神明的力量也会一再削弱。
　　可是，棠明离不会归顺！
　　就在这个时候，曲见溪心里有了一个计划，一个针对于棠明离的计划。
　　他甚至在想。
　　等这个和那那么相似的人与他站到一个阵营的时候，他一定会高兴。
　　就算是被迫的也没有关系！
　　曲见溪将那枚黑色的魂灵珠拿出来，那里面的些许金色被黑色遮盖，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明河影？”
　　还真是谢谢你了！
　　﹠
　　棠明离站在明河影投胎的那户人家屋子里，似乎这三户人家都很喜欢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过曲见溪没有骗他。
　　他真的为明河影找了一户好人家。
　　“小离，你看阿影多喜欢你啊。”
　　棠明离抱着婴儿大小的明河影，明河影现在闭着眼睛，一副即将睡着了的模样。
　　可是那双手却紧紧抓住棠明离的衣裳，不愿意松开。
　　棠明离也如此觉得。
　　毕竟他尝试过将衣裳从明河影的手中抽出来，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失败了。
　　那小娃娃将他抓住的格外的紧。
　　棠明离对明母笑笑，明母对棠明离有很大的爱意。
　　明母拿出一块糕点，喂给棠明离吃。
　　“怎么样，我自己做的，小离喜欢吃吗？”
　　棠明离笑着点头。
　　明母和明河影简直就是一个手艺出来的，做的东西相当的好吃，可偏偏这两个人又是第一次认识。
　　或许——
　　棠明离看着这位母亲。
　　这个人的面孔他曾经在死去的赤虎族的族人里见到过。
　　或许——
　　世界上真的有因果？
　　这位母亲之前没有尽到当母亲的责任，所以在投胎转世以后，又和明河影重新续了这份母子缘。
　　那天，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看见了明河影现在名义上的父亲。
　　他惊呆了。
　　内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些事情似乎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回忆，让他记起了曾经所发生的。
　　那些他曾经做错的一切！
　　“夫人，你做的好吃极了。”
　　棠明离笑嘻嘻的。
　　母亲看着棠明离，揉揉棠明离的头发，那位母亲笑的很温柔。
　　“小离喜欢就好。”
　　棠明离坐在床上，怀里小小的一只明河影在他怀里躺着。
　　那双手一直抓住棠明离的衣服。
　　小小的明河影明明已经失去了记忆，却依旧紧紧的抓住棠明离，似乎害怕自己一松开手，这个人就会消失，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无论两个人怎么说，他都不肯放开手，看的明母直笑。
　　明母拍着明河影的背，哄着这个小孩。
　　“好啦好啦，让哥哥歇会……”
　　明母这么和小小的明河影说着，明河影这时候也睁开了眼睛，那双小眼睛四处看呀看的，发现棠明离还在他身边。
　　棠明离几乎以为这个人还记得他。
　　可是不可能的。棠明离拍拍明河影的身子，道：“乖呀，哥哥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说完，棠明离将这只不太听话的小崽子放回到明母手中，向她告别。
　　明母点点头，他知道棠明离是偷跑出来玩的，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不要和家里人闹别扭。
　　棠明离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这一次出来，都是曲见溪说让他出来看看的。
　　这段时间曲见溪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倒是正常了许多。
　　将明河影送来投胎以后。
　　居然有一天问他要不要去看看明河影，说是看他们两个人这幅样子很有意思。
　　棠明离觉得有阴谋。
　　可明河影却说看这对曾经的情侣如今这般，很有意思。
　　他才过来的。
　　棠明离离开了这家人。
　　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棠明离随意走进了一家酒楼，要了几个招牌菜。
　　他坐在那。
　　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说真的，棠明离现在并不饿，可他就是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一片漆黑的地方。
　　冥河没有给他什么太大的冲击。
　　就算那里永无白昼，也没有什么关系，在棠明离眼里也没什么。
　　他不在乎什么四季，冥河的风光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坏事，他谈不上有多不喜欢这里。
　　毕竟，比起现在那个被白雪所覆盖的埋骨之地，这里又算的上什么呢？
　　真正给予棠明离恐惧的，是在那里的人。
　　棠明离知道，由于生存环境不同，每个人的成长方式也不同。
　　可那些人高高在上的姿态，自以为可以掌控别人的生命，只需要发号施令，就能让下面的人付出生命。
　　棠明离讨厌这种行为。
　　可他的内心却毫无波澜，似乎见惯了这种事情一样。
　　或许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棠明离自己也会再一次被世界恶意所吞噬，然后变成被世界恶意所驱使的恶鬼。
　　“客官，你的菜好了。”
　　小二将棠明离点的那几道招牌菜上上来，五六道小菜摆在桌子上。
　　棠明离没什么食欲，但对于食物的本能还在。
　　棠明离夹起一块肉，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怎么弄的，这种肉类做的很脆，也是甜甜的感觉。
　　棠明离喜欢这种食物。
　　可能是最近这段时间生活有点太酸了，需要甜的东西来冲冲喜。
　　棠明离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食物，若说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的，那后来就有点走心了。
　　他突然想起了那只软软的小小的明河影。
　　他还没见过那么小的小孩子。
　　明河影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看起来有七八岁了。
　　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他有戒备心，他以前一直以为是这个小孩害怕，可他没想到是因为明河影压根就没有失忆。
　　那段时间的棠明离精神很不好，在发现小孩失忆的时候。
　　甚至没有多想。
　　如今想起来了，棠明离倒是有点好奇明河影当时是什么心情了。
　　被自己的仇人带在身边，日夜照顾，每天看见自己的这张脸，他是不是都恨不得杀了自己呢？
　　明河影那个时候，是不是真的很恨他啊……
　　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他这个怪物的时候，明河影的内心是不是很煎熬啊，对于喜欢上了他这种怪物！
　　“你听说没有，最近那个青楼里的惨案？”
　　隔壁桌的话勾起了棠明离好奇的心。
　　青楼惨案？
　　青楼能有什么事？
　　“知道，那里面可真是人间炼狱啊，里面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的，一片残缺不全的尸体啊，那个血哦，溅了满墙！”
　　棠明离脑袋“嗡”的一下！
　　人间炼狱……什么咬的……残缺不全……
　　满脑子都是这些字眼。
　　这些东西瞬间占据了他的内心，周围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那些情绪。
　　棠明离一下子就想起了前几日他看见了那一场属于魔族的狂欢的盛宴。
　　无数的魔族欢呼雀跃。
　　那些人都谈论这些事情，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
　　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
　　“还有那个快要跑到门口的那个人，被啃的不成样子，肠子流了一地，只剩下带骨头的肉。”
　　棠明离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个推开他跑掉的人。
　　那个被魔族群起攻之，后吞食的人。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魔族，和那个人，他们把这些事情公布于众，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还有那个，别人现在都在怀疑魔族是不是要回来了。”
　　男子说的那个，对方自然听出来了。
　　那个地方的人，足足有两百余人，可是死去的，却大多数是死在同伴的手下。
　　现场有刀，有很多武器。
　　也有一部分的人死在魔族口中。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棠明离没有再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