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幕间物语·其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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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能够成为进化的食粮，而唯有支配愤怒的人才得以前进。』
雪做成的花从灰蒙蒙的天空中落下，一片落在地上片刻就化成了水，而不断飘下的纯白堆积起来，便积起了一层又一层。这年冬天的雪已经下了好几场，厚厚覆盖的白霜似乎也能将丑恶的一切都掩盖在那之下。
雪花落在冰冷的指虎上，被男人用手擦去，沾到指尖的温度而融化。他的老伙计已经很久没有被好好使用过了，来到这处之后，这凶器指向最多的不是敌人，而是原本应当共患难的同伴。
他们曾经约定过，作为真正的同伴要一起获得世间的一切，所以先离去的人只能是因为先一步前往冥府。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精神上的疲惫比躯体更甚，渴望着一场真正能够解放心灵的休息。
生锈的大门被推开，刺耳的声响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男人把指虎戴在手上看向透进光来的那一边，这个时候他应当与其他人说过不要来打扰他沉思。
女人踩着高跟鞋妖娆妩媚，每一步踩在铁板铺成的地面上都仿佛敲击着男人的心神。她钟爱紫色的长裙，即便是寒冷如现在这般也依旧如此穿着，只是会在外头加上厚厚的毛绒披肩。喵呜的一声叫唤，是她怀中的黑猫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只要有她在的话，心中的烦躁就会都消失，那些扰乱心神的事情也就都能抛去脑后。女人坐在了阶梯上，长裙铺开犹如紫色的河流。男人捧起她的脚，虔诚地亲吻。天花板的破洞中照进来的光从女人的背后落下，她的容貌隐藏在了阴影中，更添神秘的魅力。在没有其他人看见的时候，她就是他唯一的信仰，唯一的女王。
仓库之外的篝火前，面色暗黄的佣兵往火堆里添了新的柴火。他们搬到这里来已经有快要一个月了，然而作为头领的那个人却迟迟还没有给港口黑手党一个确切的答复，这无疑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你说老大真的会把那颗红宝石卖给港口黑手党？”矮瘦的男人搓了搓自己的手心，往上面哈着气。
“本来就是要处理掉的东西，再留下去拿在我们手里也就是颗漂亮石块。”有着鹰钩鼻的女人抛玩手中的匕首，视线随之一上一下，“等拿到了钱我们就分散开去不同的地方做整容手术，之后再集合起来。”
“但是……”矮瘦的男人用铁棍扒拉着篝火，语气里带着不满，“真的卖掉了就再也看不到了啊……”
锋利的匕首擦着男人的面颊飞过去，插在了他身后的墙上。女人怒目圆睁，她一把抓住矮瘦男人的衣领把他从坐着的地方拎起来，“我们因为那颗东西已经吃了多少苦头，你还想继续下去我可不想！”
强壮的女人也迷恋着那颗闪耀的红色金刚石，然而随着同伴的逐渐减少，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消失，每当独自冷静地思考，更大的恐惧就会占据了她的内心。
“死在土耳其的战场也比在这鬼地方变成野狗的粪便要好得多！”她松开手把矮瘦的同伴扔开，听见这边争吵声的其他几人纷纷看了过来，上前阻止免得之后被头领看见。
港口黑手党并不是这里唯一的黑恶势力，却是最张狂的，也只有这样才能把这颗宝石带来的危机尽可能地转移出去。
一般来说作为外来者的他们是没有资格与地头蛇的港口黑手党交易的，然而头领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认识了来自那边的人。对方知晓他们的处境，提出了可以为他们安排出路的法子，作为交换需要把那颗名为『杀戮之女王』（Reine Michèle）的红钻卖给他。
一向看重那颗红钻犹如疯魔一般的头领以需要安排同伴们为由要求了新的居所，却迟迟都没有给对面确切的回复。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希望离开这里，却又无法把视线从那魅惑人心的光芒上挪开。
“神啊，让我们从那诅咒里解脱出来吧……”独眼的金发男人拿着一枚自己雕刻的十字架祈祷着，不断重复着。并不会任何祷词的他，不相信神明的他，如今却只能祈求神明垂怜。
在不远处名曰保护实则监视他们的黑西装成员们哼哼着小调，再过不久就要到他们换班的时候了。整日看着那一群外国人颓废的样子，即便心里升起的嘲笑让人感到了心理上的满足，但长此以往下来也有些厌倦了。
“整天看着那群外国佬也太无聊了，还不如回去跟着队长一起去「清扫」，至少能捞点东西。”男人吐了口烟，缭绕的雾腾起飘出窗外，消散在灰色的天空下。
“这附近都「清扫」完了也捞不到啥，再等等呗。前两天我还听说首领有意思向中立区扩张，这后面有得好忙起来。”另一个男人放下望远镜往桌上一扔，也没有认认真真干活的兴致。
门被咚咚敲响了，随后打开的门外站着同样身穿黑色西服的平头男性，然而作为来接班的他却看上去眼神呆滞面无血色。
“喂，你来晚了啊！是在外头冻傻了还是怎么的啊？”其中一个男人走了过去拍上对方的肩，这一伸手才发现这人的身上湿透了，就像是去雪地里打了好几个滚。
滴答，从衣角落在地上的水珠是红色的。
“该你了。”孩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猛然警觉的黑手党成员男人正要举枪瞄准声音的来源，只看到视线里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咔嚓一声，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把脚从人的脖颈上挪开，中原中也回过头去看向另外的两名伙伴。芥川手上沾了鲜血的布刃甩向一边，在地上留下一条血痕，他的面前坐在墙边的男人低垂着头已经没了呼吸。路西菲尔贴在窗边观望着不远处那个仓库，他的脚边红色逐渐漫开。
“就是那边的那群人了吧。”中原中也走到路西菲尔的边上，他顺手拿了桌上的那个望远镜架在眼前往那边看去，能够清晰地看见仓库外走动的几张外国人面孔。
“咳……咳咳……中原さん，接下来要怎么办？”芥川对于解决这些草菅人命的港口黑手党毫不犹豫，随着越发熟练地使用，他能预感到「罗生门」可以做到更多的攻击方式，需要的不过是他不断地使用不断地操练。
“一时半会儿这个地方不会有人过来，我们先确认那些个外国佬的情况。”中原中也将望远镜递给身旁的路西菲尔，再是朝着芥川皱起眉看过去，“又在咳嗽，给你的药有好好在吃吗？”
“在下咳咳……在下有在服用的。”
“啧……这地方都没个信得过的医生，又不能带你去那个变态大叔那里……”中原中也烦躁地用鞋底碾着地面，贫民区里本就没几个正儿八经能看病的，唯一知道有点水准的那个又不安全。去城区里更是不可能，身为贫民区孤儿的他们根本不会有诊所愿意接收，只能靠他们自己备着的一些药姑且看合适的挑给芥川。
“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之后，我来想办法带芥川去看医生。”路西菲尔调整着手里望远镜的焦距，他看见坐在门口那些个人突然都站了起来面向仓库的大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高大健壮的肌肉男，在他的身边是一个挽着手臂身穿紫色长裙的女子。
找到了。
望远镜中那妖娆妩媚看似毫无威胁的女人向着路西菲尔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诱人的笑容。留意到她神情的头领揽住她的肩问道，“你在看什么？”
“是漂亮的鸟儿呢。”女人这么回答着。
路西菲尔丝毫不担心对方会揭穿自己等人在这里的事情，那个女人，米歇尔比起自己动手更擅长引导着看着周围的人做出行动，最终走向灭亡。
她本身没有任何强大的战斗力，然而却是路西菲尔所知晓的那些特别存在中也算是十分棘手的一个。
毋庸置疑，这个团体继续和米歇尔在一起的话必定会迎来全灭的结局。即使没有与她在一起，也会因为沾上了因果而踏上前往冥府的道路。
现在摆在路西菲尔面前的是两个选择。就此撤退前去寻找福泽谕吉告知他调查结果，从而完成委托，就此抽手。又或是和两人同伴亲自动手将宝石夺走，并以绝后患。
不。
他放下了拿着望远镜的手，这不需要选择。回去找福泽谕吉要花费的时间太多了，而他们为了潜入进来已经解决了好几人的港口黑手党，等到他们下一波交班的时间一定会发现异常，这样只会让这一片区域的警备加强。
他们需要速战速决。
“中也，芥川君，「鬼」已经找到了，但是已经没时间去通知「桃太郎」，我们得自己解决才行。”路西菲尔看向可靠的两人，视线中映出的他们眼里的是信任和跃跃欲试。
“我就等着你说这句呢路比！”
“在下不会让两位失望的！”
战斗计划在三言两句间就决定了下来，对于他们而言过多的安排反倒会碍手碍脚。在这附近都确认过没有其他监视点之后，一行三人也就可以放心在港口黑手党的人再来交接班之前行动起来。
路西菲尔的能力因为容易引起周围更远地方的注意，必须将能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芥川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而且战斗经验不足，更是不可能打前阵。那么便是以中原中也为核心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首先，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路西菲尔的羽翼动静过大不适合在这里使用，于是便由中原中也带着两人直接从墙壁上走到了仓库的屋顶，只要从这上面的破洞就能进去仓库里面。
更近一些观察这些人，是否有异能力者尚且不明，但确定的是每个人都配了武器。观察着几人的行为，大致可以看出他们在这个团体里的地位。很快地，他们就等来了机会。
一个矮瘦的男人离开了团体，独自跑向了仓库后面的方向。他走到一堆垃圾处，挪开那些东西后露出了一个事先挖好的坑洞，从地下一直通向了仓库里面。他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影，正弯下腰要从里面钻进去。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候人是十分容易放松警惕的，只需要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的正上方，落下直接一击刺穿人的喉咙，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一命呜呼。
矮瘦男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感到奇怪的鹰钩鼻女人放下手里正在削木头的匕首，让另一个男性同伴去看看人去了哪里。
和之前被处决了的同伴不一样，矮瘦男人擅长的事情无法独立生存，必须依附于他们才有所发挥，所以不会擅自逃跑。但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内心有些不安的她不知为何想起了方才对方说的话。
『真的卖掉了就再也看不到了啊……』
“那个蠢货不会傻到这个地步，我在想什么呢。”鹰钩鼻的女人摇摇头，重新拿起了匕首继续削木头。
而这次又是过了好些时候，去查看的人也没有回来，这就让她提高了警惕。就在这个时候，仓库里面突然传出了声响，让所有在仓库外头的人都不自觉地转过头去。
仓库里有人！
除了不见了踪影的两个男人，剩下来所有人都在外头，那仓库里的究竟是谁？
头领扫视了在场的几人一眼，动了动脖子用下巴示意所有人跟上，纷纷拿出各自的武器拿在手里。他是头领，但从来都是和属下们一起行动。包括他没有战斗力的情人在内，所有人都跟着头领进了仓库。在最后一个人踏进去的时候，仓库的席卷门刷啦啦一阵巨响落下，将这仓库给封闭了起来。回头去想要抬起席卷门的人发现，他们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撼动这门，就好像是变成了千斤重。
变成千斤重的不仅仅是门，还有触碰到了门的他们自己，红色的光芒沿着门传到了他们身上，直到身体陷入了地面也没能把手从门上拿开。
“这是见面礼，给从海外特地到这座城市来的你们。”从高处门框上一跃而下的少年落到了地上，当他离开了门之后，那道红光也就此消失，但躺在地上的人却也已经站不起来了。
“是异能力者？这样的小孩子？”团体中发出了这样的疑问，而下一刻就有同伴的悲鸣响起，又一个男人倒在了地上。他的尸体边上站着鬓发染上白霜的男孩，手上的布刃在滴着血。
站到近处看了之后芥川龙之介发现了，这些人之中有他见过的面孔。那是去年他还和同伴们一起艰难度日的时候，从外面回去之时就看见了几张陌生的异国人面孔从他们的住处的方向走来，急忙赶回去的他们看到的只有已经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但再追出去的时候却是没能找到那些人。
尽管这些人低调地生活了一年，但必须要获得生存物资的他们也有在贫民区里用各自的方式讨生活，而其中一部分最擅长的无非就是暴力。但又不能长久地为某个组织效力，为了不引人注目甚至大多时候不能用上全力。这样压抑的生活使得他们将内心深处的恶意发泄到了更为弱势的一方身上。
愤怒充斥着他的内心，要将那几张面孔碎尸万段，翻涌的外套衣摆中有什么蠢蠢欲动着，在黑暗中窥视着这边的世界。
没能等到说好的攻击时候，芥川直接向着那些人冲了过去，用他锋利的「罗生门」向曾经的仇人露出獠牙。
“这家伙……！”中原中也看着事态突然变化，原本应当是负责注意人群不能有漏网之鱼的芥川现在自己冲进了敌人的包围里，还不懂得保护自己就这样冲进去难道不是给人当靶子吗？！
果然芥川的性格一旦激动起来就很容易失控……
芥川凭着灵活的动作和还没长开的身形在敌人之间挥着伸长如刀剑的「罗生门」，而外套下摆延伸出来的布条也比之前更加灵敏地去袭击敌人，就像是在回应着芥川一直埋在心里的愤怒。
因为成员之间过于接近，他们不敢莽撞地开抢，只能用近身的方式与他过招。有擅长的人自然也有不擅长的人，倒在芥川攻击下的人发现那锋利的异能布刃比他们的匕首还要锋利，一个不小心就会血溅当场。然而横冲直撞的芥川自己身上也多出了许多的伤口。
路西菲尔躲过一人挥来的匕首，抓住对方的手臂反折，随后就抢走了他的匕首回以致命一击。空隙之间和同样加入了战局的中原中也对视了一眼，确定了两人分别要做的事。
中原中也一脚踹飞了挡路的敌人来到正狂怒着胡乱攻击的芥川龙之介身边，在接触到芥川的那一瞬间，强大的重力操控强行把他按在了原地动也不能多动几分。
“笨蛋，让你的脑袋冷静下来，你不是野兽！”按住芥川的肩，中原中也一边把周围袭来的敌人踹开，一边在芥川的耳边大喊着，“你这副样子能做到什么！”
中原中也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芥川失去理智的双眼逐渐恢复了光亮。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他要变得更强是为了不会再有谁伤害到自己重要的人。
“……是，非常抱歉，中原さん！”芥川翻涌波动着的衣摆垂了下来，他要靠自己的意志驱使力量去战斗。
路西菲尔看着那一头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已经站在了一起，姑且是不需要自己担心的了。
还站着的人数越来越少，战局即将接近尾声。他靠近了米歇尔的方向，就在路西菲尔与那个女人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那个如小山一般的巨汉头领挥着他的拳头就向路西菲尔砸了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洞。
巨汉的身体看上去仿佛变成了石头一般坚硬有棱角，每一下砸向他们的攻击都将触碰到的其他东西毁个彻底。向四周扩散龟裂的水泥地代表了预想里可能出现的情况，是这个团体之中的异能者。
三个人跃起站在了堆叠起来的集装箱上，俯视着下方发出怒吼的巨汉与他保护范围里那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女人。中原中也转了转自己的脖子，身上再一次亮起异能的红光。
“那么，第二回合开始，希望你不会让我觉得弱到无聊！”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幕间物语·其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