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小型城》墨月深

4、第 4 章

　　那是间硕大的厂房，房顶已被烧穿，熊熊烈火在里面跳跃闪动，隔着百米都能感觉到那种灼热。四周合金材质的墙被火烧得脆弱无比，破洞繁多，在火光中显得摇摇欲坠。
　　这破厂房真的还能承受水压冲击吗？
　　诺亚心底直打鼓，而更让他觉得不安的是，厂房内到底什么东西，烧得那么起兴？差不多十米高的火焰啊，而且看情况似乎已烧了不少时间，莫非全是油？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脑中警铃大作，迫切想逃得远些，避免出师未捷，跑出来还没玩够就被随时可能发生的爆炸轰成渣滓。
　　“利兰，我们躲后面些吧？你不是偷跑出来玩的么，跟着他们灭火灭那么起劲干啥？”
　　涉世未深的小王子看什么都新奇有趣，此刻正忙碌于学“队友们”的模样，扛着橡皮水管满世界撒欢。乍被伙伴提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主线跑偏，赶忙把手头的“工作”搞定，撂挑子就跑。
　　诺亚把这要命的家伙拐回正道，三人却是又不知该何去何从。他只好再次征求道：“接下来又想去哪儿啊？”
　　利兰若有所思：“……想去找个人。”
　　找人？在这乱七八糟的D区找人？能找什么人？诺亚头顶的问号一个接一个，还得耐下性子问：“人在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说得那么大言不惭！
　　诺亚挫败地低下头丧气道：“那随便走着看吧……”
　　三人又开始漫无目地瞎逛，D级区面积实在是比A级区大出好几倍，狭窄的道路和密布的厂房更让找人难度上升好几个台阶。他们半道遇上数波匆忙乱跑的人，方向各异，也不知在逃避着啥。
　　直到他们逆着人群茫然地转过几道弯，终于明白过来那等在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昏暗的夜色下，一条蛇鳞灰黑、蛇身粗得成年人都合抱不过来，身长达二十几米的巨蚺，正在逼仄又湿滑的小巷中快速游窜。它仗着自己的体型招摇过市，所及之处杂物纷飞泥水四溅，有躲闪稍慢的人被轧入其身下，百公斤重量直接压得人惨叫连连，耳不忍闻。
　　三人急停的动作同步率奇高，二话没说转身就学着其他人逃命。
　　开玩笑！这种怪物怎么招惹得起！
　　卢卡的小短腿哪及得上身边两位高手，跑出一个弯就被遥遥甩下，忍不住边跑边开始飙泪。幸好高手们有良心，很快发现他掉队，又回过身来带他。
　　诺亚顺势把卢卡夹在胳肢窝下携跑，余光瞥着游在后面不远处的巨蚺，顿悟道：“利兰，那不是辐射实验室里的那条小灰灰么？”
　　利兰闻言跟着往后望：“不是说它长得太快难以控制，被处死了吗？”
　　诺亚空着的那条胳膊猛挥：“你看它像是死了的吗？！”
　　利兰：“……”
　　逃命的人群渐散，偏生那条巨蚺奋起直追就冲着三人而来，透露着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气势。三人本身就对D级区不熟，拐着急转弯已然不知身在何处，利兰没有拖油瓶的桎梏，在前两步领头探路，跑着跑着突然“唔？”了一声。
　　诺亚还未来得及问他咋回事，就见他疾速变向朝一处合金仓库而去，熟门熟路找到藏在门边木栅栏后的钥匙，旋开了合金门。
　　？！
　　这边两人皆惊疑地望着他的举动，眼看他钻进仓库内，没隔五秒又跑了出来，猛朝两人挥手。
　　“转向！往三点钟方向跑！”
　　啥意思？两人略一停顿，仓库内跟着冲出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鳄，那森然的獠牙甚至能反射夜光，大嘴十足能把人整个吞下，爬行速度也极快，扁平的尾巴左右划摆，活像把大铁扇。
　　最可怖的是它背上居然镶着无数人类胳膊，从手肘到指尖，随着它的动作凌空抽搐，场景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
　　“啊！”卢卡短促地惊叫道：“改造实验的那只大鳄鱼！”
　　诺亚回神，夹住他往三点钟方向跑，边好奇问：“什么改造实验？”
　　“额……”卢卡迟疑半秒，在诺亚作出欲松手弃他不顾的假动作时忙不迭坦白：“上头要把下批预备A级弄成人体改造战士。”
　　诺亚震惊：“弄成这幅鬼模样？！”
　　这次轮到相隔十米距离的利兰奋力拉回主线：“别聊了！快交叉换位让它们撞一起！”
　　原来是打的这主意！诺亚很快明白过来伙伴的打算，努嘴指方向：“去那幢楼边，换位完直接绕楼甩脱。”
　　利兰扔给他个了解的手势，三人齐齐微调方向，带着身后爬得声势浩大的两只爬行类，像开岔轨道的火车般越冲越近。
　　就是此刻！
　　两大高手以极其微小的夹角互相穿插而过，隐到墙后朝下个拐角飞奔。两只体形巨大的爬行类躲闪不及，互相冲成一团，惯性带着它们滑滚出老远，七荤八素撞在尖锐的墙角上，把墙体撞碎一大片，仿若那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诺亚边跑边瞥着轻微摇晃的墙体直咂舌，心想这都什么怪物，连楼都能顶动。
　　他们分开两条道，诺亚的那条比较长，外加还带着个拖油瓶，速度稍慢些，预计等他跑到第一个拐角时，利兰差不多能转过第二个拐角来跟他汇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带着卢卡急转向，赫然发现下个拐角边有两个人站着，刚觉不对，来不及出声提醒，利兰已然转过来，然后猝不及防地同其中一人撞了个满怀。
　　这边遥遥围观的俩人眼睁睁看着小王子被撞得蹬蹬倒退两步，狼狈地扒拉住墙壁才没摔个屁股墩，嘴角皆不由自主开始抽动。
　　而被撞的那个倒霉蛋则没那么好过，他可是笔直的站姿，还处于静止状态，猛被袭来的“小钢炮”正面撞上，只来得及发出声闷哼，立马弯腰抱腹佝偻成虾米状，显然是疼得生不如死。
　　卢卡果断捂住双目，不忍直视面前这惨况。
　　利兰踉跄稳住身形，偷偷揉着撞疼的胳膊肘，见对方似乎被自己杠得不轻，忙凑过去问：“你没事吧？”
　　蹲在地上的虾米佝着头嘶嘶倒吸冷气，勉强伸出半只手挥挥，示意死不了。倒是虾米身边站着的女孩看清了利兰的脸，啊的惊叫一声，又如蚌壳般紧闭嘴巴，然后开始疯狂拍打虾米的肩膀。
　　“方泠你让我缓缓……”虾米的声音因疼痛而不断颤抖。
　　方泠赶紧凑到萧嵛耳边低语提示：“哥，你的小王子……”
　　什么小王子……萧嵛疼得有些神志不清，恍惚中勉强抬头望去，逆着昏黄的路灯灯光，那张漂亮的脸是如此熟悉又万分陌生。
　　咦、咦？！
　　他凄厉地惨叫一声，后仰摔坐在地，仿佛见鬼般仓皇后爬试图躲远些，然而四肢在大骇之下绵软无力，根本不听使唤，仿佛泡涨的面条般塌在地上直不起来。
　　利兰：“？？？”
　　方泠忍不住无语望天。老哥这也太丢脸了！整整偷窥了十三年，一见面直接滚在地上吓成软脚虾，简直白长那么大块头！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诺亚在后头跟卢卡窃语：“嗯，这个人肯定认识小王子！”
　　要知道他们一路在D区乱窜，打过照面的起码不下几十人，有些甚至还聊过几句，居然完全没人认出利兰来，那真是挺扫兴的。而这倒霉蛋惊恐的表情多符合他们胃口，最好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才精彩！
　　利兰不知伙伴们的恶趣味，也不知面前这人为什么会被吓成这副鬼样，他困惑地打量着那张就差涕泗横流的脸，兀然惊喜道：“啊，是你。”
　　是你？
　　在场四人皆惊，对这几个字从小王子口中冒出感觉错愕得像是差了一个世界。
　　还未等大家把这句话消化透彻，惊天动地的巨震以高速轰来，仿佛有两辆大车正沿途不停撞击翻滚，搅得附近地面飞沙走石，乱风迷眼。
　　虽然不知是什么情况，但不妨碍众人下意识沉身躲避。那头诺亚夹着卢卡往拐角的救命三角区一摁，这头利兰把离他近的女孩拽到身边，顺势蹲身护住地上那黑发青年。
　　啪哐——！
　　半堵砖墙跟遭遇炮轰般从他们头顶旋转飞出，摔在数十米开外，摔得粉身碎骨。两团灰黑色交织翻滚，像肆虐的龙卷风般凶残刮过，间或有白色的獠牙穿插其中，波及之处皆天翻地覆，把本就破烂的D级区变得堪比废弃站。
　　是那两只扭打中的爬行类。
　　利兰偷瞟两眼，发觉不妙。灰黑色龙卷风的行进路线离他们太近，太容易被纷飞的尾巴扫到，那力道可堪比高速行驶的车头，擦个边非死即伤。
　　“跑起来。”他把女孩往诺亚那方向推，自己去拽地上那青年。不料青年比他想象中重好些，外加傻傻的不知配合，一把愣是没能拽起来。他只好换了种不太雅的姿势，双手抓住对方手腕，拖麻袋般在地上蜿蜒摩擦。
　　方泠跟诺亚完成汇合，回头一看，登时就有种跟干哥哥绝交三辈子的冲动。
　　太挫了！！！
　　挫得她都想替她哥向暗恋对象申冤！！！
　　她哥平时真的挺正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