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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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雷天下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懒散散地走出了世外洞天。
刚一被晨光笼罩，就见一女子背立于洞口，婷婷风情，濯艳芳冷，仿佛已等待多时。
“谁？”雷天下警觉地问道。
那女子回首，下巴微扬，双眼斜睨面前的灵透少年，人比花娇，似是天女来袭。她的身形融在晨光中，雷天下觉得那扑面而来的气息异常熟悉，像是夜晚林间的走兽踩过枝蔓时发出的清脆断响，能勾起记忆深处的那抹振动。
她一步一顿缓缓踱到雷天下跟前，抬手拂上雷天下的胸口，轻声念道：“幻化，离魂。”
雷天下顿时被一股狂风掀起往洞内摔了出去，身体犹如被一丝丝分离，夹杂着尖锐的真实剧痛，眼看就要径直撞上坚硬的崖壁。
这时，一道白光立刻从胸口逝出绕着雷天下高速飞旋，将他稳稳地接住。雷天下顺势向后蹬腿，踏到地面上摇晃了几下，终于算是站住了。
他抬头，见白龙已化为人形挡在了自己面前与那白衣女子相对。
雷天下不解，顾不了肌理的伤痛冲上前去急急问道：“你真是那个守着我长大的白狐吗，为何要害我？”
女子却没有答理雷天下，她反而望向正欲保护那愣头小子的闲雅男子，此时他望向自己的眼睛依旧清冽，却没有了往昔那些暖如阳光的质地。
“岚渊，别来无恙。”
白龙的胸膛在那一刻停止了起伏，随后又深深地吸气，似乎在抚平情绪。
原来，只有她记得过去的玉面公子（尊从先接文的同学的意愿，玉面小白龙～～～～呵呵呵），最后，终是只有她一人能让曾经的时光活着。
女子微微一笑，不觉眼望向他处，随后又看向白龙说：“你好像掉了东西。”
说着，便水袖一甩，一道青光流星般向白龙坠去。白龙抬手伸指，那流光便停在食指与中指间。
原来，是根青簪，流云纹样飘逸而上。
雷天下细细打量着，它与那已长眠的朱魔拔下的，似镜里镜外，孪生双姝。
“赤丹凌的那根也在你手上了吧。”（朱魔没名呢，于是我擅自安了个名……）
“你一路上跟着我们却不现身，到头来就只是问我这个？”
经白龙这么一说，雷天下倒也意识到，那充斥在自己童年时光的小狐狸不知怎何时已不辞而别。找过它，却没有结果。他也想知道，这狐狸去了何方。难道果真如白龙所说，一直跟在身后？却又是为何？
雷天下想不明白。
“是来辞行的。”她轻轻回道。
洞内的淡影幽暗与洞外的清新光线形成一个奇异柔和的逆光范围，她身在其中，被那束逆光均匀洒落。这般景象，使平日里颇有偏激倾向的雷天下在逮着问题时也能安静——屏息聆气的安静。白龙是一直记得这气氛的，仿佛他的仙境少女又缓缓向他走来，那两个字再次柔软地从心底慢慢升起。
“青琴……”
灵狐轻飘地转了个身，望向洞外的新生晨景，自然也看见了那新立的墓。
“她还是为你丧命，也算还了那孽债吧。”
“她想令我不爱便恨，只需要心心念念地记得便好。可惜，哪怕杀我妻儿，只为夺那青簪，她也没办到。”
“你还真是丹凌命中的妖孽。哦不，”狐女似乎想起了什么，淡淡笑道：“你是全天下女子命里的妖孽。”
“却不是你的……”白龙直勾勾地盯着女子，“你又何尝不是我命中的妖孽。”
当初，很多人在见到白龙的新娘子时都恍然道，有青琴的影子呢，特别是眼睛。
千年弹指一瞬，有人为他争风吃醋，有人为他望断秋水，有人为他佛前一生，有人为他万念俱灰；他都在人间娶妻生子了一遭，却一直恍若初见，心里深处不忍自己与他人碰触的，是那个曾经对着自己盈盈一笑的小师妹。（吐吧吐吧，尽情地吐吧，天下师妹何其多，又不只是我一个……）
“住口！”灵狐那细幼的眉毛上挑，潜伏着愤怒与不甘的暗流，“我是九尾灵狐，是青丘国的大祭司，你清楚我不可与天下任何一个男子有情愫。”
白龙一声叹息，“我为你负尽天下人，我可有过怨言，这是我造的孽，哪怕我因此神形俱毁，只剩元丹寄于这少年体内。但我也记得，我被五雷天诛时，你守在我身边。”
灵狐默默看着白龙，依然美好，只是凝望的眼里波光流转，似是有泪低垂。
妖是什么，仙又是什么？若岚渊只把青琴当作一次桃花源，若明白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岂会落得如此？他和其他女子一样可以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若赤丹凌能当岚渊是萍水相逢之人，只不过比芸芸众生多了那交汇时互放的光芒，她又岂会是枯墓田地？她依然绽放那分艳丽，春夏秋冬，流转经年。可是，一切的一切，因青琴转身的刹那而荡然无存。仿佛是激起的涟漪，不断扩散开来。她的那缕孤寂引来岚渊的痴迷，岚渊的痴迷引来赤丹凌的不甘。这场绵长的追逐，注定是树的年轮，一圈一圈，呕心沥血，停不下来。
“我只是想确保你安全，哪知我还是无力保你全身而退。”
雷天下静静地看着这二人，他有种错觉，美艳的女子眼里满是沉重的哀痛。
“现在我不得不回去了，青丘国离不得我，陪你们到这里已是极限，或许那里注定是我终老的地方……”她看了眼雷天下，又对白龙严肃道：“这孩子天生体质奇特，他的法术并不是完全靠你的力量施展出来的。我已助他学得玉阳诀，便再无什么可以帮他的了，也就帮不了你什么了。”
白龙喉头滑动了一下，摇摇头，“除去我们儿时跟着师傅学法术的时候，这十五年，是你离我最近的时光，我无憾了。”
“我在这孩子体内下了毒，你们出崖后到水梦风楼找一步残，他知道如何解这毒，也知道怎么帮你恢复真身，不过肯不肯帮你，就得看你俩的造化了。”
雷天下一听，终于忍不住了，大叫：“喂，帮你情夫的话直接办了不就是了，在我身上下什么毒。我以前待你不薄，你却如此狠毒，难怪老天要让你寂寞终老。”
“天下！”白龙厉声呵斥道。
不料灵狐却微笑起来，“不妨，还是个孩子，跟他较什么劲。”
她看着雷天下的双眸，缓缓道：“你知道什么是寂寞吗？比孤独透彻，比忧郁寒冷。随时随地，由心滋生，慢慢的，由外流到内，由内漫到外，这种伤痛最杀人。”她不由得望了眼白龙指间的簪子，“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对其有所体会。”自嘲地一笑，继续说道：“天下，你体内的毒不比一般，我知道下道的法子，却不知化解的妙方。只有一步残会解，那是他的看家绝学。而这毒就是你进水梦风楼的敲门砖。我可不止帮他，我也在帮你。一步残可是知道你那仇人的秘密呢。”
雷天下浑身一震，双手不觉紧握成拳，牙关紧咬，将最后那句话牢牢地记住了。
“不过让他开口可不容易，如同让月光在手中驻足，令流云在指尖停留。好好努力吧。”
灵狐向洞口走去，忽而停下来脚步，转身问道：“我们，算是了结了这因缘了吗？”
白龙沉默了一会，最后无奈地笑着点头。
“你给我的那簪子上刻的是什么意思？我从没见过那文字。为何丹凌红从你妻子手里抢走的那根没有？”
“蓬莱青丘，至死方休。”白龙轻轻念道，像在宣读一个誓言，“那是龙族祭天时用的祈福文字。”
灵狐听后立刻扭头望向洞外的一片明媚，但连雷天下都清楚地捕捉到她双肩的颤抖。原来，她也有了却不了的情丝，断不了的惦念，舍不掉的尘缘。
“岚渊，你我从此是路人。”
“好，我记住了。”
“天下，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别太爱钻牛角尖了。”
“嗯，知道了。”
晨光清初，甚至有鸟鸣声声脆啼。白龙的仙境少女迎着光晕出了洞口，再次留下了他独自神伤。
雷天下看着她背影的消失，开始猜测，她与白龙有着怎样的邂逅？竟让白龙守着簪上的誓言，幻想着那份情谊能与天地同寿？那簪，如钉，牢牢守住他的青春和梦想。那簪，如剑，让他小心地护着心门，不惜搅乱了凡尘。
白龙打断了天下的神游，幽幽地说：“该出崖了，有人等着咱们呢。”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