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所谓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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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头脑总是空白一片。
从悬崖跌落的瞬间，孩子的脑海仅仅闪过了几个想法。
爸爸怎么样了呢，有没有发现自己偷偷跑出来采花了呢？她努力的尝试过了，但是却没能把花带回去……或许不应该自己跑出来的……
极速下坠而来的风正拍打在脸颊，强烈的失重感宛如一双巨手紧紧扼住的喉咙，让人无法喘息。耳畔回荡着的蠕虫嘶吼的余音也越来越远了，普鲁修卡完全不敢睁眼，只是紧攥着手里破破烂烂的花朵，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好可怕……好可怕……
她会掉往何处呢？会受伤吗？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会死吗？
只是在这一刻，小小的孩子突然感觉到，那面由父亲为她架构的隔离了危险的堡垒，正逐渐土崩瓦解。
原来……死亡从始至终与她只有一墙之隔。
普鲁修卡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了它的形状，感知变得迟钝，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和耳畔刮过的狂风的声音。
咚咚……咚咚……
随着心跳，一切声响都变得模糊。
但是在下一刻。
但是……在下一刻。
惊慌的嗓音宛如一道惊雷，刹那间撕碎阻隔一切的屏障传到她的耳边。
“普鲁修卡！！！”
那是爸爸的声音。
她猛的睁开了眼睛。
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从上方一跃而下，强健有力的手臂一把拉住了小小的孩子，阳光从他的身后打下，模糊了轮廓，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眸还在泛着微光。随后，普鲁修卡就被男人一把抱进了怀里，她将头紧紧埋进父亲坚实的臂弯，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倾泻而出。
为了紧急营救的男人没去管劣化的伤口，忍着疼痛强行催化新生的身体兽化，厚重的皮毛与锋利的尾部从皮肤内部刺出，大量的血液随着他的变化而流淌出来。怪神放松力道让女孩窝在自己的怀抱中，整个人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下来。
“抱紧我，普鲁修卡。”
父亲低沉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畔响起，普鲁修卡慢慢睁大了眼睛。
“爸爸……？”
从怪物背后破体而出的巨大的双翼依旧保持着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被折断的形态，露出断骨和血肉模糊的内里，强行在天空下撑开了。
流血的，残破的翅膀为了守护重要的宝物，主动暴露在阳光之下。
怪神抱着孩子直直滑翔，冲撞进没有高低落差的山壁，剧烈的撞击让它轰然破碎，露出仅能容纳一人的小小洞穴。怪物抖掉身上的土石，将孩子安置在这个地方，随着他起身，大量的鲜血顺着身体流淌下来。
“爸…爸……？”
小孩感受到手掌上温热的鲜血，不安的抬头，却只看到父亲冷冷的目光，被压抑的怒火正在怪物的体内，在怪物的眼中静静燃烧。
“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他冷淡的命令，利爪镶进岩壁，头也不回的飞跃而上。事情还没有解决，罪魁祸首还徘徊在血红的花海附近寻找自己丢失的猎物。他感觉到那蓬勃的，莫名的怒意正在心底酝酿，在这具无血无泪的身体中熊熊燃烧，这是怪物本不应该存在的情感，是属于人类的因担忧而生的愤怒。
“嘶——”
盘旋在悬崖之上的血红色蠕虫终于注意到抢走自己猎物的家伙的到来，凶残如雷鸣的怪叫从生长着几层利齿的口器中爆发出来，它抬起头，向着从下方冲过来的怪神张开了嘴。
黑色之神弹出锋利的钩爪迎了上去，空荡的胃部传来熟悉的饥饿感，大量的流血与创伤令他完全无法忽视本能的要求。
将它撕碎！
两个怪物的厮杀仅仅在十几分钟内就结束了。
整个悬崖宛如下了一场血雨，满地被冲撞出的洞坑看得出这场战斗的激烈。蠕虫巨大的身体被撕裂成了两半，软趴趴的，几乎与红色的花融为一体，胜利者伫立在原地，舔舐着嘴角的腥甜，气息凌乱。巨红蠕虫算是十分难缠的家伙了，在身体机能还未完全恢复的状态下，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杀死了它。
脚下的花海突然动了动，一个粉色的小脑袋钻了出来，是一直跟着普鲁修卡的变化之子，男人弯下腰拎起了它。
“还活着吗？”他抹去脸颊的血渍，语气淡淡。
“咪呀——”
粉色的美纳斯软软的叫了两声，毫不畏惧的小腿一蹬坐上了他的脑袋。怪神结束了战斗，决定去找自己的养子算账，他回到普鲁修卡藏身的山洞，背着她，用诅咒构成的躯体担当了养子的保护层，两人才平安无事的回到第四层的悬崖。
“爸爸…。”
人类之子嗫嚅了两声，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平静面容下隐藏的怒火，那双蓝色的眼眸正毫无感情的注视着她。
爸爸……生气了。
“我记得我应该告诉过你，普鲁修卡。”
男人冷着脸，边说边用尾巴切割掉因为蠕虫死去而开始枯萎的血红之花，露出土层下被隐藏的森森白骨。
“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不要离开我的身边……这里是它的猎场，现在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了吗？”
怎样来形容此刻他的感觉呢？
那股怒火伴随着陌生的情感在体内燃烧，让他焦躁，让他不安，让他……恐慌。说来可笑，自己明明是生来就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此刻却因为害怕失去人子而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他一开始只是想将这个曾经向自己求助的生命养大，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状况就改变了呢，是她第一次学会走路，叫了自己爸爸的时候吗？还是她满心眷恋依靠在自己身边安心沉睡的时候？
他没有等到回答，只有皮肤传来被液体浸透的温热。
小小的孩子将脸埋进养父的颈窝，就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都宣泄出来一样，放声大哭了起来。
“呜……对…不起……爸爸呜啊啊啊啊——”
幼子的哭声牵动着男人的神经，他侧头看去，这才注意到了小孩脏的一塌糊涂的脸庞，扭伤的脚踝，手臂狰狞的伤口……以及……手里一直攥着的，已经枯萎了的红花。
用于治疗伤痛，对诅咒有很好缓解效果的奇迹之花——这是属于孩子的，简单又纯粹的愿望。
【我想…保护爸爸】
这份跨越了物种与血缘的羁绊竟然让无血无泪的怪物也拥有了人性。
这个瞬间，怪神本该空无一物的胸膛竟然随着普鲁修卡幼猫一样的悲鸣隐隐作痛起来，所有的愤怒都像潮水一般褪去。
许久后，他才垂下眼睛，就像每一个宠爱着自己幼子的人类一样，沉默的擦掉她的泪水，温柔又小心翼翼的重新扮演起父亲的角色。
有什么温暖的情感就此在他的心间抽根发芽。
“…别哭了，我们回家。”
怪物的体内，原本空荡荡的地方随着情感的滋生而逐渐显露出了四个东西的形态，位置最靠前的晶体慢慢泛起浅淡的色彩。
那正是刚刚诞生出来的——人类之爱。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所谓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