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江成野

5、翻.墙翻到哥哥面前了

　　江南起床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的。整个人头重脚轻，脑袋晕乎乎的，就好像一个铁秤砣顶在脖子上，脚下软绵绵的，整个身体都是酸痛的。

　　他和王哲在天台彻夜长谈，直至天明的后果就是，他今天的早课肯定迟到。

　　但江南同学觉得既然都要迟到了，迟到十分钟是迟，迟到一节课也是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停下自行车，把它停在巷子口，再倒回去一小段路，在早点摊子坐下了。

　　于此同时，贺程已经在江南学校校长室候着了。

　　立川高中校长办公室内。

　　“贺先生，今天怎么突然大驾光临了，您怎么不事先说一声？哎呀，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贺程十分礼貌但又疏离地拒绝了校长递过来的茶：“我就小坐一会儿，您不用在意。”

　　校长：“……”

　　你那是小坐一会儿？从早上六点四十五分开始，就坐在这里不动如山。现在已经快八点半了，您还没坐完那一会儿？
　　校长大人当然不能这么说，这位是赞助了立川两栋楼的金主爸爸，即使校长在床上睡得正香时被主任一通电话狂炸，正要好好整治这不懂事的下属时被一句“贺程来啦！”给憋回去了。

　　“那……贺先生您想去我们校园逛逛吗？”

　　贺程本想一口回绝，他是想着来学校江南总跑不了，他可以守株待兔，等着江南乖乖地进他的笼子里，然后……看他能跑哪去！

　　今早贺程醒了之后连晨跑也不跑了，急急忙忙地赶来学校想找江南好好聊一聊，但是到了学校之后发现整个校园空荡荡的，到了教学楼后，更是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班级传出学生的读书声。

　　贺程目标明确地往江南班级走去，往里头一瞧，一个人也没有……

　　倒是迎面撞上江南他们的教导主任。

　　对方一脸惊诧，大概以为自己眼花，还摘掉眼镜揉了几下眼睛，方才确认确实是贺程本人。

　　邓主任正要开口问贺先生怎么来了，但贺先生先发制人。

　　“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儿？学生呢？教室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教室没有人不是重点，重点是江南不在教室！

　　“啊？”

　　邓主任被问懵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贺程的问题。

　　“是这样的，贺先生，因为一班并没有寄宿生，都是通学生，所以是没有人来上早读课的。”

　　“早读？”

　　“是的，贺先生，现在才六点三十五分，还在早读呢。”

　　“现在正是冲刺高考的决胜阶段，怎么能浪费一分一秒？立川高中的学生竟然没有进行早自习，这行吗？这当然不行！一个学生，首先就是要重视时间，学生要利用好没分每秒，才能学到更多，懂得更多，在考场上的把握才更大。你觉得呢？主任。”

　　兢兢业业的邓主任头一回遇见比自己还敬业的，仿佛贺程才是教导主任，而他是做笔记的老师。

　　“是的，是的，您说得没错。”

　　贺程矜持地点了点头，“嗯。”

　　接着贺程提出他最关心的问题，“江南他一般几点到学校？”

　　这题他会！

　　“江南他一般八点会到班级的。”

　　贺程皱眉，“为什么？不是要晨读吗？”

　　“是要晨读没错，但是……”，邓主任犹犹豫豫，意犹未尽。

　　“嗯？”

　　“当初您据理力争，说江南那么小只，皮肤又白得跟白雪公主似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保证健康。再者，家里离这里挺远的，干脆向学校申请，就不上晨读了。”

　　贺程回想，没错，当初江南赖床，别人叫不醒他，于是他亲自去叫他起床时，江南那令人垂怜的不想起的可爱的赖床的样子，还有那起床时气嘟嘟撒娇……

　　于是大家长贺程先生亲自向学校申请了江南免晨读。

　　当时和他争执不下，觉得晨读很有必要，是学生必不可少的学习时间的那个人……

　　好像就是眼前这位教导主任。

　　但最后以贺程捐赠了学校一个游泳池，换取了校长的绿卡通，赢取了这场“江南需不需要上晨读”的胜利。

　　贺程面对着眼前的“手下败将”，一阵寂静无言。

　　半晌，贺程认同了邓主任的观点。

　　“晨读还是很有必要的。”

　　贺程先生不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转变立场，紧跟事态变化，顺势而为，简直不要太轻松。就是为了达成目的自己的脸也打，这也挺狠的……

　　啪啪响。

　　贺程本想在这等着，待会儿让江南来办公室找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校长办公室离江南教室太远了，江南还要大老远跑过来，恐怕会很不情愿。

　　这会儿正好八点半，等校长带着他溜几圈，然后溜着溜着就去江南教室去，在八点四十五分时正好他下课，就可以把江南叫出来聊一聊。

　　啊，他真是一个十分体贴的家长。

　　然而当事人并不十分理解他家长的这份体贴，因为此刻的江南正把车停在学校篱墙下，准备翻墙。

　　校长大人带着贺程参观学校。

　　校长打算带着贺程穿过这条离江南只有一墙之隔的小径，去观赏学校有名的“半亩清池”。

　　“我们学校纪律严明、风纪良好。基础设施完备，操场游泳池一应俱全，给学生优良的学习环境。同学们也十分遵守校规校矩，维护校园良好风尚。你看，我们学校的绿化环境也很不错……。”

　　“咔嚓。”

　　是树枝断掉的声音。

　　校长大人往学校围墙走了几步，打算看看那树枝是从哪棵树上断的，要叫园艺工来修剪修剪枯枝。

　　但还没等他走到那棵树底下，那截断了一段树枝的半截树杈子便承受不住一个装满了厚重课本的书包，那书包唰的就掉下来了，正正从校长的鼻根前落下。
　　差那么一点点，它就怼在校长的方脸上了。

　　校长吓懵了一瞬，接着就黑着脸不出声。

　　校长大人的方脸拉得老长，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兔崽子！迟到还敢翻墙，翻墙还敢冒犯他！没有三千字检讨别想回家了！

　　贺程除了一开始的意外之感，接着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哪家小鬼这么倒霉，正好遇上校长了？
　　不得了，身手还不错，挺高的墙。

　　等墙头上这倒霉的小鬼从树杈里露出隐隐约约的身影时，贺程心里一凉，天，这不是他家小鬼头嘛？！！

　　“校长！”

　　校长扭过头，亲切地回应：“贺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先处理一下我们学校的校风校纪问题，让您见笑了。”

　　贺程：“……”

　　眼见校长就要转回去逮着小兔崽子了，贺程急急地喊到：“校长，我想去上厕所。”

　　校长：“……”

　　贺程：“……”

　　贺程的余光里眼见江南又跳回了墙外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心里又是一提，提什么理由不好提这个，跟小朋友要妈妈抱着去嘘嘘似的。

　　“呃，我不认得路，还有点急。”贺程一脸真诚。

　　“哦，是这样啊，”校长想明白关键问题，不慌不忙地说道：“那贺先生，我带你去吧，放心，每栋楼都有公共卫生间，再走两步就能到了。”

　　贺程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感谢的微笑，和校长一起往前方的崇明楼走去。

　　虽然贺先生是为了解救一个失足青年，避免他被抓的危险，奈何人没到，证据先到了。

　　校长在小径拐角时撇了一眼在草丛堆里的书包，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灰黑色书包，真是一点主人的特点风格都没有，没有挂饰，没有图案，就好像是原出厂产品。

　　但是，它在学校贴吧是多么出名！

　　看看那灰黑色的酷盖书包，看那流利的线条，看那深沉的灰黑颜色，看那精致的金属拉链，一看就带着它主人的冷酷英俊的潇洒气质。

　　附图：

　　呆在学校体育馆某一张凳子上的书包，它的拉链头在烈日下反射出炫彩光晕≡￣﹏￣≡

　　别说，这张图不管是从色彩、角度还是背景，都选得十分合衬，可以给商家打广告了都。

　　校长在心里默默评估一番。

　　而一听见墙后有声音的江南十分机敏地从树杈上跳回了学校围墙外。

　　接着他听见了贺程的声音，“校长，我想上厕所。”

　　江南瞪圆了眼睛，咬紧了腮帮子，“噗哈”。

　　不行！不能笑！要是被对面的贺程听见了，他就完蛋了！

　　江南捂住嘴，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等着贺程将校长引走后，利索地踩着树上了墙头，接着从墙上一跃而下。

　　江南从草皮上捡起自己的书包，拍了拍草屑，随手一甩，单肩背着。然后抄小路往教学楼跑去。

　　至于“内急”去上厕所的贺程，那就不干他的事了。想想也知道就是贺程想着来学校找他，他肯定是要来上课的，总归跑不掉，就来学校等着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校长一起在学校有名的“后花园”散步，看样子还想去“问晴湖”来着。

　　当初有对小情侣在学校的“半亩清池”边一吻定情。当时那位男生为了纪念他们在这里开始他们的爱情之旅，特意向老师建议给学校的池塘再起一个有意义的名字。

　　“老师你好。我是想来感谢学校的。”

　　“嗯，你好你好。不用这么客气。”虽然不知道这位同学在感谢什么，但抱有感恩之心的学生值得鼓励。

　　这是上一任校长。

　　上任校长是个有大肚腩的老好人，不怎么凶，也很乐意听取学生的意见。他觉得老师就是要和学生打成一片，才能更了解学生，从而因材施教。

　　“老师，我真的十分感谢学校。”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校长呵呵笑着。尽管还是不知道这位同学在感谢什么。

　　“真的，学校里的那池小湖，它给我带来了心灵上的升华。每当我学习焦躁时，看一眼它波光粼粼的湖面，就能平息我心中的烦躁，让我静下心来沉醉在学习中；当我遭遇挫折时，湖中在荷叶下嬉戏的几尾红色的小鱼，就能为我心灵带来生机与感动……”

　　前任校长一路听下来，很是欣慰这位同学对于学校的热爱，频频点头，感到赞同。

　　“所以，为了感谢学校的栽培，为了感谢老师的教导，为了感谢那方池塘给我带来的“爱”，我给它起了一个有意义且好听的名字。”

　　“哦？”校长虽然没明白池塘怎么会给这位同学带来爱，但他很乐意接受有学生这么热爱校园。“什么名字呀？”

　　“问晴湖。”

　　就这样，这位校长被那位一吻定情的同学的火热的爱情给骗了，于是学校的池塘在那时更名为“问晴湖”。

　　自然，懂的人是知道的，此“晴”非彼“晴”，而是“情”。

　　那位不愧口才极好，最后和他女朋友双双上了京大。

　　此事一度传为立川的佳话。

　　但是新晋的现任校长大人可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了，很不好糊弄，刚来没几个月就将学校有名的“问晴湖”改回了“半亩清池”。

　　虽然改过来了，但从立川的教师职员到立川的广大学生群体甚至是修剪学校园艺的师傅阿姨都是默认的。

　　这是一方适合有情人观赏闲坐的湖。

　　江南摇了摇头，得亏贺程还没去成，成双成对去湖边的，甭管是哪种的，只要不是老人和小孩，妈妈和儿子，总会迎来一片嘘声或者口哨声。

　　管他呢，不干他的事儿。反正他又不会去那里，连经过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