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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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索老将军入土为安，索家大宅里却阴风不散。
大夫人身边的春茶丫头早起打水，在井边扭了脚 ；厨房张婶一不留神，菜刀掉下来砍了脚面；四夫人院里两位小姐成天哭个没停，眼都哭成了水泡，两天没出屋见人；六夫人的猫丢了，寻了一晚，整府上上下下全没睡好，第二天发现溺死在后院井中，猫尸涨的像个圆球…
虽是些零碎小事，林林总总加起来却总让人心气不顺。好像一朵乌云当当正正罩在头顶，如影随行，又摸不准何时会落雨，简单窒闷无比。
大夫人清晨醒来眼皮直跳，呆坐半晌终觉周身不顺。起来梳头，好好的镶金牙梳硬生生在掌心断做两截。
大夫人望望镜中那个一脸惨淡的女人，百爪挠心的琢磨：是不是应该请个师傅来瞧瞧风水，或是上东神大殿请个金经？
其实索府这点事还真不是求神拜佛改改风水就能消停的。说来再简单不过，人心浮动皆因家主之位悬而未决。
索老将军一生高官厚爵执掌重兵，继其位者需上得战场入得庙堂，军政两处都能便宜行事，若再能掌得银钱头顶军功，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先势猛者后继乏力者多。索老将军这三个儿子就是一个不如一个。
大儿子生性温和，脾气雅静，喜诗文书画，整日不言不语自己在房中憋些酸句出来沾沾自喜。
偶有得意之作，还要广邀文友饮酒谈诗，直把自己往先贤诗圣的路上领。
且不说文采如何，反正老将军对这些软绵绵的东西是瞧不上眼的。其母三夫人瞧他这不长进的模样也分外着急，可惜赖狗扶不上墙，大公子看到刀枪剑戟便全身发软，瞧了银钱帐册便头脑昏溃，遇上达官贵人更是只知傻笑。
天性所限神人难移，三夫人也很绝望。
小公子相华倒是聪慧可人，只可惜幼年体弱多病，周岁之前常常重病不起，其母七夫人哭哭啼啼寻了许多名医，汤药用了无数，反倒越减越虚，眼见便要不活了。
老将军亲自出马，自东神大殿请了神旨灵药，才堪堪将儿子从鬼门关拉回来。
自那之后，小公子相华便成了七夫人的心头肉，寻常玩耍都要步步紧跟唯恐有失，更别说武刀弄剑提马上阵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七夫人将小公子相华养的皮肤娇嫩更胜女儿，一双猫眼灵动无比，却怎么也不像个能堪大任的模样。
大公子走文豪路线，小公子弱不禁风，相比之下二公子和通倒还好些。虽然文不能举武不能胜，所学甚博，但个个半斤八两，指望他叱咤风云是不可能了，但中规中矩守着祖业总还是成的。
最主要的是，其母四夫人出自豪门大户，娘家兄长于陇南郡为王，各方各面都是助益。
可惜好好一棵大树被苏摩轻飘飘就给折了。陇南王是在边陲小郡暴跳如雷，又怎奈何的了与王城比肩的东神教庭？
如此一来，这家主人选越发云里雾里起来。
可是总不能就这样长长久久的悬着吧。大夫人支着额叹气“苏摩这孩子倒是想什么呢？”
七离近日过的比大夫人还要憋屈。
送丧之后大家各司其职，他七离所过之处众人均作鸟兽散，神色诡异目光明灭，倒像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真真是无妄之灾。七离捏着把碎银子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忿忿之中越加沮丧。这下好了，连小赌个两手都寻不到人，生平就这点爱好，容易么？
罪大恶极的苏摩公子倒是一如继往的滋润，到了大夫人房里也不坐，只管东摸西摸，心情不恶。取了只粉彩小瓶端详，似笑非笑“悬就悬着呗，不是挺好么？”
大夫人一愣，摩挲着腕间玉珠的手指便顿了一顿。
此时夕阳西斜金辉满室，繁复的窗格花纹映在地上，成了朦胧而魔幻的影。
艳色少年站在古董架旁边明与暗的交界，蜜色瞳仁隐在暗处，微光流转时光胶着，杏色长衫显得人异常柔软，仿是虚影一般。
而自己记忆中的简家庶子苏摩，先天不足体弱异常，四岁方能开口说话，吓哭之时张大嘴巴，脸涨的通红却始终不敢痛哭出声。
大夫人微微昂头眯起眼来，灿烂余晖浸瞳而入，视线益发混沌。
这孩子今时今日是什么都不怕了，也许能制约他的唯有漫天神佛和…自己的良知。
“三位公子年纪尚轻资历不足，军中内庭皆不足以服众，不如再历练些时日。家主之位可以慎重行事，毕竟关系整个索家上下今后运势，切不可操之过急。”
粉彩小瓶在素白指端轻轻打个旋，又落回格中，苏摩背对大夫人语气越淡“再者说，姑母，这看大局识大体的端慧贤妻您做到现在还不腻么？夫丧从子，您真的忍得了么？”
最后一句苏摩说的极轻，但落入大夫人耳中直比天雷还要震心摄魂。
夫丧从子？…大夫人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半晌极轻的问了句“那历练之后呢？”
苏摩转身挑眉来笑“之后？之后且不说结果如何，即便是他们成了材，索府大院也早不知换了几重天，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插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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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糟人恨的主子必然是个妖怪！毒蝎蛇怪蜘蛛精！若不然怎么能大摇大摆到东神教庭阎浮提殿里泡澡?
更可恨的是——瞧瞧，这家伙泡在水里软的像根水草，竟然还懒洋洋向自己招手！
七离蹭蹭挨挨磨过去，小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热腾腾的水汽蒸的。
苏摩公子肤若凝脂唇红齿白，颇有些男生女相。容颜之秀雅令诸多名门闺秀都自愧不如掩面走避。瞳色甚淡，宛如浓蜜，连发色也与常人有异。黑发中夹了些紫丝，若隐若现魔魅一般。
七离将他一头浓发拢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奶白色的牙梳游戏于魔发之间，竟让人忽感几分暧昧奢靡之意。
妖精妖精！妖颜媚世精于人心。这男生女相果真如相书中所言，祸国害人大大不吉。
七离心中切切，苏摩自是不知，他趴在池边双目微阖，也不知是不是睡了过去。
王城以东的东神教是个巨大的宗教群落，有一主殿五从殿，按天、人、修罗、地狱、恶鬼、畜生轮回六道为序。
主殿东神殿以天为道，其余五道环列旁侧将其围于中心，结成巨大轮回法阵。
如今苏摩所在的阎浮提殿便在主殿右首，奉南瞻部洲十二香袖神女。阎浮提即为人间，此殿便奉人间道。
殿内红柱金漆四壁雕纹，正壁上雕十二天女，或拂琴吹笛或凌空而舞，姿态各异却神情凛然。
与别家庙里所奉的大慈大悲神态安详的菩萨大为不同，站在壁下看的久了，只觉神女目中尽是冰冷刀锋，逼的你只能低下头去诺诺而退。
阎浮提人间道，以为天下众人生而有罪。若入人间，则必须学会低头！
在如此空旷森冷宛如精致坟墓的大殿里，大约也只有苏摩这等妖物才敢大不敬的进圣池沐浴，比在自家房中还要放肆。
而阎浮提殿主对其竟也放纵之至，听之任之，一切随心所欲。
如今苏摩泡在水中昏昏欲睡，阎浮提殿主暮修却端坐里进珠帘之后，手执古卷正自细读。
夜时有风珠帘轻晃，七离转头望去，只见帘内灯光晦暗，男子面色惨白又隐隐沉着几分青气，眉目低垂面无表情，真真毫无人气，仿是活死人一般。
七离速速转回头，打了个寒颤，忽听暮修殿主问道“苏摩，索家近况如何?”
哼。苏摩动动身，仍是双目紧闭“这还要问我？你不比我清楚的多？”
“苏儿…”暮修殿主声音突然轻起来，仿是阴恻恻的耳语“玩归玩，别误了正事才好。”
哼哼。水中少年翩翩起身，水花四溅，七离满面通红连忙闭眼，听自家妖精主人笑道“无趣。你就算将索家上下通通吊死，也寻不来你要的东西，阎浮提人间殿也变不成东神主殿。你这路长着呐，别只盯着我小小苏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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