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无言》露晞

1、诊断书.1

　　天气 晴

　　在医院的休息室里，一个十九岁的男孩子挂断电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向护士长请了假，疲惫的换下工作服，迟疑了一会儿，马上背着背包骑上自行车飞驰而去，嘴里默默念着：“小棋，小棋……”。

　　幼儿园。
　　苏尘来不及锁车子，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跑向大班。刘阿姨已经等在了门口，看到苏尘的身影马上迎了上来，推着进了办公室。

　　心一直悬着，又见不到弟弟苏棋，不知道他又哭成了什么样子，苏尘看到刘阿姨竟然一时急的说不清话：“小棋…他……”。
　　刘阿姨把苏尘按坐在椅子上，泡了2杯茶，递给苏尘一杯后也坐在了椅子上。低头看着茶叶慢慢展开，热气一点点冲到脸上，暖暖的，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刘阿姨，小棋这次又怎么了吗？”
　　“苏尘，我觉得……小棋有智力障碍。我和校长商量过了，打算…联系心里医生给小棋测一测……”。
　　看着苏尘睁大的双眼，刘阿姨说不下去了，小棋这么可怜的孩子，如果再加上智力障碍，真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
　　“刘阿姨，小棋才6岁，幼儿园的孩子都不用学什么，怎么会看出来是智力问题呢？”
　　“苏尘……”
　　“刘阿姨，我知道小棋爱哭爱闹，我会好好教他的，他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绪不好也很正常呀。”
　　“不是，苏尘……”
　　“刘阿姨，您这儿已经是我们换的第三家幼儿园了，就算小棋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能让我们留下来吗？”苏尘急切的说着，声音哽咽。
　　“苏尘，你放心吧，小棋这孩子我们肯定会接收，这次找你来，其实就是想谈谈治疗的事。”
　　“恩恩！”
　　“心理医生会给出方案，我们一来需要支持，二来也需要家长的配合。”
　　“您放心，让我做什么都行。”
　　刘阿姨这才喝了口茶水，站起身来，笑着对苏尘说：“来看看小棋吧，刚刚又哭又闹，不过你来之前已经稳定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正值九月初秋，洁白的葱兰点缀在窗外的草坪上，泛着晶莹的光。有的孩子在看自己喜欢的图画书，一脸认真的样子；有的孩子结伴玩起了过家家；还有几个小朋友拿着玩具枪，在教室里边跑边笑。刚刚午睡起来的孩子，真是最有精神的时候呢。

　　在喧闹的教室里，只有一个孩子静静的坐在窗边，不玩，不笑，不说话。阳光包裹着这个孩子，却无法融化他默然的眼神。这或许让孩子充满了成熟与沧桑感，可那张稚气的小脸却在提醒我们，这只是一个6岁的孩子。

　　“小棋！”苏尘拉起孩子的小手，摇了摇。
　　“哥哥，我要妈妈！”苏棋张开手臂扑到哥哥怀中，死死的抓住苏尘的衣服不放，越抱越紧。苏尘一只手拖着小棋站了起来，另一只手在弟弟的小脑袋上轻轻的抚摸着，扳过小棋的脸，揉了揉哭红的眼睛，轻声吻在额头上。苏尘想说，小棋乖，哥哥带你去找妈妈；又想说，好孩子，妈妈忙，哥哥和你玩好不好？可内心的不安却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第一次独自一人抚养一个孩子，更何况自己也是刚刚成年，到底怎样才能让小棋接受现实，还是要欺骗这个孩子更久呢……

　　向刘阿姨请了假，苏尘就带着小棋回了医院。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每次出来都是同事代班的。虽然现在这孩子出事的时候少了，可是性格却是越来越沉默。大家看在眼里，也是心疼才这样尽力的帮忙，每次都让苏尘感动的内疚。小棋有时会笑一笑，说出几句话来，粘人的叫着哥哥，或许正是这些一直支撑着自己继续下去吧。

　　翌日。

　　园长，心理医生，刘阿姨，苏尘，苏棋，五个人围坐在一张淡绿色的小圆桌旁。苏尘的大手紧握着小棋的小手，手心都出了汗，可还是努力让自己呼吸均匀。毕竟身边的小棋正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如果不是依偎着哥哥恐怕早就尖叫起来了。

　　上午主要进行的是感知觉和运动能力的评估。虽然小棋对音叉和耳机的接触很排斥，但在哥哥的安抚下，还是一一对问题做出了回答。当医生点点头在听力一栏里写下正常时，苏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终于有了一点点弧度。可是，语音测验对小棋来说却不那么顺利。孩子能够听哥哥的话，可是对医生的引导却全不在意。苏尘在一旁心急的推着小棋，小声的说：“乖，快跟着读呀！”可是小棋只是委屈的看着哥哥，撅着嘴什么都不说，仿佛是要复述什么违心的话似的，过了很久才挤出了一两个含糊的词语。小棋平时和别人的交流很少，也无法意识到谈话的重要性，必然会在语言上有一定的滞后。好在医生说这一方面可以进行很好的治疗，以往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更何况小棋的运动机能没有什么障碍，无论是粗大的肢体动作还是精细的手眼协调都能够比较好的完成。

　　上午的测试每个人都为小棋捏了一把汗，好在小棋很依赖哥哥，只要有苏尘在就会比较听话。除了有时会呢喃着表示不满，焦急的发出：“嗯，嗯”的声音外，都是乖乖的样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对于这个测试结果，苏尘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有一种如释重负，毕竟问题不是很严重；也曾加了一份担心，毕竟这不是性格问题而是心理问题呀。

　　为了能够让下午的智力以及学习能力评估顺利进行，苏尘决定中午留在幼儿园陪着弟弟吃饭。小孩子看着哥哥开心的笑着，小腿在椅子上甩来甩去，偶尔调皮的用勺子盛满满的一勺饭菜塞到哥哥嘴里。苏尘故意把嘴张的大大的，又一下子咬住勺子不松口，逗得小棋咯咯的笑个不停。坐在一旁的刘阿姨看着这两个孩子，眼睛不禁又湿了，认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孩子们笑呢。在幼儿园里，每天面对的都是阳光洗过般的笑脸，可却没有哪种微笑会让人看着心酸。孩子们会渐渐长大，或许某一天他们会忘记自己曾经所拥有的最简单的笑容，可是刘阿姨的心里，却永远记得下这些顽皮，开心，纯真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