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小钟成长记》意平了

10、10

　　他们离开学校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其他的学生也都走光了，昏暗的路灯下只有他们俩。

　　“我有点饿了。”钟苏屏坐在自行车后座，双手抓着李司的衣服说。

　　李司一听，骑到前面那个路口就拐了个弯，钟苏屏看李司没往家属区的方向骑，就知道自己的夜宵有着落了。

　　欢哥米粉店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下午六点开门，凌晨两点关门，是夜晚加餐的好去处。

　　李司把自行车停在店门口，钟苏屏则后边背着一个书包前边抱着一个书包走了进去：“欢哥，两碗鸡杂米粉，你多煮一会儿，煮软点。”

　　“好嘞！”

　　欢哥把两碗米粉端到桌子上，问：“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晚自习啊？”

　　李司从筷筒里拿出两双筷子，用卫生纸擦了擦：“别提了！我们学校教导主任以为我和屏屏谈恋爱呢，把我们抓到办公室去了。”

　　他把其中一双筷子递给钟苏屏，接着说：“我们俩再怎么看也不像谈恋爱的吧？也不知道何主任怎么想的。”

　　欢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说：“谁说看着不像了？”

　　欢哥是在去年记住这两位顾客的。

　　那天晚上李司自己骑了自行车过来，他把车停好，就点了两碗米粉。

　　欢哥还记得李司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两罐可口可乐，他坐下后把一罐放在自己面前，把另一罐放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

　　欢哥瞟了一眼李司，心想这又是一个下了晚自习等女朋友一起吃夜宵的人。

　　米粉很快就煮好了，欢哥端到桌上的时候，李司等的人还没来，他时不时地往外望望，但始终不动筷子。

　　碗里的汤汁眼见着变少了，但李司还在干坐着。

　　欢哥忽然听见李司说话：“你也太慢了吧！快点！可乐都不冰了，米粉也快坨了！”

　　欢哥抬头一看，是一个年龄和李司差不多大的女生跑了进来。

　　她坐在李司对面，打开可乐喝了几口，说：“哎呀童文景一直拉着我说话，我也想快点过来啊。”

　　欢哥一看，百分百确定这就是一对小情侣。

　　所以谁说李司和钟苏屏看起来不像情侣了？

　　谁看起来都像好吧！

　　李司和钟苏屏回到家已经十点过了，钟苏屏轻悄悄地打开门，客厅里一片黑暗，但卫生间却亮着灯。

　　钟苏屏换好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向房间，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却听见有干呕的声音。

　　她立即停住，静静地站在卫生间门口。

　　她隐隐约约听见外婆的声音：“舒服一点没有？实在不行明天去医院吧？”

　　又是一阵流水的声音，外公说：“好些了，应该是感冒了，吃点感冒灵就行，不去医院。”

　　钟苏屏听见他们说话，有些担心，她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外公，你没什么事吧？”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外婆扶着有些佝偻的外公，外公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钟苏屏立马打开客厅的灯，和外婆一起把外公扶回了房间。

　　“哪里不舒服啊？明天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吧，做一下检查还是放心些。”钟苏屏说。

　　外公躺在床上，十分虚弱：“明天我去诊所看一看就行了，你快洗漱休息，别担心我。”

　　钟苏屏也觉得外公其实应该没什么大事，他身体一向硬朗，或许只是最近天气转凉，外公感冒了而已。

　　第二天外公确实好些了，整个人又有了精神气。

　　但钟苏屏发现外公吃得少了，以前早饭时他一般要吃一碗粥和一个馒头，有时候再加一个包子，到现在他连一碗粥都喝不完。

　　外婆开始变着花样地做饭做菜，但是外公吃得还是很少。

　　有时钟苏屏陪外公在楼下散步，发现外公很容易累，甚至走十几分钟他就有些喘不上来气。

　　钟苏屏也劝过外公去医院做一做检查，但外公总是说单位每年都组织他们这些退休职工去体检，而他今年的体检报告一点问题也没有。

　　钟苏屏说不过他，只好给钟国强打电话。

　　她下了晚自习和李司一起回家属区后并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坐在了院子里的长凳上。

　　钟苏屏拨通电话：“爸，你现在在忙吗？”

　　钟国强放下手中的文件，笑着回答：“没有，你怎么现在打电话？下晚自习了？回家了吗？”

　　“嗯，我和李司都回来了。”钟苏屏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外公的近况，“外公身体应该出问题了，但我怎么让他去医院他都不愿意，我只好给你打电话了。”

　　钟国强听钟苏屏说了外公最近的身体状况，也觉得这并不是小事，不过外公的脾气他很清楚——执拗、不听人劝。

　　他只好说：“你不要太担心，我尽快休假回去一趟。待会儿我再给李司爸爸打个电话，如果他有空的话就麻烦他带你外公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那我洗漱一下就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李司爸爸带外公去医院的那一天是周末，钟苏屏也想去，但李司爸爸让她留在家里，检查出了结果后他会告诉钟苏屏的。

　　钟苏屏一个人在家里待不住，总是忍不住去想坏的结果。

　　她穿上鞋子，关上家门就跑向了李司家。

　　李司听见有人敲门，刚把门打开，就看见钟苏屏站在自家门口：“你没去医院吗？”

　　钟苏屏进门换鞋，边脱鞋边说：“你爸爸不让我去，我一个人在家待着烦，就过来找你。”

　　钟苏屏走进李司的房间，站在书架前挑了本武侠小说随意翻看着。

　　李司拿了杯果汁走了进来，他把果汁递给钟苏屏，说：“你也不用太担心，外公平时身体那么好，不会生什么大病的。”

　　钟苏屏接过果汁喝了一口，然后顺手放在了书桌上，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树叶，叹了一口气：“最好是这样吧。”

　　“我听我爸说钟叔叔过一段时间也要回来，是吗？”李司问。

　　钟苏屏点点头：“他说尽快休假回来。”

　　李司也坐在床边，和钟苏屏一起看着窗外的风景。

　　过了许久，钟苏屏突然说：“外公会没事的，对吧？”

　　李司偏过头去看钟苏屏的侧脸，然后轻声说道：“会没事的。”

　　外公的检查结果当天就出来了，说是坏结果肯定没错，但也可以说是坏结果中的好结果——肺癌早期。

　　钟苏屏接到李司爸爸打来的电话的时候，立马就和李司跑回了自己家。

　　外公外婆和李司爸爸都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外公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化验单，大家都沉默着。

　　钟苏屏和李司进屋后也不敢说话。

　　还是李司爸爸打破了沉默，他说：“我还是给老钟打个电话吧，给他说一声。”

　　外公却摇摇头，不同意：“别告诉他，他工作忙。”

　　“还是给爸爸说一声吧，现在不说，他之后休假回来也会知道的。”钟苏屏说。

　　几番争论过后，李司爸爸还是给钟国强打了电话。

　　他们在电话里还讨论了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最后觉得最佳方案是做手术。

　　李司爸爸决定再和医生商量一下，如果要做手术的话就要尽快做。

　　而以前一向很有主意、很强势的外公没有再说什么，钟苏屏看着他有气无力地歪坐在沙发上的样子，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残忍。

　　她从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变为充满活力青春期少女的这十几年里，外公也从曾经的说一不二的单位领导变成了暮年老人，时间让她长大，也让外公外婆变老。

　　李司似乎是察觉到了钟苏屏的情绪，他伸出手揽住钟苏屏的肩膀，而后拍了拍。

　　李司爸爸瞧见了，扯出一个笑容：“你们俩这样，难怪何主任给我打电话！”

　　他这一说话，一下子就改变了客厅里低沉的气氛。

　　外公也不再去想自己居然会得癌症这回事，他抬起眼，慢吞吞地问：“你们在学校闯祸了？”

　　手术安排在十二月，外公早早地住进了医院，外婆在医院里陪着他。

　　钟苏屏每天回家后面对的是冷清的屋子，她周末的时候也会和李司一起去医院陪着外公，越临近手术，她越是慌张。

　　她开始盼望着钟国强快点回来，外公的检查报告出来后，钟国强就递交了休假申请和转业申请，但是手上的工作实在放不下，直到外公做手术的这一天他还是没回来。

　　钟苏屏和李司向老吴请了半天假，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他们就冲出教室。

　　人民医院离学校并不远，李司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外婆一直守在手术室外，钟苏屏还有李司一直陪着外婆，直到手术结束。

　　在等待的这一段时间里，钟苏屏一直在担心着外公，她很怕手术出了什么差错而没法让外公摆脱病痛的折磨。

　　她曾经无数次地庆幸自己给爸爸打了那通电话，要是没有那通电话，或许到现在大家还不知道外公已经身患癌症。

　　如果癌症拖到晚期，那么外公再也没有被治愈的可能。

　　钟苏屏从懂事后就知道人都会死的，没有人可以长命百岁，她的外公外婆和爸爸也不例外。但知道归知道，当真正面临死亡的威胁时，她还是会祈求上天对自己的亲人网开一面。

　　做完手术又修养了一段时间的外公看起来总算是有了精神气，钟苏屏周末在家的时候会拉着外公一起去楼下锻炼。

　　家属区的院子里有一些运动器械，钟苏屏和外公一人在在一个漫步机上荡着腿。

　　“你现在做这些锻炼没问题吧？喘不喘？”钟苏屏问外公。

　　外公现在说话中气十足：“不喘了，就是有点冷。”

　　南方的一月十分湿冷，钟苏屏取下自己的围巾，围在了外公的脖子上：“动起来就暖和了。”

　　外公理了理围巾，望着天空：“你爸快回来了吧？”

　　钟苏屏掏出手机看日历，今天是一月十七号，过几天她就期末考试了，而钟国强就是在她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回来。

　　“还有六天。”钟苏屏说。

　　外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自言自语道：“要是我没生病就好了。”

　　钟苏屏偏过头去看外公，她清楚外公为什么要这样说。

　　钟国强在工作上正处于上升期，再过不久或许又可以再升一级，但他却在这个时候递交了转业申请，就是为了可以回来照顾这一家子。

　　钟国强的转业申请没有被批准，但被调任到这个108线小城市的武装部了，这意味着他将在这个无聊到无趣的小城市里度过平凡的每一天，他曾经在作战部队的豪情壮志也将在这里被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