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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观星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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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观星阁。”那四个星河派外门弟子早吓得噤声,先是目睹神仙斗法,又与观星阁弟子照面,四人面面相觑,修为最高的筑基老者礼道:“原是观星阁道友,不知道友也在,若有惊扰还望海涵……”
观星阁弟子目不斜视,从四人面前经过。那领头人垂目打量断木,见断口齐整光滑半点毛刺也无,微一挑眉,转身看向凌夜澜,眉间红痕犹如半阖之眼,微施一礼:“万剑宗的剑法,百闻不如一见。在下钟雨眠,观星阁湘妃座下,请教道友大名。”
四只鹌鹑看看钟雨眠,又看看对面的‘散修’,忽然感觉呼吸困难。
凌夜澜执剑回礼:“在下凌夜澜,万剑宗问剑锋座下。”
问剑锋,薛剑尊。好了,这下是真的不能呼吸了。
观星阁骤然介入争端,凌夜澜以为他们是要偏帮星河派,却听钟雨眠冷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污坠八大派名声。今日之事,待我登山拜访夜掌门,必会将亲眼所见之事如实相告。”言罢,袖风一震:“碍眼的东西,还不滚!”
这一声滚字落地,不到一盏茶功夫,整间酒楼只剩下两方对立。然而,气氛却更显肃杀。
凌夜澜不动声色挡在韩星身前:“方才钟道友以北斗七星阵困我,是何用意?我可不记得与观星阁有过往。”
对方虽为下死手,却也招招狠厉,是存心试探。
钟雨眠却道:“我还要反问凌道友,包庇恶贼是何用意。”
“恶贼?”凌夜澜左瞄瞄,右看看,茫然道:“你指……”
“少装蒜。”钟雨眠皱眉:“秋水阁韩星,与其胞弟韩棋里应外合,合谋偷盗我观星阁圣物明镜台,脏屋就挂在恶贼的脖子上,你还要包庇他不成。”
挂在脖子上?凌夜澜回头,经之前抛拽拉扯,韩星胸前衣襟微乱,串着红绳的符坠形迹半露。
“你胡说,韩棋在外云游已有半年之久,根本不在观星阁,怎么可能偷盗!”
钟雨眠厉声:“诡辩!明镜台难道是自己挂在你脖子上的?况且,你说韩棋在外云游,他难道不是与你结伴而游吗?”
“与我……?”韩星摩挲着胸前符坠,目光空茫头疼欲裂,无尽长夜中,模糊的身影近在眼前,漫天的血腥味中,有人牢牢握住他的手,对他说……不要怕。
韩星抱头痛呼,自虐般地逼迫自己看清那抹身影,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与我……他在哪……”他突然冲向钟雨眠,星盘一转拦住去路,顶着碎骨的压力死死拽住钟雨眠衣袖:“他在哪!你是他师兄,你一定能联系上的!”
“你问我?!笑话,我还要问你。以为这样我便相信了?韩棋涉嫌偷盗本门圣物,理应羁押受审,速将圣物归还,坦白韩棋下落,对于你,我可酌情从轻发落。”
韩星却不闻不问,颠来倒去反复追问韩棋的下落。
骨骼发出酸响,止争击飞星盘,凌夜澜介入两者之间:“钟道友,不瞒你说,我遇见韩道友时,他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我想,这其中应该有隐情。如果你不信的话,不妨以吐真符一试。”
韩星皮下已显出积血,重压之下口鼻出血,惨白着一张脸,仿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因放不下人间亲人迟迟不肯瞑目。钟雨眠蹙眉,半晌,冷道:“观星阁所制吐真符与那些旁门左道不同,谅你刷不出花招。”
客房,数人将韩星围在中间,钟雨眠指间一张黄符纸,挥开同门递来的朱砂,刺破指尖以血绘符。最后一笔落下,眉心红痕与符文同时微闪。凌夜澜看在眼中,结合书中描写,心道‘果然是天机道骨,生来开天眼,与星辰之力相亲,参星布阵如吃饭喝水’。
吐真符开始燃烧。
钟雨眠道:“明镜台为何在你手上。”
韩星开口,无形之力攥住口舌,他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说出实话:“我不知道,我醒来时便挂在脖子上了。”
“醒来?何时醒来,在哪里醒来。”
“我从桃源村逃出来,昏倒在桃花溪旁。”
“这有桃源村什么事!?”钟雨眠略有耳闻,桃源村以桃花酒闻名:“你的意思是,韩棋在桃源村?”
“我不知道。”韩星捂住脑袋,他道:“我醒来时是一个人……他……应该是云游去了。”
“观星阁人人皆知,韩棋放心不下筑基初期的胞兄,特定赶在闭关冲击金丹前向司命恩求,求得一年时间陪你云游历练。这一去就是半年,而在一个月前,明镜台离奇失窃,师尊集星天之力追溯,千机镜中显出韩棋身影。我等领命追查圣物下落,缉拿韩棋审问,然而连韩棋的亲传师尊,掌有其命灯的司命大人都无法与他取得联系。”
“所以……”凌夜澜摩挲下巴,道:“不管是韩星记忆中的空白,还是韩棋的下落,都集中在同一块盲区。”他抬头与钟雨眠对视,对方眉峰微挑:“你指,桃源村?”
“你也要寻韩棋?”
“不,我是来调查桃源村的活死人。”
“活死人?”钟雨眠一愣。
韩星道:“我的记忆中,我是一个人云游,途径桃源村时夜遇活死人袭击,拼尽全力才将活死人解决,离开桃源村后力竭不支,昏倒在桃花溪边。”他说完,见钟雨眠与凌夜澜齐齐看来,两人目光古怪,不觉一阵头皮发麻,瑟缩道:“有……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钟雨眠冷道:“韩星,你的记忆,为何是旁观者的视野。”
就像是某个人书写了这段记忆,塞进韩星的脑袋中。
吐真符燃尽了,最后一点火光熄灭,韩星一点点沉入寒潭。
钟雨眠接连质问:“以你的修为如何能独自解决活死人?既然已经解决又为何逃也似的离开桃源村?如何确定是你自己昏倒在桃花溪边,而不是其他人将你放在那里。”
“我不知道……”韩星目闪红光,仓皇摇头,死命拽着头发,呐呐道:“我不知道……”
“好了!”打断焦灼气氛,凌夜澜抬手搭在韩星肩膀,灵气缓缓注入,不动声色压制住失控的血魔气,向观星阁道:“我与韩道友本也是来调查桃源村,钟道友可愿同行?明日一早便去桃花溪。”
钟雨眠是追查明镜台来到怀城,但是他的任务是将东西跟人都带回去,沉吟片刻,向身后同门道:“明日你们留守在此,若我们三日未归,即刻联系观星阁。”
“对不起……”韩星机械地重复着:“真的对不起……”
凌夜澜拍了拍韩星的头,道:“放心吧,问题不大,可以解决。”
“可是,连累凌道友放弃了这届的论道会。以凌道友的能为,本该大放异彩。”薛梦琴在浮生殿挡回秋水阁的发难,凌夜澜本来可以继续比赛,却自愿弃赛陪同他来调查真相。
“不必介怀,论道会对我来说无甚作用,不比也罢。况且……桃源村的活死人……”那活死人极大概率就是血鬼,若是血魔作恶,凌夜澜无论如何也无法置之度外。
“劳驾,你刚才说什么。”钟雨眠突然出声。
凌夜澜愣了一下:“桃源村的活死人?”
“前面那句。”
“论道会不比也罢?”
“呵。”钟雨眠微微勾唇,漾出一丝极其讽刺的浅笑:“无甚作用?不比也罢?万剑宗的新生可真是了不得。”
望着明显是负气远去的观星阁弟子,凌夜澜越发摸不着头脑:“我说了过分的话吗?”
韩星深深看着他,确认这人是真的无知无觉,无奈道:“凌道友,钟道友他……是上一届论道会的首位。至今仍是新秀榜榜首‘参星夺天机,枕舟听雨眠’的钟雨眠啊。”
凌夜澜左手握拳击在右掌,豁然开朗。所以……他刚才当着全国状元的面说‘可以直升的话为什么要高考呀?不嫌麻烦吗?’。
“没关系,以后他的眼界就开阔了,不会再局限于新秀榜榜首。”
如他所料,某人还回想着之前的交锋,脚步微顿,钟雨眠负手而立,道:“你们说,近几年论道会是不是越来越烂。”
师弟师妹面面相觑,道:“还好吧,师兄。”
“上一届的筑基选手,有与凌夜澜相当的吗。”
七星阵斗御剑影,认真算来,此时的钟雨眠已不是筑基初期,修为高对手两个小境界,双方却能斗得不分伯仲。
“没有吧,师兄。”
“那就还是论道会越来越烂!”不是我强,是你们弱!钟雨眠气劲上心,疾走几步将其他人远甩身后。赢了几个弱者便故步自封,身为参星者却忘记天外有天,真是可笑至极。
“……钟师兄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你懂什么,这就是境界。我们只想着拿第一,钟师兄想的是拿货真价实的第一。”
“他要气到什么时候?”
“你在开玩笑,钟师兄还有不生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