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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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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久以后,谈起廖茗觉的面试,便利店老板都还总忍不住露出追忆哪吒闹海般的神情,意味深长地感慨:“真是猛女啊猛女。”
犹记当时她一棒子敲下去,别说是被打的私生大叔,连带着被拍的那几名艺人都大吃一惊,要不是经纪人及时出现拽着他们走,恐怕恨不得留下来跟廖茗觉合张影再走,实在分不清谁是明星谁是素人。
获得这份工作时,廖茗觉是人生第一次踏入便利店。
做便利店店员要完成什么工作?
搬运,上货,粘饰面,换小票纸,打扫卫生等等等等。
廖茗觉在试用期的前三天就成功展现出了超越大多数同龄人的动手能力——值得一提,此处的动手能力指的并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用店里的旋转拖把表演棍法。以前在老家帮舅妈的鞋店进过货,过年庙会也去摆过摊,廖茗觉不缺乏社会经验,只是在城市这一陌生地图里,偶尔会有那么一丁点脱线和缺乏常识。
关于三班倒,一开始,肖叔叔和肖阿姨也是有顾虑的。
但廖茗觉好歹是成年人了,加上便利店离家不远,正儿八经赚钱也不是坏事。
到最后,他们的回应只剩下望着自家儿子女儿摇头。
肖娅卿当即心情不好地大喊大叫起来,反对的主要依据是她又不缺钱。爸爸妈妈当然不是要她去兼职,只是希望女儿稍微听话一点。但这只让肖娅卿更加愤怒,毕竟比起其他,她更受够了指责她不努力学习的唠叨。
肖屿崇倒是麻木不仁。
爸爸妈妈说的什么,他没那么在乎。他只觉得廖茗觉去便利店有些大材小用。虽然不知道她具体的高考成绩,但和他一所学校,肯定不会太差。假如需要钱的话,去给中学生补习不好吗?不过转念一想,像她这种看到他家洗碗机都像发现新大陆的人,估计是没这个概念,也不可能有这个途径。
她第一次上夜班,恰好轮到店里的大扫除日。另一位一起值班的同事是一位家里有两套拆迁房,但还是闲不住出来找事干的老阿姨,平时对谁都没个好脸,就连看到老板都动不动数落几句才罢休。然而,才一起工作了一次,提到廖茗觉,老阿姨就满面春风,笑着夸这孩子能干。
做清洁、洗器具、清理熟食、补货、核对、拍照,大晚上的,分明是新手,廖茗觉愣是都完成下来了,甚至趁着蒸包点的时候边哼歌边拖了地——而且她哼的歌还是刘德华的《恭喜发财》。
廖茗觉也不觉得辛苦,就这么做着。
说服务用语时声音洪亮。
进货两批冷藏食品能一个人在几小时里全部搞定。
碰上一月一度的冰箱铲冰,一个人做得比男店员还快,无情铁手,着实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缺失温度感知系统。
被负责检查的同事说水槽脏,她就那么看了一眼,随即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伸手徒手去捏碎屑,好像根本没有“脏”的概念。连本来就只是挑不出毛病又想树立尊严所以才吹毛求疵的同事都震惊。
老板旁观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你要么转正吧。不是我跟你画饼,你知道新人来半个月被巡查的总部点名夸两次是什么概念吗?搞不好能破最快晋升副店长的纪录。”
廖茗觉对自己的表现突出毫无自觉,也不觉得自己要有有自觉的必要,换下衣服说:“不行诶。”
“?”
她嘴角向上扬了一下:“大学要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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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起,廖茗觉就下定了决心,要青春洋溢,活出自我,创造轰轰烈烈精彩纷呈的大学生活。
为此,离开前,她特意找村口王师傅烫了个头,去了一趟美特斯邦威,下载了小红书APP学化妆。只可惜现实很骨感。头发过几天就乱七八糟了,新买的衣服被朋友说土气,化妆也进展不顺利,要么脸涂太白,要么眉毛画得太黑。
报道这一天,她是和肖屿崇一家人一起去的。
肖叔叔和肖阿姨硬是拽着肖屿崇要在校门口拍照,肖屿崇还在上高中的妹妹肖娅卿比他反应更激烈,嫌拍照丢人现眼,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到最后,还是肖叔叔、肖阿姨和肖屿崇三个人拍,廖茗觉拿着三个人的手机挨个拍过去,喜洋洋地指挥他们说“茄子”。
自家儿子终于考上大学,肖家人都很高兴。廖茗觉跟在后边,偷偷自己也用手机自拍了一张。但距离不太好把握,总是要么没拍到校门,要么就没露出她的脸。
等她收起手机,再追上去,就只听到肖阿姨他们说要回去了:“都在本地,要么晚上来接你们回去吃晚饭?”
“别了吧。”肖屿崇不冷不热地婉拒,“等摸清了作息再说。”
“也好,”肖阿姨的微笑微微落寞,“小觉呢?”
廖茗觉笑着回答:“我的话,做兼职那几天可能会回去住。到时候就提前发微信给阿姨好了。”
肖阿姨顿时眼睛一亮:“好啊!你千万别怕麻烦,我们都很乐意见你的。要接送也打电话,只要不限号,我就开车过来。”
家人离开了,廖茗觉还站在原地,肖屿崇已经毫不留恋地掉头就走。
她连忙追上去,主动搭话说:“你其实可以不办住宿的吧?反正就在本地。”
“箱子那么大,你带了些什么?”他根本不想回答她。都在他家住了这么些日子,还能对他想离开家浑然不觉,真不知道该说是脑子笨还是迟钝。
“嘿嘿,土特产!”她仰起头,露出灿烂到刺眼的笑容,“送给同寝室同学的!”
肖屿崇勉为其难回忆了一下,当时她送给他父母的土特产是酸角、萝卜丁和鸡枞菌辣椒酱,瓶瓶罐罐,花花绿绿,看起来脏兮兮的。
他有点迟疑:“……你真要送这些给室友?”
“嗯!”廖茗觉用力点头道,“刚认识嘛,以后还要一起过四年的。要搞好关系啊。你也送点什么吧,请客吃吃饭也行啊。”
望着她那丝毫没觉得不妥,甚至还主动想指教他的模样,末了,肖屿崇还是什么都没说。
恰好迎面看到几名站在新生指引处的学长学姐,对方正一边打量他们一边窃窃私语。肖屿崇索性主动走了上去。对方不是他们专业的,但还是给了基础的流程指向。廖茗觉高声道谢,肖屿崇掏出手机,拍摄起张贴上的地理位置示意图。突然间,有名学姐用玩笑的口吻问他:“你们是一对儿吗?”
廖茗觉完全没能往正确含义上想,巧妙理解成问她和肖屿崇是不是“一队”,自认为和肖屿崇也算一路人的她立刻作答,坦坦荡荡:“是呀!”
“不是!”肖屿崇像被烟头沾到似的,急急忙忙撇清关系,又皱着眉瞪她。
“哦哦,我说也不是。”另一个学姐也笑了,在周围同级生戏谑的目光中说,“看你们俩就不像认识的。”
这样的话已经很收敛了。
肖屿崇和廖茗觉根本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从头到脚,肖屿崇的打扮绝对没有刻意炫耀,却统统透着精致。叫人闭着眼都能猜到,估计打出生就没离开过位于一线城市的老家,典型的城市boy。
而另一边,廖茗觉上半身穿着一件印有陌生非主流网红头像的卫衣,下半身则是一条中老年服装店里随处可见的绸面长裤,脚下还是那双运动鞋,整个人像马上就能去春晚参演赵本山的小品。
不仅如此,她也完全没听懂学姐话里有话,转头看向另一侧,突然间面带惊喜:“呀!”
“喔!”男生抬起一只手,随即淡淡地笑着走过来。
廖茗觉也伸出手,扣住他的手摇了摇。两个人显而易见很熟悉。王良戊登场时几乎把几位高年级学姐都看呆了,今年新生男生的质量竟然这么高,一个不够,还来两个。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眼前这个举止投足都透着翠花气息的女生居然和他也认识。
肖屿崇戒备地看向他们,目光落在廖茗觉身上。廖茗觉则光明磊落地介绍:“我们是暑假的时候在网上认识的,今年才头一回见呢。”
“你好,你也是植保的?”王良戊也向肖屿崇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像剔过刺的鲷鱼,透明而柔和,“我叫王良戊。”
三个人一起去宿舍,一路上,廖茗觉和王良戊滔滔不绝地聊着天,分开时也热情地告别。作为见证者,肖屿崇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廖茗觉进门时,宿舍另外七个人已经到了。
几个女生都是初次见面,拉了微信群,命名为“富婆高级养生会所”。大家都热情,廖茗觉只用傻笑就行,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廖茗觉也立刻把自己准备的土特产拿出来,是她自己在家做的酸角和萝卜丁,往常旅游季,有游客上山来,她就自己骑摩托车到公路旁边去,摆摊贩卖,换点钱补贴家用。爷爷房间的空调就是她这样攒钱买来的。
室友们都收下了,只有睡她对面铺的女生摇摇头说了“不用”。虽然气氛有过短暂的尴尬,但廖茗觉早做了不会被所有人接受的准备,所以并没觉得什么。
手机震了一下,是王良戊发来消息问她去不去领军训服。廖茗觉想问室友去不去,但她们聊暑假旅游聊得热火朝天,她也就没打扰。
廖茗觉和王良戊在排队的地方遇到肖屿崇。肖屿崇在和别的同学一起,见到他们时移开目光,略微侧身。但廖茗觉完全没察觉这一不想被搭话的小动作,大剌剌地走上前问:“你床铺好了吗?阿姨跟我说了,你还没住过校。需要帮忙就说喔。”
突如其来一通话,肖屿崇只觉得太阳穴狂跳,拽着她的手臂就往旁边走,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
廖茗觉眨了眨眼,尚未理解他言下之意,王良戊已经插进来提醒:“早点去领军训服吧,不然等会儿就没能穿的尺码了。”
一听这话,廖茗觉什么都不关心了,直接挤进人群。除了吃穿住行拉撒,其他都是不值一提的破事。
取完军训服,她又和王良戊去食堂吃了饭。回去路上,廖茗觉一直看着手机。王良戊有些好奇,凑过来看了眼,有些困惑地提问:“你这都是什么笔记?”
“是我记的寝室同学特征,我还认不清人,怕叫不出名字尴尬。”廖茗觉笑着说。
“好努力啊。”
“嗯,”廖茗觉认真地回答,“我初中学校没几个人,高中又只知道读书。被录取的时候,连能分享一下心情的人都没有。所以,我想趁大学多交点朋友。”
她独自回了女生宿舍,上楼,回宿舍,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人。大概都出去吃饭了。
廖茗觉收拾了一下洗漱用具准备洗澡,拆了新浴巾的标签没地方扔,出去转了一圈,终于在走廊尽头找到垃圾箱。
她走过去,打开盖子,把标签丢了进去。
关上之前,廖茗觉闻到一股气味。
宿舍边沿没有灯,她沿着昏暗的光线往里看。那萝卜干的酱料是爷爷教给她,她又自己改了改做的。白天鼓起勇气送出去的礼物正躺在垃圾桶里,和垃圾待在一起。
廖茗觉抿着嘴,眉毛上扬,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是很受伤。
只是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