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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倔强(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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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瑾搀着仙珠紧随其后下来,虚弱的仙珠看到霁月欣喜得眼睛发光。伸手捧抚着她的脸,左看右看,霁月的颊上虽还有斑斑颜色不均匀的地方,但是比起从前,已经是天壤之别。
“这个单致飞了不得,医术堪比华佗。”
霁月微红了脸,把头偏到一边,啐道:“娘娘莫要夸他!”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来个别样少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他走到仙珠面前,朗声道:“计弥乐参见娘娘。”
仙珠心中乍惊乍喜,痴痴看着弥乐,眼睛里全是眼泪。
这是沈祁阳的孩子,是沈家的血脉啊。
昙华亦跟着走上前,很轻地低唤,“姨姨,我也来了。”
“好好。”
仙珠哽咽着,一手拉住一个,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好似怕自己一松手,他们就会消失不见。
胖墩墩的乐山这时也凑热闹般挤了进来,拉着咏阳的裙子拼命扯着,“姐姐。”
咏阳喜道:“乐山,你也来了啊。”
“是乐山吗?快抱过来。”
仙珠忙让人把乐山抱过来,看到乐山,仿若看到姐姐烟灵,又仿若看到计彧、木兰,眼睛之中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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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毅聪明,利用一群孩子把仙珠绊住。
咏阳和晓瑾,弥乐和昙华,还有乐山,他们都是如此稚嫩,如此懵懂,如此纯真。
昊麟被捕,是把她放在火上烤。为了昊麟,她会要不顾一切和弘毅拼命。哪怕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但现在,她离开禁庭,完全不知道昊麟的消息。身边环绕的又是这些孩子,就算是为了他们,她就不能不顾一切,更不能放弃一切。
仿佛是为了给行宫增添更多的生气,单致飞的几个孩子也被接了过来。
叽叽喳喳的大孩子带着小孩子,环绕在仙珠周围,每天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新鲜。
弥乐长得最魁梧,最高大,耍得一手好棍法,骑起马来像飞一样。昙华则最沉稳,常常看着弟弟妹妹胡闹,笑而不语。其中最疯癫的就是咏阳,突然来了这么多的同龄人,快乐疯了,不是缠着这个,就是缠着那个。晓瑾则最为沉静,少言而沉默,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心思最多变的时候,时而高兴,时而难过,也不是异事。
仙珠的白天不得闲,孩子们已经把她的时间全占满了。到了晚上,人都散了,心房上就开始一阵一阵地骤痛。
深夜里总要被痛醒几次,每次醒来,大汗淋漓,手脚发麻。
陪夜的霁月训练有素,常常是仙珠一个辗转,她就醒来。悄悄起来把手探伸到被中,发现她衣襟汗透了,“奴去打水——”
仙珠拉住她的手,摆手道:“拿件中衣来就行。”
咏阳为了遵从恪尽孝道的皇令,吃睡住行和仙珠均在一起。
两母女如今住在一起,每天见面,但不代表,咏阳就放下心结。
作为公主,咏阳有自己的骄傲。哪怕这种骄傲会被人认为是不近人情。
仙珠怕把咏阳吵醒,才说要霁月拿件中衣。霁月怎么不明白?取来一件中衣,于黑暗中帮她换上。
她们小心翼翼,再小声,再小声。还是把咏阳吵醒了。
“霁月,你在做什么?”咏阳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别看她人小脾气不好,心不知多细。仙珠晚上睡不好,她也总绷着一根弦,一有动静就醒过来。
霁月敷衍道:“没什么事,公主快睡吧。”
“既然没什么事,你为什么起来?”咏阳撩开床帘,坐了起来。
仙珠已经换上干爽的中衣,长头随意地绾起。
歉然道:“是不是皇阿娘吵醒你了?从明天起,你还是把床移出去睡吧。”
听到这话,咏阳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坐在床上,老半天不肯躺下去。
仙珠在心里叹息,离开这么久,她和咏阳真的已经生分。原来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因为时间和距离变得不知该如何相处。
她不想逼咏阳接受自己,因为即使逼迫,咏阳也不会接受。但她还是感激弘毅,要不是他发了狠话,咏阳是永远都不会和她亲近的。
咏阳小小的如花苞一样的脸在幽暗处晕出月轮一样的微光,洁白的小腿从贴身的襦裙里伸出来,她把脸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偏着脑袋垂下一大把乌黑的头发。
仙珠叹息,咏阳还这么小,就这么漂亮,长大了,如何了得。
“怎么还不睡?已经很晚了。”
咏阳道:“你也知道晚了,为何一个劲地逼迫我睡,自己不睡?”
“我是——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
仙珠笑了,半靠在床上,把被子拢了拢。
“这么深的夜睡不着,不是有心事就是身体不适。你应该不是身体不适,是有心事吧。”
“我没有心事。”咏阳不愿告诉她,自己是因为担心她而睡不着。
嘴硬!
说咏阳嘴硬,她何尝不嘴硬。
多想直接命令咏阳过来,那样,她就可以搂着她,和她躺在一起。
哪怕什么都不说,都好啊。
突然,一阵酥麻从腿上传来,仙珠“哎呦”一声,痛苦地压住自己的小腿。
“怎么呢?”咏阳跳下床。
“腿——抽筋了!”
“那该怎么办?”咏阳赶紧走过去,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很疼吗?”
仙珠灵机一动,龇牙咧嘴地皱眉,“老毛病,揉揉就好了。”
“揉揉就好么?”
“是。”
咏阳伸出手在她小腿上左揉揉,右捏捏,“这样子可以吗?要重一点,还是轻一点?”
仙珠抿嘴:“再重一点。对对对,就是那儿疼。特别疼,真的好疼。”
咏阳给她揉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仙珠缩了缩脚,说好了,她才停止。还不放心地问:“真的好了?要不再揉揉?”
霁月站在一旁,拼命地忍着笑。
仙珠心里高兴,用袖子擦了擦咏阳额头上的汗水,“不用了。快去歇息吧。天都快亮了。”
咏阳打了个哈欠,转身前还嘱咐,如果再不舒服,一定要叫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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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揉腿这件事,仙珠像找到咏阳的命门。这个孩子嘴硬心软,与其盛气凌人逼迫她接受自己,不如放低姿态,引发她的同情心。
因为这个缘故,仙珠的身体自然而然一天不如一天,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舒服。
看到她的身体总不好,咏阳急得不得了,写信给弘毅,求着让单致飞来行宫为仙珠诊病。
弘毅收到咏阳的信后欣慰不已,心中知道母女二人的隔阂应当是烟消云散了。但他还是吩咐单致飞快马加鞭赶往行宫。
单致飞一搭手就知道仙珠根本没病,再看咏阳着急的样子和霁月朝他挤眉弄眼,马上就知道缘由。装模作样诊完脉后,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无非是娘娘思虑过盛,损耗心血,所以身体才难以康复。
咏阳焦急地问,“那要怎样才能好起来?”
“若想身体好起来也不难,保持心情愉悦,不要伤心即可。”
听了这话,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唯独咏阳,这个死心眼的孩子,一点都不知道大家是做了个套子给她钻,还傻傻地点头。
果真,单致飞说了这些话后。咏阳就默默改了脾气。不和仙珠拧着来,也不躲着她了。承欢膝下,偶尔高兴,不由自主也会脱口而出叫一声“皇阿娘”。
弘毅知道这件事,抚掌大笑。先是夸奖咏阳孝顺,又是感叹仙珠,好不容易才找到和咏阳的相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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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麟被抓后,弘毅左思右想,不知该把昊麟怎么办才好。
论罪昊麟理当诛心,可如果不是他把麻沸散给仙珠。指不定仙珠就采用一种更极端强烈的方式寻了短见。
但他和仙珠在潞北四年,孤男寡女,这又该如何算?
实在太难决断,未下决断之前,弘毅暂时把他圈禁在长秋宫。
他不是喜欢躲在长秋宫吗?
索性,让他躲个痛快。
重兵看守之下,再骁勇善战,也插翅难逃。
但龙困浅滩,且有忍气吞声之理?
昊麟开始是大吵大闹,叫嚣猖狂。一会要见仙珠,一会要见太后。
弘毅咬定青山,不搭理。
他见武的不行又换文的。
绝食。
弘毅真是好气又好笑,过了这么多年,他倒越活越回去。
无计可施下女人家的东西也搬过来用!
绝食?
怎么不自裁?
就是学女人上吊,弘毅也敬他是条好汉。
偏偏就选了绝食。
真是可笑!
闹了两三天,实在不像话了。
弘毅不得不装装样子去看他,刚踏进长秋宫的大门,一阵污浊的臭味扑面而来。
严怀恩捂住口鼻,嫌弃地道:“哎呦呦,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长秋宫怎么比茅坑还臭?”
宫奴连忙过来,结结巴巴回道:“是梁王殿下……不肯……洗澡,大小便都溺在床上……”
严怀恩瞪大眼睛,不相信这是昊麟能干出的事!
“陛下,这、这梁王莫不是疯了!要不奴先进去清扫清扫?别让那些秽物冲了皇上。”